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云闲不系舟

22、第二十一章

　　先天之境、天榜第二，作为大夏仅存的唯一一个宗师级人物，夏侯锋自然有狂妄的资本。

　　他见叶悠宁已萌生退意，更是冷笑了一声，愈发不把青崖观这几人放在心上。

　　“我们走！”
　　带上身边所有亲卫，夏侯锋准备打道回府。

　　“慢着，”林嬷嬷忽地往身前站出一步，正好挡在路的中间，“夏侯大统领这便想走了？”

　　本就因昨夜凶案搅得心情无比烦闷，没想到面前这毒妇人会如此“不识抬举”，夏侯锋捏了捏拳头，微眯着眼，目光变得更为阴冷起来。
　　“给脸不要脸？”

　　看出夏侯锋情绪不太对劲，叶悠宁赶忙喊了一句：“嬷嬷当心！”
　　她正想说算了，反正自己的面子也不值钱，没想到那边夏侯锋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一拳当先轰来，极快极狠，幸亏叶悠宁提醒在先，而林嬷嬷本身也是个谨慎之人，这才没有被突然暴起的夏侯锋击伤击退。饶是如此，这一拳林嬷嬷也接得并不轻松。

　　地上的青砖留下几个深深脚印，激荡起的拳罡内劲更是把街边一些楼前竖挂着的招牌掀飞成三四段，幸好附近都没站人，宗师这一出手，实在不是凡夫俗子能靠近的。

　　“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既然想找死，那本侯便成全你！”

　　眨眼间便攻了七八招，一拳狠过一拳，内息奔腾间更是隐隐激起海浪翻涌之声，赫然正是夏侯锋的成名拳法——连涛叠浪。
　　这套拳法有着一门独特运转气息之法，刚出手时只快不强，但拳拳相叠，越往后叠加的拳势越重，威力也会逐渐大增，让人难以抵挡。

　　林嬷嬷终于抗衡不住这等凶蛮战法，连连避过，她本就不擅长正面对敌，偏偏夏侯锋又是精于此道的，不谈二人境界上的差距，光技巧、气势上林嬷嬷就吃了老大的亏。
　　她再不避让就该被夏侯锋一套连招几拳致死了。

　　心里也是暗暗吃惊，夏侯锋登上天榜后的这十年里，她都没机会再跟这人交手过，没想到他在跨入那个境界后会变得如此强势，她竟然连十招都接不住了。
　　幸好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激怒他而已，她并没有自大到要去挑战一个排在天榜第二的宗师。

　　眼看夏侯锋已经被引开得差不多，且战且退的林嬷嬷忽然一个折转，朝街边一拴马桩上一点，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挥手间便朝夏侯锋劈头盖脸地撒去一把淡绿色的毒粉。

　　“雕虫小技！”
　　夏侯锋稍缓攻势，双臂一抬，内力狂涌而出，顷刻间让那些毒粉倒卷回去，擦着林嬷嬷鞋底险些让她自食苦果。

　　林嬷嬷却没空搭理他，腾身在半空后双手一晃，指间忽地出现数枚暗器。这些暗器明显全都淬了毒，可不是叶霖叶霜之前所用那些可以比的。
　　夏侯锋一见那暗器，顿才发觉自己踏入了圈套，一时间是又怒又气，连忙一个箭步回撤。

　　这么近的距离他才不信那老妇人是要用暗器来抗衡他……
　　果然，只见林嬷嬷双手连弹，将十数枚暗器飞射而出，一部分试图阻拦夏侯锋，一部分则齐刷刷飞向先前嚣张跋扈的那名禁军。

　　夏侯锋根本无惧射向自己的那几枚，但也腾不出手去打断林嬷嬷，因为即使他能把毒妇人从半空拽下来，自己那名亲卫铁定已经死在暗器下了。

　　速度已是极快，拼尽全力却也只来得及截下一部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先前冲得太过……
　　眼看漏掉的那几枚暗器已经无能为力，而自己那亲卫此刻一脸迷糊连躲的意识都没有，夏侯锋一发狠，一拳直接朝着自己那亲卫轰了出去。

　　一道近乎凝实的拳罡飞扑而去，后发先至，不仅撞飞最后几枚暗器，连带着他那亲卫都被轰得倒飞出去，撞上墙壁后无力地半跪在地，一个劲吐血发懵。

　　“够狠！”
　　林嬷嬷立在一稍矮的二楼屋顶，目光里尽是讥讽之色，她换出另一种细若牛毛的针型暗器，一把全撒向那禁军亲卫，“看你这回怎么截！”

