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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番外(1) ...

  •   黑与白永不相逢。
      天上的月光越亮,地面上越黑。
      檐角走兽边缘被镀上一层银色边光,异样发亮。
      我站在风地里,手里拎着宵夜食盒,紧贴衣裳感受食物热气散却,我胸口的热气好似逐渐散却。
      窗户上倒印出一双剪影。
      郎情妾意,匹配无双。
      像不真切的皮影戏一般,演绎出繁花锦绣莺莺燕燕的瑰梦。
      而我则是不被允许误入戏场的观众。
      注定被驱逐出去。
      为了不打扰这幕旖旎,我决定离开。
      就在我刚转身之时,屋子里响起长泣的悲鸣。
      “你不要怪我,阿倦,”白樱嗓音冰冷如淬寒玉,我一耳就听辨得出。
      “这都是你自找的!”
      白樱极迫切极绝望地嘶吼,印象中白樱向来是高高在上仙女一样的人物,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歇斯底里。
      我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爆出,抬脚就往屋走去。
      “白小姐,怎么了?”推门前我先打扰了一句,没想到砰地声门自里面被撞开,白樱衣裳凌乱,面容悲愤又惊恐,眼睛里噙满泪水。
      “快去找大夫!”她扶着门框号啕。
      浓郁的血腥气在开门刹那涌上鼻尖,我脑子里空了一空,神使鬼差走进屋。
      师父趴在嘴角,嘴角流出鲜血。
      食盒嘣地声砸到地上,汤汁四溅。
      屋里一景一物我皆熟悉,然而他现在却以我从未见过的姿态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我浑身温度都被抽却,师父距离我几步距离,我却半步不敢上前,恐惧攥紧了我心脏,疼得我意识都有些恍惚,怀疑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场梦,但如果我挑破,梦就会成真。我将永远被困在噩梦之中,永世不得解脱。
      我扭身勾住了白樱衣角。
      手指狂抖。
      “我师父他怎么了?!”我缩指往死里剜她。
      烛火荜拨,她哆嗦着轮廓绝美的唇:“我未婚夫怀疑我与你师父的清白……”
      我翻手一巴掌扇她脸上,掌心竟沾满泪水。
      她捂着脸神情错愕,好似不相信居然会有人跟她动手,但紧跟着她的表情就松垮下来,自嘲似笑了笑,好似这一巴掌打翻她心中内疚,让她不知那么难受。
      庭院外传来铁甲奔跑声,那都是这位白樱小姐的护卫队。
      混乱中,我听见师父喊我名字。
      “蘸蘸……”
      我再忍不住,扑到桌旁扶起他。
      活该,活该,活该。
      我心里一边骂,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师父倒在我怀里,沉沉的。
      “莫要寻仇,我心甘情愿……”
      白樱被侍卫护送走,深更半夜,又在边疆,没有大夫来。
      我抱着他坐在地上。
      满地血腥气混合着酒水气,还有鸩毒的呛味。
      他的掌心犹温温热热,他闭上的眼睛,似陷入沉睡,不再翕动的口鼻,乖巧得像个孩子。
      我不知道他身体何时冷去,不知道最后遗言究竟何意义。
      为何留我独活?
      自此以后,我去何处安身立命?
      一
      从小到大,爹很少与我说话,不教我任何技艺。清晨离去,黄昏归来。当我站在他身边时,我就是根木桩,我坐在椅子上,我就是张板椅子,唯一证明我活着的迹象,不过是饭桌上多添双碗筷。
      他开始喝酒。
      七岁母亲祭祀那晚他喝醉了,动手扇了我两耳光:“为何活的是你,不是尧娘?我恨不得你去死!”
