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旅馆》条纹花瓶

2、中

　　你怀着一种忐忑而茫然的心情吃完冰淇淋，其实并没有尝出冰淇淋的甜味，喉中有淡淡微腥。忽听一阵喧哗声传来，许多人的脸上出现害怕的神情，但这害怕的神情很快又消失不见，呈现出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昨日见到的蛇信女笔直走来，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这一瞬间，你甚至觉得嘴里化开的冰淇淋微微泛苦。

　　有人说，“又要选人了。”

　　果然，蛇信女伸出手指着一人说：“你，出来。”

　　“你、你，还有你……”

　　她似乎是在胡乱点数，点好十九人后，白生生的手指指向你，“还有你，出来吧！剩下的人用餐完毕可以回房间去。”

　　只要是被点到的人，全部不受控制的站到蛇信女的身后。那些没有被点到的人，在蛇信女话音落下之后，便瞬间转移注意力。不再关注蛇信女，也不再看向餐厅门口的二十人。

　　你的朋友们重新坐回原位，刚刚还说吃饱不准备继续吃的三人纷纷低头食用餐盘里剩余的食物。

　　在这一瞬间，她们已彻底忘记你的存在，自然不会记得为你的处境担忧。

　　你没想着向你的朋友求助。

　　她们只是普通人而已，你却是女巫。

　　一步步跟着蛇信女来到电梯口的路途中，你尝试着挣脱某种无法看到的、作用于你心灵的束缚，不想令身体继续配合着蛇信女的言语行动。可你并没有成功，同前面的十九人一样，快步走进电梯内。

　　最后一个进电梯的是蛇信女，她站在你身边，目不斜视，却伸出一只滑/腻柔软的手、冰凉的手，拉住你的手。

　　你愣住，艰难地扭头看向她。

　　她根本不看你，但脸上慢慢弥漫而出的颇有兴味的笑容却渐渐无法掩饰。

　　你就这么被牵着穿过草原，穿过细白沙滩，来到海边。

　　小小的一片海，能看到尽头，却并不平静。汹涌澎湃的海水卷着白浪冲上沙滩，细微的水珠溅到你的脸上。
　　你终于夺回一点身体的控制权，想着再给你几分钟就好……这时候，蛇信女却说：“下水。在水里游一个来回的能活。”

　　可是海里有鲨鱼……尽管个头不大，但数量足够多的话，二十个人下去也等同于肉包子打狗，必定要有去无回。

　　没有人违逆蛇信女的话，被选中的人先后走进海中。

　　凉意从你骨缝里往外渗，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其他十九个人都是喂养海中鲨鱼的饲料，包括旅馆里还活着的人也一样……

　　大滴的眼泪从你的身体里往外涌，你害怕极了。

　　这样的你、濒临崩溃的你并没有看到一旁蛇信女灼灼的眼神，以及无法掩饰的欲/念。
　　那是针对你的、浓得发黑的欲/望。

　　在你没入海中的同时，蛇信女和人类没有差别的眸子变成一对竖瞳。

　　而你也在入海的瞬间获得身体的控制权。理智告诉你，只能往前游，必须要游一个来回才能免于一死。还没到达对岸就往回游的话，等在岸上的蛇信女会驱赶你，不会让你上岸。

　　前方有血色弥漫，大面积的海水被染成粉红色。

　　在你前面下海的一个人被鲨鱼撕咬，正在奋力挣扎。

　　“救命——”

　　“救救我！”

　　你咬着牙，抽出悄悄藏在身上的匕首，朝着呼救的人游去。这把匕首具有灵性，吹毛断发，或许能伤到鲨鱼。

　　你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长这么大，你只和家犬搏斗过，还是玩闹性质的。

　　你很害怕，但善良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面前死去。你就在此时，就在你要抓住被撕咬的人时，剧烈的痛感从你的一条小腿传递到脑中。你转头去看，发自己的腿被一条体型较大的鲨鱼咬住，并拖着你往海底更深处潜去。

　　你的挣扎毫无效果，又有十多只鲨鱼围过来。

　　此刻上演的是享受美味大餐的喜悦场景，可惜喜悦的是鲨鱼，你是大餐。

　　任谁遇到死局都会产生绝望的情绪，你自然也不例外。这时，一道蓝光闪过，距离你最近的一条鲨鱼被击中，下一秒，鱼头像烟花般炸开。肉沫四溅，血液大量涌出，附近的鲨鱼不敢靠近，纷纷逃离。

