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你》作者季山

31、第 31 章

　　顾世衡同苏芬芳站到了统一战线，为着避免苏淮安再去找李世强，夫妻俩商量决定，由家里派专车接送苏淮安上下学。

　　顾世衡抬手看一眼表，见时间差不多，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就让高铭铸载着他一道去接苏淮安。

　　周铮推着自行车陪苏淮安走出校门，边走边说：“你不开心啊。”

　　“我没有不开心啊……就是……”苏淮安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就是你生日不告诉我，这很不好。”

　　周铮笑出一口很好看的小白牙：“都多久的事儿了！咱不一起吃饭了么！”苏淮安无意间看到周铮的运动员证，方才知道在大强哥家喝酒吃面的那天，是周铮的生日。

　　“过生日该吃蛋糕……”苏淮安嘟囔。

　　周铮又笑：“面条也很好啊。”

　　两人说着，听见汽车喇叭声，苏淮安抬头看一眼，跟周铮说：“今天家里来接我。”

　　周铮点点头，看苏淮安走上前去拉开车门，车里斜刺啦坐着个似曾相识的高大男人，面目详情不甚清晰，笼统看来是个不怒自威的长相，周铮一愣，认出这就是苏淮安的姐夫——顾世衡。

　　男人不咸不淡地看一眼周铮，又对苏淮安说：“跟你同学打个招呼。”他的声音很好，话也不坏，但周铮听了却不大舒服。

　　苏淮安回过头来，朝着周铮一咧嘴做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说道：“咱明天见。”

　　“明儿见”周铮回答。

　　车往家的方向行驶，顾世衡坐在苏淮安身边，抱着胳膊不发一言。他不说话，苏淮安也不出动静，只不自觉地轻轻抠搜真皮座椅的缝隙。

　　苏淮安抠地正带劲，顾世衡忽然半带笑意地说了话：“你大强哥手上该有不少钱了吧，怎么还老请你们吃拉面啊。”

　　苏淮安的动作一下定住了，他对顾世衡是持续地惧怕、间歇地厌恶，但又认定他不是个坏人，是坏人就不会给钱让他念书，也不会给他饭吃，更不会去百里家救他，可他又为什么专要做一些刺人心的事儿，说一些刺人心的话呢？苏淮安看着他，实在不懂。

　　顾世衡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索性瞪回去，并报复性地说道：“也难怪他老请你们吃面条，冒着二进宫风险赚来的钱，的确得珍重。”

　　苏淮安听到这彻底绷不住，他冲顾世衡说道：“阴阳怪气！”

　　顾世衡被他这么一凶有点想笑，他不动声色地扭头冲着车窗一笑，又迅速扭回来盯住他炸了毛的小舅子，继续阴阳怪气：“他呢，也就是你的大强哥，在南边参与走私，这次再进去呢……”

　　苏淮安看着顾世衡棱角分明的嘴，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屁！”

　　顾世衡可没有不打小孩的好习惯，他伸手解开苏淮安的安全带，捏着他的后脖颈子把他翻了个面儿，随即扬起了大巴掌。

　　巴掌甩地正起劲，顾世衡的电话响了，是公司那边有点事，顾世衡便让高铭铸调头往公司返，顺手又给苏芬芳打了个电话，说苏淮安跟他在一起，让她放心，这个“放心”说的意味深长。

　　苏芬芳放下手机，盯着自己养尊处优的手，她本想亲自管教弟弟，横竖小弟的脑子不够使，自己指鹿为马，愣是说李世强坏、愣是不承李世强的情，小弟或许也就认了，但现在看来，她低估了小弟的智商。既然如此，她也只好放手把小弟交给丈夫去管教，只要弟弟不再同那个李世强扯交情。

　　苏淮安被安排在顾世衡的办公室里，看着是在写作业，其实心思全在大强哥那里，大强哥讲的那些海上故事在他心里荡来荡去，荡地他越发心慌，慌地只想立即见到大强哥。

　　此时，周铮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同样是写不进去作业，他索性钻进厨房去找他爸：“爸，现在虐待青少年是怎么个判法？”

　　周伟民正在厨房里帮他老婆做炸肉，拾起一块金黄酥脆的肉渣渣放到儿子嘴里，问道：“谁被虐待了？”

　　“没有谁，我就是问问。”周铮说道。

　　周伟民“哦”了一声，道：“这得看证据，证据确凿的话，是可以判刑以及剥夺抚养权的。”

　　“哦”周铮想问问他爸，家里多个孩子行不行，但又觉着这个问题实在幼稚，便蔫不耷耷地回了自己屋。

　　顾世衡开完临时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倚靠着办公桌看苏淮安写作业。无论对错，苏淮安写起作业来，总是一笔一划，极认真，顾世衡觉着他这个模样很乖，便想对他好一点。他这个公司的厨子做别的菜一般，但拔丝南瓜算是一绝，于是，他让厨房做一盘拔丝南瓜送
　　过来。

　　拔丝南瓜和一张保证书一起上了桌，顾世衡说：“吃吧。”

