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连篇》坐拥

8、卷八 金貂应让侬

　　卷八金貂应让侬

　　阿蛮遇见陈茜是命中注定的。

　　无论是爱是恨，是喜是悲，刹那回眸，还是会莞尔一笑，终究是，没有白活。

　　历史之所以称之为历史，就在于它的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它狂热的痴迷于这样的一个游戏，一遍又一遍的重演，乐此不疲。

　　侯景之乱，就像以往所有的乱世，总会留下那么几个人，留下那么一点...纷纷扰扰的情事。

　　你若不贪图荣华富贵，就追随我吧！

　　韩蛮子永远都记得那天，千军万马之中，有一个叫陈茜的男人稳坐在矫健的骏马之上，居高临下的问。

　　阳光从他的身后争先恐后的流泻而出，他冷峻的眉眼像刀削的一样，在一片逆光的阴影中寒光四射。狂风乍起，红色的战袍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他是谁？他是谁？他是...他就是当朝的大将军，

　　陈茜！！

　　好！

　　重重的一声，就着他伸出的手，翻身上马，向着不可预知的未来，绝尘而去。

　　历史上是这么记载韩蛮子的，侯景之乱期间，蛮子寓居京城建康，时年16岁，长得容貌艳丽，纤研清白，如美女一般。

　　陈茜看中的当然是韩蛮子的美貌，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超越了世俗，超越了性别，超越了世上的一切。这仅仅是他目前在自己心中的定位与认知，若人的心真的能够受自己的控制，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作茧自缚，飞蛾扑火呢？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微风徐徐，吹起阿蛮的青丝袅袅，阿蛮，看见那一池白莲了吗？

　　看见了，如何？他舒服的靠在陈茜的怀里，真想就此不问世事，不管流年，不论是非...

　　阿蛮，阿蛮这个名字就做我的专属吧！陈茜搂紧了他，从此，于人前，你就叫子高，韩子高。

　　就像那白莲一般，高人一等，睥睨众生！

　　阿蛮眼神一黯，继而又婉转一笑，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你是说，公主传唤在下？阿蛮问侍者，她找我做什么？

　　公主听说，公子您艳绝天下，想一辨真假...

　　无聊！阿蛮心中微恼，如若去了，陈茜会...不高兴吧？可是若不去，岂不是大不敬，会不会为难陈茜呢？罢了，速去速回。

　　陈念琛见到了阿蛮，就在惊为天人的那一瞬，又怎会想到今后相思成疾，郁郁寡欢的一生。

　　她是想留住他的，她自信她是美丽的，充满魅力的女人，可当他落荒而逃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为她倾倒。

　　陈茜回来了，我不在，他会着急的！谁能想到，这竟是他留给她今生的的最后一句话。

　　陈茜是回来了，他也确实着急了，好不容易等到阿蛮回来了，他迫不及待拥抱了他...

　　但是，

　　身上哪来的脂粉味？说！你出去找女人了？！

　　看着陈茜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样子，阿蛮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明白，他一直想要陈茜直白的感情，无论是爱是恨，他都想得到那样粘稠而且浓烈，一触即发的情绪。不明白也不想了解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抑或这只是一种占有欲，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都想尽收眼底，岂能，让他人染指？

　　当然，这也直接导致了梁朝的覆灭，以及后来，陈朝的建立。

　　一星半点的脂粉味，却点燃了陈茜心中的燎原大火。不好拿表妹出气，只好灭了表妹的未婚夫王司马一家，后来更是一不做二不休推翻了梁朝。

　　既是天上的蛟龙，又怎会安于五步见方的池塘呢？...陈茜啊陈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借题发挥了？

　　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我怎么，越来越不懂你了？事到如今，早已无法回头，就让我，就让我为你打造一个专属于你的王朝。

　　次日清晨

　　张彪此人甚是阴险，让你打这一仗，我实在放心不下...陈茜担忧地看着阿蛮，若是此行，你能平安归来，换你抱我吧，你也很想要我的，不是吗？

　　陈茜...阿蛮停下了所有动作，愣愣的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与其等到凯旋那天，不如现在就给了我吧！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世上最为美丽的两个人在阳光中沉沦。

　　可谁又能料到，这一别，就是三年呢？

　　解决了张彪，平定渐东之后，阿蛮迫不及待的赶回建康。他马不停蹄，不辞辛劳，只为了能给陈茜一个惊喜。他要告诉他，只要是陈茜想要的，他韩蛮子就一定会满足他。他不需要他的庇佑，他也能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并肩战斗！

　　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无尽的黑夜里，隐藏在宫闱深处的秘密，顺着耀眼的闪电，击碎了阿蛮的心。

　　主上，前线传来捷报，说韩公子大获全胜，不日将返朝。

　　是吗？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活着回来...看来，我小看他了...我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才给他这么艰难的战事...

