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你》作者季山

9、第 9 章

　　苏淮安这一病极绵长，吭吭咔咔地就是不肯往利落里好，顾世衡索性把他接到了冯琪琪开的医院慢慢疗养，冯琪琪是冯蒙蒙的姐，她开的这医院医术和医德皆稀松但好在坏境美，单人病房带着个大露台，露台上种着花还养着鸟，苏淮安没事就蹲在露台上看花看鸟。

　　苏芬芳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不能老往医院里跑，便想出个主意来，由她姥姥家那边招来一个女孩子，其实也说不上女孩子了，今年都二十二了。

　　顾世衡坐在桌前吃早饭，听完苏芬芳的话，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说什么家庭出来的啊，在私立医院里头养着还不放心，还得再从老家找个丫鬟来陪着，心里那么想，但嘴上什么也没说。

　　吃过早饭，顾世衡就回了厂子，沈归回来了。

　　沈归是顾世衡在北京念书时的同学，他家也是北京的，北京那地儿最不缺权势，而在这么个权势密集区，沈归家也称得上显赫，但沈归这人怪，他既不热衷权势也不热衷享受，他就爱捯饬机械，大三那年他捯饬机械狗把右手的无名指给扎掉了，自那之后，他的性情更加古怪了，若非不得已，他是连人都不见的，成年就躲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头。

　　毕业离校的前一天晚上，顾世衡找到沈归，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桐榉，他可以让他爸为他们建一个工厂，沈归上下打量他一番，没答话。

　　顾世衡悻悻然地回了寝室，心说桐榉就一县级市，人一北京子弟怎么会跟自己走？结果第二天，顾世衡一出门就看见了背大卷提着小裹逃难一般的沈归。

　　沈归来了桐榉，顾世衡也不食言，当即缠磨着他父亲建起一座规模不小的玩具厂，沈归在厂里头过得挺开心，更开心的是顾世衡，他看着沈归造出的一件件样品，申出的一张张专利书，知道自己是挖着宝了。

　　沈归这回是去美国参加一个自动化展会，他见到顾世衡的时候大腿上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回锅肉和白米饭，他手持一把大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填。

　　“人美国好歹一发达国家，怎么就给你靠成这样？”顾世衡拾起桌上的郫县豆瓣酱看了看。

　　沈归咽下一口饭答道：“吃……吃不惯。”

　　顾世衡听完这话，扭头看一眼小宋，小宋是顾世衡给沈归配的生活助理。

　　小宋当即摆手，辩解道：“沈总不是忙着参展就是做笔记，实在没空出去找吃的……”

　　“ 不出去找就没得吃？原始社会？”顾世衡说。

　　沈归摆摆手把笔记本转向顾世衡，顾世衡矮下身子翻看一番后，简直想要亲这大宝贝一口。

　　顾世衡心里美，人就甜，就跟一股春风似地在公司里刮来吹去，甚至于亲自下了厨，他会做的才只有一个煎鸡蛋，便一气煎出了十几个鸡蛋端给了沈归，沈归倒是实在，把这鸡蛋淋上蒜蓉酱吃了个肚圆儿。

　　下午，顾世衡出去谈事情，回来时经过冯家的医院，小孙便回过身来问道：“顾总，去医院吗？”

　　顾世衡原本在后头闭目养神，这时候就把眼皮撩起一条缝来，心说这小孙对苏淮安可是够个上心。这么想着，还没说话呢，车就拐了个弯儿往医院去了，顾世衡的眼珠子一转，心说这小赵对苏淮安也挺上心，这么胡思乱想着，车就到了医院。

　　小孙是个白面皮的苗条青年，走起路来又轻又快，像是只秀丽的松鼠猴。

　　猴儿抢险一步钻进病房，朝苏淮安龇牙一乐，病床上的苏淮安见了小孙就跟一下满电似地瞪起了眼。

　　病房里头除去医院的护士，还有一个穿着高领线衣的粗壮姑娘，姑娘见有人来，一张扁脸泛起绯红。顾世衡瞟一眼她，就知道这是苏芬芳所说的老家人，她动作可真够快。

　　“吃糖。”小孙走到床前，掏出一把糖给苏淮安。

　　顾世衡把眼从那姑娘身上收回来，瞟到小孙那边，认出小孙那把糖是从方才那间公司的前台上摸的，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翻完白眼，他觉出不对头来了，自己近来可不是一般地婆婆妈妈，心说自己对着些个底下人使哪门子邪劲儿？

　　苏淮安收下糖，又引着小孙上了露台，把露台上挂着的一只黄铜大鸟笼指给小孙看，大鸟笼里头装着一只小母鸡那么大的鹦鹉。

　　“这是玄凤，说不了话，说话得大鹩哥，大鹩哥你知道不……”小孙蹲在地上跟苏淮安讲。

　　“哦哦……”苏淮安答地颇认真、颇崇拜。

　　顾世衡歪在沙发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十分不屑地撇撇嘴，心说这小孙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东西。

　　小玲冲出一杯茶两手端着，但见顾世衡撇嘴瞪眼歪身子，一副十分不好惹的大爷相，便呆立原地不敢贸然上前，心想他们村都传苏姑娘嫁得好，全村以至全镇、全县的老少娘们都羡慕地不得了，如今见到苏家姑爷，小玲觉出苏姑娘的不容易来了，这样一个大爷能是好伺候的？！

　　小玲正纠结，房门“砰”地一下开了，钻进来个爆炸头。

　　顾世衡同这爆炸头显然是老相识，当即招呼道：“冯琪琪，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冯琪琪原本生着张瘦长的马脸，头发焦黄稀疏，她很知道自己容貌上的弱点，并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造，得到一张鼓胀、明亮的马脸同一个黄灿灿的爆炸头。

　　冯琪琪嫁了个美国人，人也更奔放了，一骗腿上了沙发坐到了顾世衡的大腿上，噘嘴道：“听说你结婚了？”

　　冯琪琪当然知道顾世衡结了婚，明知故问也不过是藉此由头撒娇。

　　“结了”，顾世衡拦着她的腰一点头，又冲着露台一抬下巴颌，说道：“我舅子。”

　　冯琪琪瞧不起苏芬芳，连带也瞧不起苏淮安，她没接这茬，另起了个话头说道：“冯蒙蒙说你开了个厂子。”

　　顾世衡一点头：“玩具厂。”

　　“咱爸那辈开厂是没法子，你怎么还走老路啊。”冯琪琪大惊小怪。

　　顾世衡觉着她有点多管闲事，笑答：“那我也去开个野鸡医院啊？”

　　冯琪琪让他噎地不轻，缓过片刻方才悠悠地讲：“你向来不饶人……特别不饶我。”

　　顾世衡笑了，揽了冯琪琪的肩膀紧了紧：“走，喝茶去。”

　　冯琪琪刚开始还梗着脖子抗拒，慢慢就软和了下来，小小地叹出一口气来，她随顾世衡的动作下了地，她拿这个男人没办法，打小就没办法。

　　一旁的小玲看这对男女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直惊了个五雷轰顶，心想城里的有钱人真是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