      我捂着脸退到屋外。要我选择,我也宁愿交换娘亲的命。
      此命非我愿,常挨困与苦。
      一日吃饭,饭桌上多出一人,剪在窗下里的侧影有非常精致的轮廓,正与爹谈笑。
      “蘸蘸,你来,”爹手指向地,“以后他便是你师父了,快跪礼敬茶。”
      此男子是武学宗派瀛山门下之人。传瀛山师祖老迈时遇他,因见骨骼清奇百年难得一见,收为小弟子,传授武功。师祖逝世,师兄继位时,他年仅十九。
      苏倦。
      我在掌心里默默描摹这个不太好写的名字。
      初遇时,他已二十五,我尚十岁,家门如崖,我迈过去跌跌撞撞。直至拐角就再不见我从小长大的院落了,终忍不住回望。
      门里站着那个熟悉的人,身躯微微佝偻,发上银丝隐隐发亮。
      心蓦地微酸,我想喊他。
      但紧跟着,往日里经受的冷漠灌入心肺——不不,我不能留下,不要还未盛开便仓促枯萎。
      师父袖角宛如云裁,我抬手扯住,他矮身拾袖替我擦脸:“你别难过,以后有时间我都带你回来看望你爹爹。”他的眼睫浓郁如染了墨,潋滟着水光,很美。美得我欲垂泪,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眉眼。
      临夜时走进客栈,原本熙攘鼎沸的食堂竟骤然静下,烛火挑亮,映得师父愈发白衣胜雪。几个女子目光黏着师父,他仿若未闻,闲庭信步般穿过走廊来到临窗位置。他帮我抽出板凳,递我碗筷,问我喜欢的吃食,帮我订房,絮叨门派规矩,这么多人,他只与我说话。
      他眼里只有我。
      一周后,我们来到瀛山。
      千仞万丈,祥云拦腰,仿佛仙人住处。师父脱下外袍,裹住我的脸与背,只露出眼睛,山顶风大,小心受不住寒。
      我始终不忘初次他背负我上瀛山,一步一步又一步,袍外寒风漫天,而他的后背宽厚温暖。
      我暗暗下定决定要学好轻功。
      绝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事实证明我怕累,后面就只学了半斤八两。
      瀛山山顶坐落大宅,牌匾苍劲有力,环境清幽,静花疏影,师父牵着我径直往最大的那个大堂走,沿途不断有人打招呼,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呢。我心底满是得意。
      这是我的师父。
      跨过门槛,日光隔断在后,师父朝堂中一名青衣白须的男子,跪拜。
      拜见过掌门,师父带我去他的西园。
      他指着一排房屋说,师祖原给他们师兄留下院落广收门徒,然而他就我一个,让我随便挑选。
      “师弟,那些屋经年无人住,全是尘土如何住?”斜地里有人插了句话,转身便看见漫天树影里,一个姑娘裙裾扫叶施施走来,眼角上挑,五官并非多么精致,就是白,雪灿的白,裹在青衣里的身体显露出二八少女般的绰约。
      她直接上来挽师父袖子,连说带笑招摇不得了。
      我足足愕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屋子去洒水打扫。
      修炼是件很麻烦的事。
      腿功、腰功、肩功和桩功等是为基础……不不,我懒倦惰性,实打实一拳一脚非拆了我骨架不可。我可不可以就只学飞来飞去的轻功。遇敌一个跑路,不给你增添负担。
      好。
      师父什么都依顺我。我时而学,时而不学,时而学他翻书,时而学吹横笛。睡到日上三竿起。厨房总温好饭菜。师父说都是洛师姑准备的,她人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是吗?
      树影浓了,淡了,深冬漆黑,浓春雪白,徐徐一地香雪海。急景流年。
      每年夏烬后师父总会离开两月。
      独行而去,留我一人。
      “每年他都这样,无人知他做什么,更无人敢阻拦,就像去年带回来你。”洛师姑站上屋顶遥遥相望,鬓角小花垂垂欲坠,“师伯在派中地位很高,武功更是百年难见天才。可私底下,心理不舒服总可以的吧?”
      她睥睨了我一眼,纵身掠下,走了。
      山风顶那么大,师父身影簇成白点,我抱抱双肩,还真是如刚来时候师父所说,山顶风大……
      每天中午起来厨房冷锅冷灶我总会想起师父。

  • 作者有话要说:  古早旧文做番外
    算是蘸蘸前一世的经历吧
    十分狗血且不和主题
    慎入慎入
    写文愉快:)
    看文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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