　　苏淮安不吃，而先去看保证书，保证的内容是：苏淮安自今日起不再与李世强有任何联系，倘若再有、后果自负。

　　苏淮安的眼神落在“后果”两个字儿上，什么样的后果呢？绝对不是揍自己一顿那么简单，苏淮安抬眼看顾世衡，顾世衡眼里的答案很明确——就是你想的那样，倘若再联系，便要你那个大强哥完JB蛋。

　　苏淮安把这份保证书读了又读，直到气地浑身发抖，一只手也攥成个紧绷绷地小拳头，随时预备着敲人脑袋。

　　顾世衡见势不大妙，便伸手扯起块南瓜丢进自己嘴里，脚底抹油就溜走了，边溜还边说：“管你是为你好，旁人求我管，我都懒得管，你自己搁这好好想想吧。”

　　顾世衡去找沈归吃了顿很丰盛的晚饭，又扯了会闲篇，估摸苏淮安想的差不多了，便返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却已空空如也，苏淮安与拔丝南瓜一道失了踪。

　　守门的高铭铸却赌誓，苏淮安绝没有出去，顾世衡略一想，扭身便冲到了窗前，窗户开着，窗下的蔷薇被压趴了一片。

　　“这个生坯子。”顾世衡恶狠狠地说道。

　　苏淮安从二楼跳进蔷薇丛，被蔷薇的藤曼勾出一头一脸的伤，两只脚也怼地生疼，但他不敢停留，爬起身来就往外跑，一路跑到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出租车见他这个惨样子说什么也不拉，苏淮安便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给了那司机。

　　李世强见他这个鬼样子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了？！”

　　苏淮安有许多话想问他，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问出口，只把纸包着的拔丝南瓜递到他手上，说道：“以后……以后不能见了。”

　　李世强捧着那包南瓜问道：“为什么？”

　　苏淮安不答他这个问题，只重重地说：“你要好好的啊！”

　　苏淮安这句话说的很重，重地李世强心里一惊，想起前几天老龙给他打的那个电话，老龙说有人在打探他……

　　苏淮安走后，李世强在不大的房间里困兽似地暴走，他想自己明明已经认了，认了自己配不上苏芬芳，他退而求其次，只想同他们姐弟保持个来往也就够了，为此，他拼上一条命赚回那点本钱，好让自己活得体面一些，不至于丢了他们的脸面，而今看来呢？一切都是白饶！

　　苏淮安见过大强哥后，心里没那么慌乱了却也不想回家，他按着心意一路瘸一路走地到了周铮家外的那条马路上，一屁股跌坐在了公交站边的路沿石上，他仰着脑袋看周铮家亮着的灯，看了足有两刻钟，方才恋恋不舍地起了身。

　　苏淮安坐了这一会儿，扭伤的脚踝肿地更厉害了，他掏了掏口袋，口袋里一个子儿也没了，他想拦辆车，坐回家再给钱，又实在不好意思，便一步一步地往家挪。

　　周铮这晚失了眠，他翻来覆去地想，顾世衡那么大的个子，欺负起苏淮安，那还不一欺负一个准啊。

　　就在周铮翻来覆去的时候，苏淮安东倒西歪地到了家，顾世衡已经等在了大厅里，见他一头一脸的刮痕，心头一紧，出嘴的话却是：“我那花让你砸稀烂。”

　　苏淮安垂下头不看他，脏兮兮的爪子递出一张皱巴巴的保证书。

　　顾世衡看一眼保证书上的签字，随即放到一边，而后把他拎到沙发上坐下，伸手脱了他的帆布鞋，见他两只脚腕全肿了，特别是右脚的脚腕，肿地足有碗口粗，他扔下他这只脚说：“你真是十三点到家了！”

　　第二天下午，苏淮安坐着轮椅由高铭铸推进了教室，周铮火急火燎地等了他一上午，这时候见了，便是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摔了”苏淮安跟他嘻嘻一笑，而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崭新的黑莓手机：“我有手机了。”

　　他笑，周铮看着他这从头到脚一身的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苏淮安不自然地动动腿，说道：“还可以上网呢。”周铮觉着他有意引开话题，只好承他的意，伸手拿过手机，佯装无知地向他请教。

　　下午放了学，周铮想伺、候伺苏淮安，岂料高铭铸一头扎进了教室，一胳膊夹苏淮安，一胳膊夹轮椅，气不喘、脸不红地走了个无影无踪。

　　如此过了四五天，苏淮安可以下地走路了，周铮陪他撒尿的时候，试试探探地问：“咱去大强哥家玩吧。”

　　苏淮安看着周铮说：“我不能去了……”说完也不解释为什么不能去，但周铮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一定是他姐夫不让他去！由此，他联想到他身上那此起彼伏的伤，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是不是虐待你。”

　　苏淮安像是被这话烫着了，赶紧摇头、摆手，道：“不！不！他们对我很好的。”

　　周铮一点都不信他的话，但因自己没能力助他出“苦海”，终也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