　　这种暗器太小太密集，又是用天女散花式的暗器手法，夏侯锋显然不能像刚才一样半道拦截，但他战斗经验丰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忽地解下身上那件月白大氅，手一挥，脱手而去的月白大氅便如同网兜一样把那些牛毛细针全收了进去。

　　失去力道的月白大氅轻飘飘落在那禁军亲卫身前，没有让他沾上一点毒，可见夏侯锋力道拿捏之准，真正无愧天榜之名。

　　观战中的叶悠宁心中叹息，嬷嬷不会再有机会了，她一开始就应该用这种牛毛细针全力以赴的，那时夏侯锋离他亲卫足够远，不会有半点拦下的可能——他的拳罡对这种细针暗器效果并不好，如此多暗器齐发，总有几枚能中的。
　　可惜没有如果，连林嬷嬷也看清了此刻形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跟随长公主太多年，到底还是自负了些，不免有些小觑天下人。

　　一声谁也没留意到的声响弹指而过，半跪在地那禁军亲卫忽然间身子一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往前一栽，径直倒在了那月白大氅之上……
　　大氅之上全是毒针，那亲卫似从沉睡中受了噩梦一般猛地惊起，却已是迟了。

　　痛苦而疯狂地抓着自己脸和脖子，翻来覆去折腾起阵阵尘埃，混着那些不正常的血色，不稍片刻这亲卫便已没个人形，但他依然执着地向夏侯锋爬去，口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话。
　　“大……大统领救我……”

　　只爬出不到一丈，便口吐污血断了气，而夏侯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把一双饱含恶毒的目光投向林嬷嬷：“你敢杀本侯的人！”

　　林嬷嬷手一抄，又缩在袖子中，面无表情地道：“夏侯大统领可不要血口喷人，老身一大把年纪了，可禁不得你乱扣罪名。”
　　说罢她居高临下地看向那些先前曾说没听见的江都百姓，不急不缓地问了句：“你们有看到老身杀那禁军吗？”

　　“没有……”
　　一片连连摆头的否认之声响起，这些无辜被卷入的平民百姓虽不知这恐怖妇人什么来头，但敢跟禁军大统领作对，显然不是个能惹的主，哪敢点头。

　　拳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夏侯锋眼中阴冷之色愈发浓郁，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很好，本侯记下了。”
　　说罢带着剩余亲卫，头也不回地走了。

　　……

　　人.皮面具未曾摘下，还是那一身与叶悠宁晨会时的装扮，秋落此刻浑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强忍住想要转身逃离这里的念头。
　　她是整条细柳街唯一看到身前尊主出手的人，最后一幕那亲卫离奇倒下正是拜尊主所赐，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被灭口……

　　想起刚才那忽然而起的滔天杀意，还有瞬间被尊主捏得粉碎的石制栏杆，她没有记错，正是那骑马禁军眼看要撞上人的那一刻。

　　从未见过尊主如此失态、暴怒，她心中在疯狂悔恨着，恨不得自己此刻是个瞎子、是个聋子，为什么偏偏不小心撞上这一幕呢？
　　她是个聪明人，又在风月之地呆得足够久，当然能明白是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变得如此不理智。

　　在天榜宗师面前出手，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替那个女子出气，这还是那个在任何时候都冷静得仿佛没有情感的强大尊主吗？

　　她忽然有点明悟过来，为什么九公主出现在金银窟附近时，尊主会放下手中正忙的事匆匆赶过去。
　　他并不是担心金银窟的秘密被发现，而是在担心那个女子的安危……

　　想得越多就越是恐惧心惊，秋落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作跑堂小二打扮的侍卫推门而入，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气氛的不对劲，秋落感觉那道凝在自己身上的杀意忽地消散，不由得狠狠松了一口气。

　　秦离冷冷扫了她一眼，偏过头继续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

　　侍卫行完了礼，开口道：“尊主，玄武尊主差人来问，是否要在刚才冲突一事上做些文章……”

　　那可是青崖观和夏侯锋啊，一个前天榜第一所建势力，即使主人已死三年，留下的人脉底蕴仍不可小觑；一个现天榜第二，手握大夏最精锐的三万禁军，在江都城可谓是呼风唤雨，权势滔天。
　　这两家要真打起来可就热闹了啊。

　　“脑子有疾么？”一听这话，秦离忽然转过身，面具之下那双眸中刚刚消散的煞气忽地又凝了起来，让那侍卫心中猛地一颤。

　　“他们难道还想再见到一个发怒的夏侯锋？让他的人滚！告诉他们，都给我安安静静地呆着，别来坏老子的事！”杀意如实质般让人窒息，房中那俩人瞬间都变得脸色苍白，秦离目光一凝，用一种冰冷至极的语气道，“这个时候，谁敢让我功亏一篑，我必然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