　　陈茜的声音很低，在雨中显得那么的不清晰，可是，此刻阿蛮竟恨透了自己绝佳的耳力。是吗？只是为了让我死吗？竟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呵呵，我韩蛮子又何德何能...

　　那个风尘仆仆奔波而来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又匆匆掠墙而去。

　　可是主上，良久的沉默之后，恕奴才多嘴，天下人都知道韩公子对主上的心意，你又为何要如此对待韩公子呢？

　　沉吟一声。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怕日后若有人以他相要挟，指不定本宫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般绵长的心事，随着倾盆的大雨，交织成注，汇入了奔腾的江河。

　　三年后

　　那一日，想必你都听见了吧？不然也不会不辞而别...

　　他瘦了，他居然可以这么瘦？阿蛮，阿蛮，你都做了什么...？可是，那个雨夜，那些深沉的言语，却是他归隐江湖后的这一千个夜里的噩梦。爱之深，恨之切...如何能忘怀？又如何能释怀？

　　跟朕回去吧...

　　陈茜叹息一般的无奈，若真能放得下也便没有牵挂了，可是三年来...我竟一刻都不能忘怀。知道你心中尚有他人，但那也只是我曾不所了解也无法涉足的过去，在你心中，我陈茜还是有一席之地的是么？

　　你说什么？我心中何时有过别人？你娶妻纳妾，你结婚生子，你以为我看着好过吗？你就没有别人了吗？阿蛮的终于克制不住，彻底的爆发了，我只说一次，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韩蛮子今生今世只爱陈茜一人！

　　那安然是谁？

　　安...然。

　　看着刚刚还振振有词的阿蛮突然哑口无言，陈茜的嘴角竟勾勒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还记得，我要送你一副貂皮吗？你说你不要，我问为何，你说有位故人甚爱貂...那位故人，就是安然吧？

　　看着阿蛮眼里闪烁不定的流光，陈茜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不是说了不计较的吗？不是说了不在乎的吗？爱一个人就得爱他的全部。谁没有一个从前，谁没有一个难以忘怀的，甚至睡梦中也会呼唤的名字？

　　只是他唤的是阿蛮，他唤的是安然，仅此而已。自古以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都说是孽缘啊...

　　阿蛮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不知从何解释...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句，

　　茜，我们回家吧！

　　之后的八年的时光，他们是那么努力的相爱，仿佛要把那离散的三年时光弥补回来。他想封他做皇后，阿蛮拒绝了，虽然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毕竟还是要照顾天下黎民的感受。

　　这八年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陈念琛因相思成疾，咳血身亡。他被封为右将军为他的江山东征西讨。

　　直到天康元年，四月

　　我走后，你一定会受到打压，说不定他们还会打什么清君侧的旗号来除掉你...咳咳，陈茜一阵剧烈的咳嗽，白帕竟全是刺眼的鲜血。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铺路，定保你平安...

　　你胡说什么呢？阿蛮的眼泪静静流淌着，你不会死的，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孤独一世？这一次，这一次，你又要离开我了吗？你不是，你不是想知道安然是谁吗？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我就告诉你！

　　呵呵，我说过，既然决定了要爱你，就要爱你的全部，为这样的事伤神，岂不是浪费了和你相守的时光？陈茜的眼光逐渐涣散，鼻息越来越弱，阿蛮，你知道吗？今生有你做伴，当死而无憾...

　　陈茜！！！！！！！！

　　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你就是安然，安然就是你。我是你五百年前救下的一只金貂，那时我叫宝君...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半年后

　　要你跟着我就这么难吗？朕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陈茜？

　　陈顼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来大牢叱问以谋反罪收监的韩子高。天下人谁不想拥有韩子高，谁不为他倾倒，谁不为他痴狂？看着韩子高萧瑟的背影，陈顼似乎是明白了，韩蛮子已经死了，追随着他的兄长，去了某个不可名状的的地方。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叫韩子高的男人，这只是一个代号，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逃过此劫，他明明可以照着陈茜给他铺好的路，按部就班的活下去...然而，他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投罗网。

　　他的心已经死掉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罢了。陈顼摆摆手，明日午时，斩立决。

　　或许，这才是无垠生命的解脱。

　　无论生生世世，得你相伴，当死而无憾。

　　茜，你可知我已经等了一个五百年，再也等不了第二个五百年了...

　　安然就是陈茜，阿蛮就是宝君。

　　这些...你可知道？

　　昔闻周小史，今歌月下人。
　　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
　　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
　　——陈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