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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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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瑛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从郝承颜身边走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苏瑛,你还好吧,能不能抽空与我说上几句话?”
苏瑛仿若未闻,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出了禅寺后院的门,她提起裙角往前飞奔,好似正被厉鬼追着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那人,满脸无奈失落的表情。
眼前这一切,看呆了苏府的众人。
苏老夫人走近时,郝承颜恭敬地行礼,礼貌地问候道:“老夫人一向可好,学生郝承颜,与苏大人同在吏部当差。”
郝承颜的大名京城中几乎无人不晓,就算是内宅的女眷们也知晓一二,且他长得又如此扎眼,众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苏老夫人笑嘻嘻地道:“我家四丫头脾气坏了些,人却是顶仗义的,郝大人切莫同她计较。”
“是。”郝承颜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苏瑛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迅速跑进马车中躲了起来。她捂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忍不住鄙夷自己,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要不像从前那般孟浪,即便遇见了也没什么吧。
她拼命的安抚自己,没事,没事,不就是见了一回,往后躲着些便是了。
这边厢,一颗心刚刚平定了些。马车车厢外就传来轻声的叩击声,随即又有说话声传来,“苏瑛,我没有恶意,有些话真的非说不可,你今日不想听,明日我在此等你可好?”
“不好!”苏瑛断然回绝道:“郝大人请回吧,我与你无话可说。”
“苏瑛。”外头传来轻微的叹息声,又道:“你为何如此决绝,倘若我不曾想错,你……你,是否与我一般……”
郝承颜话说一半,又是一声叹息道:“你家人过来了,我先走,明日我在此处等你,不见不散。”
一语毕,传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接着又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苏老夫人和蒋氏等人陆续上了马车。
蒋氏一上马车就逗笑道:“这郝大人是怎么了,莫非看上了我家瑛瑛,都说他为人再高洁不过了,又不爱说话,今日瞧着有些反常啊?!”
“是啊!”许氏接话道:“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说得就是这位郝大人,今日确是有些奇怪。从不曾听闻他主动与哪家闺秀开口说话啊!”
苏瑛心中微动。
确实。他郝承颜何时这般孟浪了,方才听闻他说:与他一般……
如何,哪里,一般了?
难不成……是重生?
苏瑛立刻又否决了,她是死后重生。
郝承颜活得好好的,何来重生一说?
一路上,一家人一直有说有笑。苏瑛沉着脸一直默默的不说话,引得蒋氏转过头来看了又看,几次欲言又止。苏瑛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从前自己的性子活泼,与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今日未免沉默了些。
可任谁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巨变,都没法回到原来那样吧。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也实在无法做到。
苏宅很快就到了。苏瑛下了马车,与众人分开自行回了院中。乳母姜氏见她进来走上前张嘴欲开口说话。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苏瑛瞧姜氏一眼,果然听她说道:“四小姐,奴婢家中有些事,不知能否出府几日。”
姜氏见苏瑛盯着她看。神色有些怪异,急急解释道:“您是知道的,小儿体弱,一直托家姐照看着,今儿家姐托人带话说他身上不大好,吃了几帖药都没用,我……我有些担忧。”
姜氏自她出生后便入府当乳娘,自己的儿子托人照看。她口中这位家姐并非亲生姐姐,不过就是邻居处得时间长熟识而已,靠得还是银子。
苏瑛记得很清楚,这位与她同岁乳母的儿子,今天会被人推下水,救上来之后缠绵病榻许久不好,姜氏上门请辞说无法继续侍候她,要回家看住小儿,直到家中出事,才突然回来。
苏瑛默了一息道:“那你早去早回,身上银子够花吗?”
不等姜氏回话就走进屋内,拉开雕花木柜的抽屉摸出一只妆匣,从里头拿了十两银子递给她道:“拿着,许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姜氏红了眼眶,行了个礼便出了房门。
姜氏回了右侧的小厢房,随即背了硕大的布包出来,急急出门。
苏瑛站在房门口望着姜氏的背影,意识到人原本是打算一去不回头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又回来陪她送死。转身,慢慢走了几步,苏瑛站住了。
姜氏的离开和苏家日后的祸事会不会有关系?
