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之银河的尽头》冯轸

263、番外二（关于吉尔菲艾斯）

　　说起吉尔菲艾斯的事，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亚历山大被哄睡着了，皇帝夫妇在花园的蔷薇花架下喝下午茶。
　　就在放下茶杯的时候，话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我其实见到了吉尔菲艾斯，就在我陷入昏迷的时候。”
　　希尔边说边看莱因哈特的反应。
　　就看到莱因哈特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希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与期盼，“他也会回来的...是吗？”
　　希尔不忍打破他的希望，但不得不摇头。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也是，如果他能醒来，你也不会现在才告诉朕。吉尔菲艾斯他...是不是在怪朕...怪我......”
　　希尔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他不会。只是你自己希望他怨恨你，你觉得愧对他对你的忠心。但是陛下，这样并不会让你心里更好过。也不是吉尔菲艾斯救你的初衷。他说他很庆幸来得及挡住敌人的枪口，追随你，保护你是他生命的意义。只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注定要退场。不是任何人的错。最后在他离开前，说的仍是希望你幸福的话。所以不要再把自己困在无法挣脱的愧疚里，好吗？”
　　莱因哈特沉默了一下，然后抽出了被希尔握着的手，说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尽管心中担心，希尔还是点了下头，因为她比谁都明白，有些事不是旁人说上一两句就能释然的，只有自己才最明白自己的那些无可奈何。
　　最后拥抱了一下莱因哈特，希尔才离开，她相信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直面那一直以来被他所逃避的残酷现实了。
　　吩咐好众人不要前去打扰，到底仍是放心不下，又交代道：“如果6点之前陛下还没出来，就让人来寻我。”
　　一众人都恭敬地应是。
　　希尔则是照常去做自己的事，制定晚餐的菜品，看了会儿书，等亚历山大从午睡中醒来，就去陪儿子玩。
　　小家伙已经七个多月，快八个月了，正是从爬行动物向直立猿过渡的时期。每次看他像小乌龟一样挪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向她爬来，她都想化身成尖叫鸡，没有最可爱，只有更可爱。
　　只是今天，面对着小家伙向她爬来的动作，她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小家伙爬上她的腿，她才回过神，边动作轻柔的将儿子抱进怀里，边说道：“我儿子真棒，要是现在能学会叫爸爸妈妈，就更好了。到时叫给你爸爸听，安慰一下他那颗沉重的心。”
　　母子两人说着话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五点五十五分。希尔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我们一起去接你爸爸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传来侍女行礼的声音，“陛下......”
　　眨眼间，就看到莱因哈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红色蔷薇。
　　希尔笑着迎上去，怀里的小家伙更是挣扎着往父亲那边凑，更是在夫妻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响亮地发出了“趴趴”两个音节。
　　不仅正要接过他的莱因哈特愣了一下，就是希尔都有些不敢相信，“亚历山大刚刚...是不是...喊了你爸爸？”
　　“或许是......”莱因哈特正要说或许是他无意识发出的音节，毕竟据他从有育儿经验的拉塞尔夫人那了解到的情况，这个月份的孩子会无意识地发出pa,ma等等的声音。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听到小家伙再次响亮的来了一句，“趴趴”
　　比起莱因哈特的理智，希尔才不管是不是小家伙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兴奋道：“我儿子会说话了，来，宝贝，别光顾着喊爸爸，也喊一句妈妈......快，妈妈......”
　　小家伙顶着母亲期待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mua”的音，比起响亮的“趴趴”可差远了。
　　希尔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毕竟是儿子第一次张口唤父母，还是一顿吹捧和鼓励。
　　不过借着踮起脚，凑到孩子爸爸耳边的功夫悄声抱怨道：“儿子长得像你就算了，开口喊的第一个人也是你。果然是男孩子更偏心爸爸吗？”
　　莱因哈特作微笑状，本来对小家伙先开口喊谁后开口喊谁并不是很在意，但现在被她这样一说，或者说看她表情变来变去的样子，就很有意思了。
　　安慰起人来也显得很敷衍，“只是碰巧而已”
　　希尔“哼”了一声道：“你要不要看看你此刻的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得意中透着一股看笑话的神色。”
　　莱因哈特故作叹气，“你呀总是想太多。不过朕不跟你计较。”说着在希尔变脸之前，将手中那只红色的蔷薇递给她，“送给你。”
　　果然希尔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想起送花给我了？”话虽如此说，人还是挺高兴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这样做就做了。”
　　希尔唤来侍女，吩咐去找个空花瓶，然后对莱因哈特说道：“我要把这朵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是多么的小气，送花只送一朵。”并教育儿子道：“宝贝，以后你送女孩子花可千万别学你爸爸，只送一朵，这样可讨不到女孩子欢心。”
　　莱因哈特似笑非笑道：“既然讨不到你欢心，那就还给朕。”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说着一手蒙上儿子的双眼，在莱因哈特反应不及时，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虽然是小气了点，但是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笑意很快漫上了莱因哈特的嘴角，虽然对吉尔菲艾斯有无数的歉意，但是怀里的两个人也是他无法割舍的存在。
　　“我...下午的时候......”莱因哈特喑哑着嗓音开了口，“想了许多事情...有小时候我与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有遇到吉尔菲艾斯之后，甚至是第一次遇见你的情形。还有这些年身边逝去的，依然还在的那些人......”
　　希尔看他笑的有些勉强，便道：“陛下，不想说便不必说了。等你真正觉得可以开口的那天，再告诉我吧。”
　　莱因哈特摇了摇头，“我想告诉你，我对吉尔菲艾斯，大概永远也不会释然，我心里的负担也不会有放下的那天。但我不会再被这份愧疚困住，会试着往前走，会去探索未来的无数可能。与你，还有亚历山大......”
