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十二清晓

6、第六章

　　穿过都城，回到宫中，容忆被澹台恒安排住进了永福宫。

　　能跟在澹台恒身边总归是好的，容忆在宫里虽不受待见，却没人敢私底下找她的麻烦。

　　澹台恒身为宫中三皇子，年方二十五，血气方刚，在众皇子中也算是年长，生母瑾贵妃进宫二十余载，早年虽不受宠，如今母凭子贵，澹台恒如今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瑾贵妃在后宫的地位已然提升。

　　今日早朝过后，三皇子便急匆匆的出了宫，瑾贵妃过来后询问才知又是为了那个女人出去了，只坐在前殿等着他回来。

　　福公公提着步子，朝澹台恒和容忆走去，两人行色匆匆，虽是逃离了那个地方，但容怡此时更为澹台恒担心。

　　福公公灼灼目光看了容忆一眼，扯着笑说道：“见过三殿下，殿下车途劳顿，奴才可需为你...。”

　　澹台恒却是没有好脸，不等福公公说完，只轻轻应了一声，便拉着容忆往永福宫走去。

　　“贵妃娘娘还在前殿等候殿下呢。”福公公见他不声不响，着急地说道。

　　“母妃过来了？”听罢，澹台恒才有些惊讶地停下：“何时来的？”

　　“殿下出宫后不久，贵妃娘娘就来了。”福公公身子躬得更低：“还请太子先行移步到前殿吧。”

　　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察言观色已是精通，贵妃娘娘火冒三丈，三殿下还带着这个女人进宫，怕是又惹得一场言论。

　　“知道了。”澹台恒稍点头，看向容忆：“你先去，母妃找我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晚点过来找你。”说罢推了推手，仍是一副不舍的神情。

　　容忆在宫中本就没有任何的立足之位，就算得澹台恒庇护，也仅仅是堵住了面前的悠悠众口，容忆一向不喜爱滋生是非，特别跟澹台恒有关的，皆是一口咽下。

　　澹台恒来到前殿，瑾贵妃已然是一副痛恨的模样，身旁的宫女一直跪着，不敢妄动。

　　见澹台恒过来，瑾贵妃勉强起身：“见过三殿下！”

　　“母妃这是做什么！哪有母妃拜见儿臣的道理。”澹台恒有些激动地冲前，双手扶起瑾贵妃的双臂：“儿臣参见母妃，是儿臣回来晚了。”

　　听罢，瑾贵妃稍稍回复脸色：“殿下还知道回来？若不是我在这宫里等你，你还会回来吗？”

　　“母妃言重了，儿臣出去，实有要紧之事。”澹台恒自知心虚，只是两人矛盾已久，母妃一早过来，此事早就隐瞒不住。

　　“要紧之事？”瑾贵妃看向门外：“那个女人呢？”

　　“儿臣命她先回去了，母妃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本宫就不能过来看看你？”瑾贵妃舒了一口气：“你现在已是皇上身边最看重的人，言行举止宫中谁人不看在眼里，你若是再如此莽撞，将来如何挑起一国重任，况且，今日你本就不该出去。”

　　无奈，三殿下出宫已是事实，再如何责备也是无济于事。

　　瑾贵妃又道：“今日还未向你父皇问安吧？”

　　澹台恒见母妃脸色缓和，点头道：“还未有，儿臣立刻前去。”

　　“记住，别惹你父皇生气，攀安战败，皇上对你仍有不满，此战历经凶险，但你也全力以赴了，况且这地方小战，就算是赢了也不过是给北朝那边下下马威罢了。”瑾贵妃扯了扯澹台恒的衣襟，从外面赶回来，还未曾更衣打理，看见儿子吃苦，做母亲的还是更为心疼。

　　“母妃，战场之事，孩儿自当有决断，母妃不必多操劳。”澹台恒抚了抚瑾贵妃的手，稍作安慰道。

　　“好好好，母妃相信你，你快去见过你父皇，陪他多说说话。”

　　“好，儿臣先行告退。”

　　澹台恒走后，一旁的福公公也是松了口气，只是三殿下这次实在太过于冲动，传出去以后，言论攻击自是免不了的。

　　座上的瑾贵妃未有离开之意，脸色稍沉，恍如换了一个人一般，缓缓说道：“去永福宫。”

　　福公公闻言，连忙哈着腰上去说道：“娘娘，今日进贡的干果已经到了，下午还需去听风阁，若是晚了回去，恐怕时间有所耽搁。”

　　如今后宫之中，瑾贵妃最为受宠，一人之焰恐压过后宫云云，皇上宠爱至极，每日常叫瑾贵妃陪伴伺候，瑾贵妃做的一手好点心，深得皇上欢心。

　　瑾贵妃想了想，算了，留那个女人在那待着，总比三殿下冒然出宫的好。

　　“回去吧。”

　　五月天舒气爽，宫中紫萝垂蔓正盛，下午澹台恒去养居殿，自是免不了一场责备。

　　攀安之战，北朝趁其不备挑起战事，无疑是挫挫敌人威风，北朝二皇子裴锵率军攻打边境小城，放言要从攀安为突破口，攻下整个北郊。

　　澹台恒与裴锵已是多年的宿敌，听闻裴锵率军出兵，澹台恒怎会错过此次机会，挑拨人心也好、蓄意攻城也罢，澹台恒征得皇上同意后，也领兵出征了。

　　养居殿内。

　　皇上拿着送回来的战报细看，澹台恒跪在殿前未敢多做辩解。

　　待皇上细细看过，饮了茶，才开口问道：“此战战败，你怎么看？”