苏瑛笑着摇头,不会的,怎么可能,姜氏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能知道日后发生的这许多事,多半是凑巧,又或者正好她家中有事。
她想起上辈子经常帮她跑腿的马房小厮金福……
小丫鬟月牙儿正好端着茶水糕点进来,苏瑛便让她把金福叫来。
丫鬟上的是碧螺春,茶汤清澈,闻之令人心旷神怡。苏瑛慢慢喝了口热茶。从前她最好这茶,还有厨房里李妈妈做的豆沙芙蓉花糕,吃一口甜而不腻的花糕配一口茶,滋味不要太妙。所以说活着也是好的,起码这一刻很开心。往后有什么事,慢慢筹划便是。
郝承颜不知有什么话要同她说。
苏瑛的思绪,忍不住落到他身上。上辈子与他的接触也不算少,还是头一回瞧见他不冷静的模样,要不要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苏瑛纠结。
她胡乱的想着,拼命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去同他聊上一聊的想法。
马房小厮金福年纪和苏瑛差不多,个头却很高。
他自觉走进来的脚步不轻,四小姐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好默默站在一旁等。
苏瑛乱想了片刻,终还是甩甩头,硬逼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了。
抬起头却看见金福傻站在一旁,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瞧。
她整个人愣住,默了一瞬斥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进来也不说一声!”
金福嘻嘻笑道:“奴才怕打扰四小姐想要紧事。您有什么吩咐?奴才听说田庄老曹头过来了,捉了一只花鹿孝敬您。四小姐可要去瞧瞧?这鹿可浑身上下都是宝,鹿茸、鹿血、鹿皮……可那老曹头说您若是瞧见了,定不叫杀了,养着欢蹦乱跳地看看多好。”
苏瑛思绪嗖得飞得老远,当初也是有这么一头鹿,她费了老大劲捉起来关进木笼里送给郝承颜,却叫他派人给送了回来,还特特写了个条子给她,上书四个字:冥顽不灵!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微扬。
当初真是气得她牙痒痒,如今怎会觉得这般美好的。
瞬息,她倏然而惊。冷了脸道:“花鹿自然放归山野,瞧什么瞧。我叫你来是有正经事叫你去做。”
金福少见苏瑛一脸严肃的时候,一下就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问道:“四小姐有何事吩咐?”
苏瑛道:“姜妈妈刚出门,请了几日假说要回去看乳兄。你知晓她家在何处,悄悄跟了去看看,有事来回禀我。马房那边,我自会叫人去说一声。”说着进内屋拿了二两碎银递给金福,“干得好还有赏,快去!”
金福喜笑颜开,拿了银子就往外头跑。
第二日,苏瑛一觉醒来已是辰时。她睡得人有些发闷,大丫鬟木樨进来侍候,让端了微凉的水来拭脸,这才舒服些。白薇知她醒后爱喝口热茶,早站在一旁。苏瑛接过茶盅喝了一口,随口便问:“金福回来没有?”
木樨与白薇对视一眼,脸上的表均有些怪异。
白薇用胳膊肘戳戳木樨道:“木樨姐姐,这话我可说不出口,不如你来说。”
木樨比白薇年长两岁,今年已是十八,性情也比白薇稳重些,平日里有什么要紧话,院里头的大小丫鬟都托她说与苏瑛听。此刻,苏瑛看向木樨,静等她开口。哪知等了一息却听她道:“这事奴婢也说不好,不如把金福叫进来回话。”
苏瑛顿时有种事情不太妙的感觉……
白薇出去叫人,木樨站在一旁劝她:“四小姐,你不如去案几旁坐一坐,喝口热茶,或咱们先用了早食再说?”
苏瑛瞪她一眼,“磨磨唧唧做什么,有什么话趁早说个清楚,这样子叫我怎么安心用饭。”
金福掀了帘子进来,开口便道:“四小姐,姜妈妈她……没了。”
苏瑛一阵晕眩,无法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金福眼中流露出伤感的表情来,他道:“真的。奴才刚去便听说您的乳兄落水了,姜妈妈丢了包裹急急去寻人。我便请街坊邻居指路也跟了过去,那条河道原离姜妈妈住的屋宇不远,可源头却是不近,说是从临县的山上下来。这河道水不算深,姜妈妈便沿着河道去找人。”
苏瑛疑惑道:“既知乳兄落水,为何还要去找,不知人在何处落水不成?”
金福道:“是啊,确实有些怪,倒好像诱导姜妈妈过去似的。姜妈妈沿着河道去找人,未见着乳兄便被人搬起石头砸了头部,立时就死在河岸边。我找过去时人已经没了。奴才一时慌了神,呆呆站在原处不敢动,后来见姜妈妈的尸身被人搬了回去,没多久您的乳兄的尸身也搬了回来。姜妈妈的街坊邻居报了官。奴才这才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