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策/庞策] 故人叹》蝶影逐玥

1、一

　　华阳殿上，他看着满朝文武分列两旁，低眉垂首、恭顺万分,不禁心中冷哼，这其中又有几人是真正畏惧的呢？他扫了眼那位于群臣之首、正随性而立的人，却不敢将心中的不满流露半分。
　　羽翼未丰，他岂能急于搏击风浪？
　　内侍宣一甲第一名入殿时，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是喜悦亦或是期待。他还记得殿试之上那抹淡雅清冷的身影，尚与他同岁的那人却早已写得一篇锦绣文章，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经世之才更是令人叹服。这是他亲政以来第一场科举，而那人更是他钦点的状元。公孙策，他看着殿外，默默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当公孙策走入大殿时，满朝文武皆是一惊。状元及第的他竟还是一名少年郎，眉目如画，气质淡雅，举止间仿佛带着江南烟雨蒙蒙。
　　皇命之下，公孙策抬起头来，看着那高坐于御座之上的人，他正对着自己展颜一笑。不由得，公孙策微扬起唇角，笑容如春风般明媚。
　　他看着殿下之人，心中竟一阵悸动。
　　那一次，他御笔亲封公孙策为翰林院侍读学士，随侍君侧。满朝哗然。他却毫不理会，第一次，第一次他不想隐藏自己的想法。
　　初闻圣谕，公孙策心中一惊，猛然抬头却对上皇上坚定执著的目光。当他发觉自己的失礼，再次低下头时，群臣的低语却再也无法令他慌乱。因为，他忘不了那双眼眸中难以掩去的孤寂。

　　是夜，大宴群臣。公孙策亦列席其中，邻近的几个官员向他道贺，却毫不掩饰那打量猜测的目光。只有那人，走到他面前，举杯唤他公孙大人，寥寥数语便已然将他当作对手，可敬意却远大过敌意。公孙策微微一怔，但也很快举杯回敬，沉静的眸中看不出一丝心绪浮动。会敬畏对手的，那才是更为可怕的、真正的强者。他不愧为权倾朝野的庞太师。大殿一片祥和，而这两人间却已是暗潮涌动。
　　宴会散后，内侍传话领他至御花园，便径自退下。
　　亭中，皇上已换上常服，背对着他，负手望着天空。
　　“臣……”公孙策搴裳欲拜，只听得皇上说道：“公孙策，过来吧。陪朕聊聊天。”
　　那天他们举杯对饮，邀月为伴，直至深夜。在宴会上，公孙策便喝了不少，已是微醉，最后自是不胜酒力，伏与案上了。赵祯看着公孙策平静的睡颜，不语。他们谈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聊着，却丝毫未触及当朝之事。因为，不能谈。赵祯不禁有些懊恼，在他的宫中，他竟不能谈及国事。何等可笑，可却又何等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呻吟打断了他的思索，赵祯才诧异于自己竟盯着他看了许久。公孙策依旧睡着，只是微蹙的眉头表露了他的不适。这春夜也是颇为寒冷的。
　　“来人。”赵祯以尽量低的声音呼唤着侍者。
　　“皇上……”内侍已在他的安置下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等待吩咐。
　　“扶公孙大人去休息吧，小心点。”

　　第二天，公孙策在宫中醒来，他按着仍隐隐作疼的头，从怀中拿出一只荷包。那是赴京赶考时父亲交与他的，并嘱咐他，若是能够立于朝堂之上，便打开来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中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慎”。他不禁将纸紧紧攥在手中。他明白，其实每天乐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当着庐州知府的父亲心中早如明镜般清亮了。
　　如今，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