　　澹台恒心头一紧，俯下身子说道：“攀安之战，北朝裴锵趁虚而入，攀安虽是荒僻小城，但也是我朝国土，儿臣理应领兵前去应战，本以为是一场正面对决，却不料敌方使诈，他们烧毁了城门，两军还未交战，他们稍得胜意便撤军离去。”

　　“这么说，你们还未曾真正打过一战，他们便速速离去，只因占得先机，所以我朝便被说成落败了？”皇上脸色有些迟疑，追着澹台恒的话问道。

　　“在儿臣看来，此战落败，全然是不懂战场之人的说辞，北朝私自攻打两朝交界，虽未有交战，却违背了当初互不侵犯的契约，实非君子之为，若只为占的战场英名，而丢了信诺，这才是真正的落败。”

　　皇上放下折子，看了看澹台恒风尘仆仆的样子，说道：“起来吧。”

　　见皇上未有追问，澹台恒心知已然过关，回应道：“谢父皇！”

　　皇上见澹台恒一副愧疚的样子，赐了座，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必外面的言论已经传入了宫中，今早朝堂上未有人敢说你什么，但我也要给你一个警惕，若是以后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便不是你这一番话能解释的通了。”

　　澹台恒有些惶恐，连忙起身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让北朝再次犯乱！”

　　“好了，坐下吧，这地方小战是常有的事，这次他们使诈，虽没有交战，但从中他们使得是什么诡计，图的是什么利益，你可要估摸清楚，切不可大意。”听澹台恒说了这么一番，皇上倒也不放在心上。

　　容忆留在永福宫，只有初寒初霜两人陪伴左右，今早之事，就连容忆也没想到，澹台恒竟真的会如此大阵仗过来找她，两日前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羽台堂，至今仍是不解，朝堂上的政敌容忆莫约都了解清楚，只是究竟是谁想利用她对澹台恒做出什么不利，容忆也是细想后怕。

　　晚上澹台恒忙着处理早上撇下的政务，本想着明日再去看过容忆，只是容忆偏要出宫，澹台恒只好命人护送她回去。

　　翌日早朝。

　　南朝皇上澹台淳璋如今已是中年，每日早朝都有那么几份奏折，为江山社稷考虑着，求皇上早册日立太子。

　　皇上子嗣众多，皇子们各有千秋，如今较为出众的，当属二皇子澹台明，三皇子澹台恒，七皇子澹台清以及八皇子澹台弘。

　　近几年各地动乱增多，皇子们都踊跃为朝堂分忧，三皇子澹台恒多次领兵征战，在百姓中传的沸沸扬扬，赞扬三皇子上马能战下马能治，渐渐传入朝中。

　　百官朝拜，申公公喊过礼毕，各大臣开始启奏。

　　澹台恒今日站的拘谨，他知道今日的早朝必有人挑起他的是非。

　　果不其然，魏国公首先站了出来。

　　“臣，有本启奏。”魏国公像是做足了准备，要好好说道一番。

　　皇上应允，只闻魏国公开口说道：“昨日，从攀安的战报便传回来了，此次虽然战败，虽未有国土损伤，但对于攀安的百姓，他们长期生活在郊境，此次虽然没有大开杀戮，但仍需要制定良好的安抚之策，平抚民心。”

　　魏国公说的道理谁人都懂，皇上也未有多话，应允点头，说道：“攀安甚远，若要发放物资过去，还需有人跟着才行。”

　　魏国公斜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澹台恒，又说：“平抚灾民，乃是需要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才能做到雨露均沾。”

　　皇上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魏国公指的是何人，这是澹台恒站了出来，说道：“此战乃是儿臣领兵，理应儿臣前去安抚民心，还请父皇下令，儿臣即日便出发！”

　　此时朝堂忽然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魏国公望着澹台恒，轻笑说道：“三殿下，你去恐怕不好吧。”

　　“此话怎讲？”澹台恒忍住自己的怒气，问道。

　　魏国公虽然在朝廷上并未结党，只是他太过刚正不阿，他心知皇上最近偏宠三皇子，便在朝堂上不断灭他的气势，再加上三皇子不听言劝，偏要归心与一个江湖女子，魏国公只觉得，这等人如何值得托付江山。

　　魏国公直言不畏，说道：“三皇子习惯了领兵打仗，老臣很是敬佩，只是这些，理应是文人的事情，再加上，攀安之战乃是殿下领兵，如今再由殿下去平抚民心，恐怕会适得其反。”

　　魏国公话中有话，就连皇上也听出来了，只是皇上并未在意，反而问道：“那依魏国公看，派谁人去比较合适？”

　　皇上揉了揉眉间，如此小事还需商量半天，确实是有些不耐烦了。

　　魏国公笑着有些迟疑，说道：“臣乃是谏言，此事...还需皇上下决断。”

　　甩锅甩得还蛮快的，澹台恒咬着牙看魏国公，他东击一声西打一下，虽然并未打到澹台恒的要害，却让他丢进了脸面，就连皇上也并未为他说话。

　　“那便派老二去吧，老二善文，写的一手治理之策，虽然身子没有那么硬朗，但总归是可靠之人。”

　　魏国公点点头：“皇上圣裁，二皇子专于治国之道，至今没有分心儿女之事，老臣实属敬佩万分，由他前去，定能好好安抚灾民。”

　　魏国公暗指之事，旁人虽不懂，澹台恒却心知肚明，此一招东声西击，魏国公确实越来越明目张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