　　你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环住。

　　他紧紧地贴着你。

　　鱼鳞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你浑身不适，更很重要的是长久没有呼吸到空气的你窒息了。对方来到你的前方，面对面看着你。他有一双竖瞳，显得冰冷无情，慢慢调整身体姿势，最终如抱孩子一样双手把你向上提，并吻住你。

　　入侵之物柔软湿滑，令人一颤。

　　牙关松动。

　　你的肺部重新充填氧气，下意识张嘴呼吸间，喉管内部被舔砥。

　　他的舌头可以变长……

　　他的牙割破你的唇，带来密集的痛感。

　　你睁大眼睛，看到他某种翻滚的欲/念。意识到不对劲的你，疯狂踢打人鱼。

　　你已经认出，抱着你的人鱼便是昨天见过的那一条。

　　你的不乖让人鱼很生气，他的尾鳍故意扫过你的小腿伤处，你整个人一抖，短暂疼痛到失去抵抗之力。

　　你的手被引导着掀开宝蓝鱼尾藏匿在众多圆形鳞片中最为特殊的一片三角形软鳞，触摸到冰冷人鱼身上唯一的热源。

　　你意识无比清醒，眼泪从你眼角溢出，滴进冰冷的海水里。

　　好痛……快死了……

　　人鱼激动中，指甲刺进你的肉里，蓝宝石般的鳞片有多美丽就有多危险，即使无意伤害你，锋利的边缘也割得你浑身是伤。

　　慢慢的，你又无法呼吸了。

　　这时候，人鱼度给你一口气。

　　只有在下一秒就要窒息时，身体紧绷到极致，才会有氧气度入。

　　这让你觉得，人鱼在享受你的窒息。

　　……

　　当你醒来时，身下是温暖的洁白细沙。

　　蛇信女站在不远处，察觉到你的醒来，踱步到你身旁，感叹道：“拥有旺盛生命力的年轻女巫真是香到令人把持不住……”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无助地哭泣。

　　你不敢相信你的初体验会如此的极致……极致的痛苦，你害怕得战栗。

　　再说……他能算是人吗？

　　但你并不知道，昨天无意识之间，你早已被狠狠的欺负过。

　　上一次对方更加的粗暴，毫无怜惜，不关心你的感受，甚至不介意你的死活。以至于你一开始便晕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你以为自己只是在浴室里睡着，却不知道半夜时分的你如一个被玩坏的布娃娃，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片好皮好肉，凄惨的躺在地上。只是在醒来之前，身上的伤先一步愈合而已。

　　这一次，起码有算得上是温情的亲吻。

　　哪怕是为你不至于在进行到一半时死掉。

　　最后你也并没有死掉，躺在沙滩上，至少比淹死在海中好百倍。

　　“这里是人鱼旅馆，”蛇信女对你笑，把你扶起来。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幸运的女巫。”

　　你沉默。

　　回到房间的途中，蛇信女一直扶着你。

　　你腿上的伤已经痊愈，却浑身无力，你自知无法自行行走，但对方扶着你的手总是时轻时重地揉捏你的手臂，带着一种让人不适的狎呢。

　　你安慰自己——这是错觉！

　　刚刚经历过不可思议事件的你，心思似乎太过敏感了。

　　你被送回房间，很快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你从床上醒来，强烈的饥饿感灼烧着你的胃部。其实昨天睡着之前，你已经感觉到腹中的食物被消耗殆尽……在海中的时候，你体力消耗太大。然而，饥饿感也挡不住睡意。

　　你开始回忆昨天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肯定曾听到过缥缈的歌声。

　　那会是造成你们一回房就会睡着的原因吗？

　　你的朋友过来敲门，出门之前你把身上带的一切物品都翻出来看过，没有一样能对目前的情况有所帮助。

　　你回忆学过的巫术，没一种能摆脱困境，连让情况变得好一点都做不到。

　　原来你曾感兴趣的巫术都是华而不实的类型……

　　“你还好吗？”

　　小树明明很害怕，但没有忘记关心你。

　　“我没事……”

　　小花问：“你昨天被选中，之后……之后发什么了？”

