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门不太对》鸽难医

54、感染篇（二十八）

　　掌柜说起妖怪的传闻简直是如数家珍，有狐妖偷心，蛭妖食血，画皮鬼换皮……其中有的完全是子虚乌有，有的确有其事，比如狐妖偷心，蛭妖食血，有的已经被解决，有的还尚未。

　　听不到再多关于妖物的消息，三人起身，打算去调查一番，正要离开客栈时，耳边听掌柜在身后亦十分尊敬的声音：“仙君，您醒了。”接着就是吩咐小二：“快去，将给仙君准备的饭菜送上来。”

　　“不用了。”对方温和回复。

　　谢融灯回过头去，见到从楼道上走下来的戚长明，两人目光相对，戚长明停住脚步。

　　谢融灯一愣，反应过来后拱手行礼：“师兄。”

　　戚长明昨夜睡得并不好，他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梦，那些梦支离破碎，醒来时他已经忘记了，但他依稀记得……他梦的人是谁。

　　顿了一会儿，他颔首，语气温和：“师弟。”

　　“师兄要与我们一起吗？”谢融灯问他。

　　〔你谢师弟天赋卓绝，道君对他寄予厚望，想让他远离人情，专心修炼，你若是接触他，便是耽搁了他的修行，道君恐会不喜。〕他应该拒绝的，师父已经如此嘱咐，他离师弟应当远些，但……许婳师妹和岳溪师弟不也同师弟一起吗？念及至此，戚长明心中一松，张了张嘴：“好。”

　　……

　　一声撕裂的惨叫后，月色落于树梢。

　　“人间的妖魔一直如此之多吗？”将天意收回剑鞘中的谢融灯蹙眉，四望而去。

　　沈岳溪之前在人间待过一段时间，“是挺多的。”没有天道掌控的世界只靠着原有的规则，已经产生了异变的开端。

　　戚长明却是道：“我记得我之前历练时妖魔并没有这么多。”他语气十分温润的给谢融灯解释：“妖魔的产生与天地灵气和人世欲念息息相关，天地灵气污浊，人世欲念旺盛，妖魔就会肆虐人间。”
　　“九天城距离天衡宗最近，都是这个情况的话，其它地方只会更糟糕。”

　　因为适才的动静，黑夜中蠢蠢欲动的妖魔又收敛了起来，又加之忙碌了一天，灵气供给不足，一行人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沐浴完身上的血气，谢融灯开始写信朝扶落道君汇报这几天的行程和遇见的事，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通过一片羽毛被青衣道君尽收入眼中。

　　信化为灵鸟飞了出去，谢融灯布置了一道结界，盘腿打坐在识海里演练着天意剑法，他演练得极为认真，全身心投入其中，昏黄摇曳的烛火下，眼睫垂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烛火骤然扭曲，光亮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黑暗的阴影里传了出来，柔软的、湿湿黏黏的东西从墙壁上滑落下来，贴着木质的地板不断移动着，仿佛一团粘稠的液体。

　　液体畅通无阻来到少年剑修身边，然后，从那团蠕动的液体里钻出了一个人——那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不是人，它有着人的身形和轮廓，却什么都像是模糊扭曲的一样，被称之为脸的地方，上面是密密麻麻不停转动的眼球。

　　“融灯……融灯……”祂如此痴迷狂热的叫着。

　　身形进一步扭曲，像一条线一般地将少年剑修缠绕，漆黑的“肌肤”凹凸不平的浮动着，于是密密麻麻柔软的肢体从中伸了出来，将少年剑修环绕其中。

　　随即，整个房间都被膨胀的肉瘤塞满。

　　……

　　历练一程中，杀妖最多的是许婳，妖血将她的剑染红，她面无表情将上面的血迹抹去，回头看向少年剑修。

　　喜欢黏在他身边的沈岳溪没了踪影，戚长明去除别的妖，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具妖的躯壳倒在他的脚下，剑也垂着，像是在发呆。

　　她想露出十分自然的笑，可是那样绝望的记忆让她无法笑出来，到最后，她只能带着僵硬的笑容走到谢融灯面前：“谢师兄，你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让谢融灯立刻清醒过来，头也抬起，露出青涩的少年面庞。

　　“没什么。”

　　“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往客栈的方向回去，踏入喧闹的人群中，许婳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望向谢融灯，见谢融灯正望着人群。

　　那时他还记不得她，昔日所有的人在他的记忆里都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跪坐在浮世镜前，透过浮世镜看芸芸众生。

　　看一朵花从绽放到凋谢、看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看一个朝代的兴盛到衰败——生命的始与终，欲念的善于恶。

　　在她还是她的师妹许婳时，她热烈的喜爱过他，因为少年剑修的天赋，因为少年剑修的容貌，因为少年剑修朝她伸出过的手。她动了情，于是热烈的去追求着，想要得到回应，得不到回应便自怨自艾，心有怨恨，想着再也不要理会他。等到后来目视他“成仙”时，她忽然明白过来。

　　她爱的人不会为情爱绊住脚步，想要用情爱来缠绕他，让他露出动情的姿态，是对他的玷污，于他而言情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比情爱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

　　于是此刻走在他身边，她没有半分昳丽暧昧的念头，但她还是爱他，爱一日比一日深，爱一日比一日长。

　　……

　　几日后，九天城聚集的历练修士越来越多，各门各派都有，遇见俞星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以两宗关系便同住一个客栈，外出除妖也是结伴而行。

　　“岳溪师弟呢？怎么不见他？”

　　戚长明清理手上的妖血，回他道：“自来到九天城，岳溪师弟都是一个人去除妖，时常很晚才归来，很难见得到他。”戚长明也有些奇怪，他隐隐约约觉得岳溪师弟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对。

　　因为这几日的清理，九天城干净了许多，想来再过两日就可以前往下一个历练之地。

　　“还真是独来独往，对了，长明，你和小融灯怎么回事？”

　　戚长明不甚理解的看着好友，“什么怎么回事？”

　　俞星抚摸下巴，眼神奇异的望着他：“你哪次见小融灯，不是笑得十分温柔，提起来也是，疼惜得紧，这两日我却见你与小融灯相处得彬彬有礼，就像……我与不太熟的师弟师妹相处一样。”

　　戚长明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在你眼里，我以前和我师弟是怎样相处的？”

　　……

　　修长的手指自长袖中一点一点攥紧，戚长明脊背一片冰冷。

　　为什么他全然没有半点记忆？为什么他记得的是他与谢师弟没什么接触？

　　谢师弟入了宗门大部分时候是他带着的，他十分喜爱谢师弟，有什么好的灵器宝物都送给谢师弟，为什么……这些他什么都不记得？

　　“啊，对了。”看见外面挂满了灯的路道，俞星回头道：“我记得上次和你历练的时候，有一处城池在过花灯节，你还很遗憾小融灯没有和你一起。”

　　“正好明日就是花灯节，九天城妖魔也除了不少，不必那么紧迫，不如就圆了你上次历练的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