　　如果莱因哈特说他已经释怀了，让她不必担心，希尔反而不会放心。如今听他这样说，希尔倒真的为他感到高兴，每个人都是在人生的这个旅途上负重前行，背负着爱，家庭，责任，无奈，痛苦等等，真正与生活和解的都是哭过之后，继续背着一切前行的人。
　　希尔没有说其他，只是搂住莱因哈特，轻轻在莱因哈特耳边说了一个“好，我和亚历山大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妈妈的话，还是为了回应爸爸，亚历山大突然大喊了一声“趴趴”。
　　让已经快要将儿子忽略个干净的夫妻两人都吓了一跳。
　　两人互相对视一样，不知谁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希尔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一本正经教育道：“儿砸，乖小孩是不能做父母的小电灯泡的。以后再敢这样吓唬人，妈妈可是要打你小屁屁的。”
　　小家伙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咯咯地笑的欢快。
　　希尔自我怀疑地看向莱因哈特，“我这个妈妈当的这么没有威严吗？”
　　莱因哈特好笑道：“你是希望我说实话？”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省的到时我跟你们父子俩置气。”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两个小时过去了。
　　“去用晚餐吧，我已经饿了。”
　　“今天吃什么？”
　　“都是陛下喜欢的......”
　　临睡之前，莱因哈特道：“吉尔菲艾斯的事......瞒着姐姐吧，至少...留给她一个希望。”
　　“嗯，我知道。我还怕你不愿对姐姐撒谎。”
　　“我是不愿意骗姐姐，但我更不愿她失去希望。”他们都知道一旦安妮罗杰知道吉尔菲艾斯永远不会再醒来，她恐怕也会失去生的希望。
　　所以就先这样吧，也只能先这样......
　　又过了两天，在希尔坚持不懈地喊了无数遍妈妈的情况下，亚历山大终于能发音标准地叫出妈妈两个字。
　　希尔感动了一天，又开始教她喊外公和姑姑。不过这两个词的发音更加复杂，等到他十个月大的时候才说的标准利索。
　　等到了玛格妲蕾娜这里，希尔有点犯了难，按辈分，她都是祖母辈的人了，但让亚历山大叫她姨婆，奶奶或是祖母一类的称呼，不用想，她百分百会甩脸子给她。
　　直接叫男爵夫人，又显得很生分......
　　希尔纠结了半天，决定不为难自己，直接将当事人叫来，问道：“我让亚历山大叫你什么才好，祖母......”两个字刚说出口，就换来玛格妲蕾娜一个瞪眼，“人家还很年轻，哪里像祖母了。当然是叫姐姐......”
　　这下子换希尔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少来，当初在我小时候就骗我叫你姐姐，现在又想让我儿子叫你姐姐，你不觉得你的脸皮已经厚的不成样子了吗？好了，你发表意见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了。既然你嫌姨婆，奶奶，祖母的称呼把你叫老了，那就让他和我一样，直接叫你名字吧。”
　　“你也太霸道了吧，还没有问亚历山大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至少也得问问亚历山大的意见对不对？”说着晃了晃抱着的亚历山大，诱哄道：“快叫姐姐，给你糖吃。”
　　希尔更加鄙视道：“你这套哄小孩的话术早十几年就过时了，当初骗不到我，现在肯定也骗不到我儿子。”
　　“你闭嘴，没你拆台，我早就成功了。”呵斥了孩子妈妈一顿，面对亚历山大时又变成了笑眯眯的模样，活像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然而努力了一下午都没成功让小家伙开口，倒把自己累的够呛，最后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小家伙遗传了她妈妈的精明。
　　让希尔也好一顿笑话。
　　事实证明玛格妲蕾娜说小家伙继承了妈妈的精明一点都没说错，人家直接取了玛格妲蕾娜这个名字的前两个发音玛格再缀上夫人的尊称，既显得特别又有了亲近和尊重之意。
　　“还可以，也算是独一无二的称呼了。”玛格妲蕾娜嘴上虽是这么说，肉眼可见地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希尔也觉得小家伙是有些急智在身上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玛格妲蕾娜这个名字太长了，小家伙只能发出前两个音节。但作为母亲，她只承认第一种可能，拒绝其他。
　　在亚历山大一周岁生日的时候，莱因哈特正式册封他为皇太子。虽然在外人眼中，他这个帝国继承人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但有了皇帝向全宇宙宣告，到底要更加名正言顺。
　　外人对亚历山大的称呼也从皇子殿下变为了太子殿下。
　　由于莱因哈特提前跟希尔打了招呼，希尔比别人都要早的知道此事。本就打算让亚历山大在一周岁生日宴时出现在众人面前亮个相，就如她小时候的生日宴一样，经由父母陪伴正式介绍给其他亲族和交好的贵族，算是迈入社交界的第一步。
　　与她不一样的是，亚历山大不仅是踏入社交界的第一步，更是首次正式地出现在他的臣民面前，多了一层强烈的政只意义。
　　因着这一点，亚历山大的生日宴会办的既盛大又隆重，甚至都超过了他父亲的登基大典。
　　希尔知道，莱因哈特多少有些弥补的意思在里面，弥补他出生时，他身为父亲却不在妻子和孩子身边，他的满月和百日也都是在没有父亲的祝福中度过的。
　　有些话他不说，却会默默地付出行动......还是个小不点的亚历山大还不能明白父亲复杂的心绪，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属于父亲的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