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你》作者季山

32、第 32 章

　　周铮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顾世衡谈一谈，他从父亲朋友那里借来本法律书，把相关部分翻来覆去地看。

　　周铮把法律上的问题闹地一清二楚后，又想自己该如何同顾世衡开口呢？这个口若是开不好，很有置苏淮安于不仁不义境地的可能，他在稿纸上一遍遍修改措辞：咬定是自己直觉敏锐，洞察到了一切，绝非苏淮安高密。周铮写下这一条，并在前面打了个三角儿标。

　　这几天，周铮一直在想这事儿，想得人都有点魔怔了，哪怕是梦里出现个电光带闪的念头，他都能一个翻身跳下床，直冲到写字台前，摸起笔来便是一顿笔走龙蛇。

　　隔壁是他父母的卧室，他妈被他惊醒后，拧着眉头、摸着胸口跟他爸嘟囔：“这周末，我无论如何得找人给他掐算、掐算。”

　　他爸半睡不醒地给他妈掖掖被角，嘟囔道：“迷信”，嘟囔完打一阵呼噜，继续说：“他是学习压力太大……”

　　周妈妈刚迷糊上了，又被惊醒，便毛毛愣愣地抱怨：“早晚被你们爷俩吓死。”

　　第二天一大早，周铮挂着两个乌眼儿，收拾东西去上学，看到写字台上的“鬼画符”后，他一拍脑袋，心说这事儿若再不结，自己就真走火入魔了！

　　周铮是在顾世衡的玩具厂拦住顾世衡的，这个玩具厂他听苏淮安说过，蹲了好几回点，方才把顾世衡蹲上。

　　顾世衡看他一眼觉着他眼熟，眨眨眼把他想起来了，问道：“你是安安的同学吧。”

　　周铮说：“我是他一中的同学，周铮。”

　　“哦……”顾世衡答了一句，不知道苏淮安的同学找他是要干嘛，但还是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你不应该那么对待苏淮安。”周铮开门见山。

　　顾世衡一愣，心说我怎么对待他了。

　　顾世衡的反应有点出乎周铮的预料，周铮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或欲盖弥彰皆没有出现，顾世衡只有微量疑惑与大量冷漠。

　　周铮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对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进行□□上、精神上的摧残、折磨是虐待，虐待是一种违法行为……”

　　顾世衡光听开头就要发笑，他从烟盒里捏出一只烟叼在嘴里，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个“愤怒青年”。

　　周铮本以为对方会与他激辩，但对方一言不发，他那些个正义言辞没得到相互作用力，就仿佛铁拳打上了棉花包，只得到一阵毛乎乎的尘埃。

　　“说完没？”顾世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周铮听完这话，停住了声响，过了一小会，他又说：“苏淮安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是我自己发现的……苏淮安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个好人，你还围殴他啊。”顾世衡终于是笑了出来，很冷、很简短。

　　周铮一愣，把在桐榉六中发生的事儿想了起来，他红着脸想要解释又实在说不出口。

　　顾世衡也是刚认出他，六中小操场上欺负他舅子的小鳖崽子里就有他，这才几天，这鳖崽子窜出一大截子，顾世衡无意同他追究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他很随意地冲他挥挥手，这是个送客的手势，但送的该是蚊子或牛蝇。

　　周铮作为一个人，不想就这样被他送走，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终于还是走了。

　　周铮走后，顾世衡咬着后槽牙道：真TM属猪的，记吃不记打。

　　顾世衡下午回到家，碰见苏淮安在吃南瓜饭，南瓜是苏芬芳自己种的，说是纯绿色无公害，非逼顾世衡与苏淮安吃。顾世衡不肯吃，并斥那南瓜为老南瓜，只有苏淮安肯买她的账，一天一顿老南瓜。

　　顾世衡走到餐桌前，拽着椅背儿将椅子调了个个儿，然后反骑上去，探头看着苏淮安问道：“你恨我吗？”

　　苏淮安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

　　“那你烦我吗？”