　　你强行扯出的笑容僵在脸上。

　　回忆里血色弥漫，你捂着空荡荡的胃部隐隐作呕。

　　说话间，你们随着人群来到餐厅。

　　这一次你吃得很多，几乎是昨天一倍的量。你并没有放弃逃跑，多吃能蓄积力量，你的身体太需要能量的补充了。

　　用餐时间过半，蛇信女又来了。

　　这一次，她在人群里扫过一眼，伸手指着小树，“你过来。”

　　你猛地站起来，挡住走向蛇信女的小树。

　　“你竟然能挣脱我言语的束缚，虽然是个废物，但身上毕竟也流着女巫的血……”
　　蛇信女感叹般自顾自说完，继续招手：“快过来。”

　　你拦不住小树，只能抓着蛇信女的手，哀求：“不要伤害她们……”

　　你的这个动作，让蛇信女的内心生出几分愉悦：“可以，你代替她下去。”

　　你的手指轻颤，不自觉放松力道。

　　这一切，被抓着的蛇信女自然感觉到了。

　　“总是要凑够二十个人的，人鱼不能一日无肉。可以是食欲，也可以是……呵呵。”

　　濒死的痛苦和恐惧持续的疼痛……让你害怕。

　　“你昨天好几次差点死掉……从清晨到黄昏，人鱼没有节制，再来一次，你真的会死。”

　　蛇信女等待着你放手。

　　她清楚天真的你根本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来到旅馆的都是人鱼的饵食，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决定权都在于人鱼。

　　被人鱼选中的你，所谓的“再来一次”只是早迟而已。

　　但此刻的你以为只要放手就能逃过一劫……被选中的本也不是你……你无知无觉的朋友难道会感激你的付出吗？谁有义务替别人去死呢？

　　人类本就是相当无趣的生物。

　　你并没有放手，在蛇信女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更加用力的抓住蛇信女。

　　“我代替她下去。”

　　“真是位好心的小女巫。”

　　蛇信女并未被绝世友情感动，让你站到她身后，选齐二十个人，来到海边。在控制“食物”下水之前，她问你：“后悔没有？”

　　她似乎以击溃你的意志为乐。

　　“没有，”你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抖，却又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比起我的朋友，我更有机会活下来……我不会死的……我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后狠狠报复你们！
　　我虽然是个没用的女巫，但能跟家长告状。

　　蛇信女的回答是把你丢进海里。

　　这一次，你还没被鲨鱼缠上，身后便贴近一具熟悉的冰凉躯体。

　　你先是浑身僵硬，接着便努力的放松紧绷的身体。温顺的任由人鱼缠住你，主动伸出手环在人鱼的脖子上。

　　“请慢一点……轻一点……不要弄伤我……”

　　和昨天不同，你发现自己能在海中说话，不会呛到。

　　五官精致如假人的人鱼似乎没有听到你的话，自顾自的动作。

　　你没有被动承受，而是努力配合。

　　也不知是你的身体在被逐渐的改造，还是你的配合带来顺滑……你感觉到人鱼兴致颇高，还是满满掠夺意味，急切的、疯狂的，竖瞳里满是兽性。但几次之后，多出温存之感。

　　你终于感觉到快乐，极致的快乐。

　　你的身体轻飘飘的，灵魂仿佛要脱离沉重的驱壳。

　　你不愿意就此死去，苦苦挣扎。

　　这时，你的耳边有人在说话——“忍着，太舒服也会让你激动而亡……”

　　你仿佛听到仙乐，人间怎么会有如此悦耳的声音。

　　靡靡之音……消磨意志，让你好不容易凝聚出的神志逐渐涣散。

　　不行！

　　我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你对自己说，并猛然清醒。

　　你的积极配合，不是屈服而是求生。

　　你想活下来，为此愿意忍受折磨，不是为死得好看一点。

　　人类都是脆弱的。

　　此时此刻，人鱼透过你脆弱的外表看到内里坚韧的灵魂，恶意的出声居然没弄死你。他很兴奋，决定再来一次。

　　……

　　你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你的身上没有一点伤口，除过分饥饿之外，没有别的不适。

　　不远处的桌上放着食物，全都符合你的喜好。

　　你开始用餐，脸色微微发白。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痛苦，不管多么的无法承受，不管受多重的伤，熬过之后，只要还活着，留在身体里的东西会迅速修复你的身体，并让你的身体更坚韧，更耐用。

　　人鱼不愧浑身都是宝……

　　你的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又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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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写完小短篇，明天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