　　苏淮安还想继续摇头，但是没摇动，就垂下脑袋当没听见。

　　顾世衡微笑一下，真心实意地评价道：“你这孩子真挺好，实在、不记仇……不过人不记仇，跟猪还有什么区别呢。”

　　顾世衡就着“猪”这个比喻，将话越说越丑，苏淮安越听，脖子越短。

　　顾世衡抬起手来，“啪”一声拍在苏淮安的肩膀上，响亮说道：“好好坐着！缩头缩脑地像什么话？”说完也不管苏淮安是否坐好，他起身走了，仿佛这一下就专为吓苏淮安一跳。

　　刘姨端着一盘南瓜饼子从厨房里端出来，小声嘟囔道：“自己坐地跟个齐天大圣似的，还管旁人呢。”

　　周铮找过顾世衡的第三天，苏淮安就又受伤了。

　　这天，苏芬芳带孩子和弟弟去逛商场，两个孩子原本好好地搁在推车里由刘姨推着，苏芬芳却忽然起了模仿好莱坞辣妈的心思，捡起老大单手抱着，想要走个虎虎生风出来，偏巧她最近吃减肥餐，吃地血糖低，速度一加快，腿肚子就转了筋，得亏苏淮安反应快，抢※的野狗一样抢过去，将跌出妈妈怀抱的大外甥抢到怀里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姐姐则在一连串地趔趄后，扑到了一个男顾客的屁股上，险些连人家的窑裤儿都拽脱。

　　顾世衡得知苏淮安受伤，冲他老婆翻起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虐待他呢，三天两头地挂彩。”

　　苏芬芳不乐意了，一歪嘴道：“三天两头，我能占个一头就差不多了。”

　　顾世衡一拧眉，想挑剔老婆的话，但见老婆一脸的蓄势待发，他机智地选择了沉默。

　　周铮见到苏淮安和他头上的青包，当即就把拳头攥紧了，他觉着顾世衡是在羞辱他，他若还是个爷们，就该有更强硬的行动。

　　高铭铸有围着护城河晨跑的习惯，顾世衡偶尔也跟上他跑一跑，这天他就跟上高铭铸晨跑去了，俩人你追我赶、跑地正欢，一旁的芦苇蒿子钻出一帮小崽子，这帮小崽子大言不惭地要求顾世衡跟他们走，有人要跟他谈谈。

　　顾世衡乐了，边原地踏步跑、边逗他们说：“我要是不跟你们走呢？”

　　为首的小崽子，攥起两只小笼包似的拳头：“这由不得你！”

　　闻此，顾世衡和高铭铸对视一眼，那眼里头全是老鹰见到小鸡崽子的喜悦，两只老鹰一下子俯冲上去，将小鸡崽子们撂了个鬼哭狼嚎，惹来不少晨跑的老头、老太，高铭铸怕他们误会自己欺负未成年，索性给附近派出所去了个电话，派出所派来一辆面包，把小崽子全划拉走了。

　　顾世衡以为这是小崽子找由头劫道儿，也没往心里去，结果，他刚到公司就接到一个老伙计的电话，这伙计说他有个老部下叫周伟民，周伟民有个儿子叫周铮，周铮找了一帮小哥们想给自己的个同学出头，结果小哥们全给逮了，现在小哥们把幕后主使给交代了出来，幕后主使的爹就希望顾世衡能高抬贵手放他的主使儿子一把。

　　顾世衡说他没受什么损失也没什么好追究的，老伙计听到这，便把电话交给了周伟民，顾世衡听着周伟民的千恩万谢，几乎能看见他点头哈腰地样儿，心说这父子俩可是不大像。

　　周伟民回到家里，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子已经相当高大、相当英俊，但他就仿佛一只初生的牛犊子，自以为是山大王，尚不知这山里有许许多多的豺狼虎豹……

　　“爸……”周铮见周伟民一直沉默，有点慌了。

　　周伟民“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挠挠秃了大半的头，跟他儿子说道：“先去睡觉吧，别的，咱明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