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花火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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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有保姆阿久在的时候养小孩真的是件无比轻松的事情——当然这和这个小孩本身就很懂事很省心也起了决定性作用，反正西园寺很庆幸自己不用再头痛衣食住行等等一干乱七八杂的玩意。
——你有头痛过么这些东西明明就只有我在费心安排好吧！
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跟阿久一样的婆妈男人，少年扭过头去默默吐槽。
西园寺只管打着哈哈敷衍，顺嘴的时候也偶尔做出点诸如“小黑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未老先衰早生华发被人嫌弃娶不到媳妇”之类不着边际的恶毒预言。在此我们一定要感慨钦佩于少年的宽广胸襟，面对着这种少根筋的粗线条混蛋还能保持隐忍不发，镇静地抚着额头去收拾她今天出门需要穿的衣物而不是当场给她掀桌摔凳，实话说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早起低血压神志不清的姑娘一边抓过修兵递过来的工装短和服胡乱往身上套一边往玄关蠕动想赶着出门，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少年一把揪住。
“不要爬起来就走，不想擦脸至少也梳个头，乱七八糟丑死了！”
即便对象是西园寺这种懒到不修边幅的宅女，被当面说“丑”依旧是很具有杀伤力的，关于这一点我们终于可以庆幸她灵魂中最后一点女性本能还没被完全泯灭。于是姑且还算是个女人的她一脸哀怨却还是老实地接过修兵递来的热毛巾擦脸，修兵则站在她后面耐心地给她梳着头发。
西园寺的头发很好，黑而且直，不做什么麻烦护理光泽度都能好到像缎子一样闪闪发光，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也因此所有认识她的人说到这个都会露出一脸痛心和愤恨的扭曲表情：“凭什么你这死宅会长出这种跟你脸完全不搭调的头发来啊！口胡你这只胖达简直就是美容院的公敌！！！”
然而被人神共愤的家伙却依旧在人神共愤这条康庄大路上欢快蹦跳并且不知死地前行，做出种种恬不知耻悍不畏死的行为，比如——
“啊啊，每天梳头好麻烦我剃秃它算了。”
“请不要一大清早就开始说傻话！”捏着梳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但接下来手指并没有停顿，“别糟蹋了这么好看的头发……工作的话，还是编成辫子方便些吧。”
“咦小黑你觉得我的头发好看？”修兵绑上最后一根纸绳完工，西园寺拽过成品麻花辫半张脸拧向他，拿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自己脸颊，看见少年认真点头忽然间呲牙一笑促狭之意顿生。
“既然喜欢我的头发，那顺便赞美一下我这娇艳如花的美貌好了。”包子脸回头双手捧着双颊做“娇艳如花”状，诡异得莫可名状。
少年当场被打击到石化不能言语，只剩张囧脸慢慢熟透。
“哎呀呀强迫未成年人说谎可不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成长哦。”
门口有嘲笑声传来，西园寺一撇嘴转过头去恶狠狠瞪着风间久，用眼神发射着“死开挡到门了快滚你真碍眼竟然敢嘲笑我杀了你哦闲死你算了今天的便当呢交出来放你一条生路”等等一系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复杂讯息。
所幸风间久的讯息解读装置十分强大，他笑眯眯递出手上包着便当的小包袱，然后拍拍她的脑袋——这种拍法就像在拍一只大型犬所以一向让她很火大——还不等她发作就依旧笑眯眯地开口堵住她的话。
“记得今天下工早点回来，晚上带修兵君出去走走的好。”
修兵不解脑袋一歪，西园寺却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啊对对对，你不说差点我就忘了阿久你真是个好人。”她伸爪拍拍修兵脑袋两眼兀自放光，“小黑小黑你乖乖听话的话姐姐晚上就带你出去好好玩哦！”说到最后自顾自兴奋起来抱住少年婴儿肥圆脸就“吧唧”一口，然后如旋风般冲出门去。
再次被石化的修兵目光呆滞看向风间，那家伙却很不给面子地靠在门口笑到前仰后合。
“风间桑，我·真·不·喜·欢·你。”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严肃表达自己喜好，回应他的则是风间久越发开心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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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向日葵的花样并不怎么适合你。”修兵绕着装扮一新的西园寺转着圈，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噗……脸是圆的，花也是圆的……”
西园寺手中明黄色的手袋在那一瞬间便划了一个凌厉的弧线，承载着她的愤怒重击于那枚小脑袋瓜之上：“诽谤女性新衣者，天诛。”她瞪他一眼，自己拽拽衣襟低头瞅瞅，也略有微词，“明明家里那件堇花图案的更合适嘛，可是居然比我的尺码长了那么多，阿久究竟是给谁买的衣服啊害得这次要买新的口胡！”
修兵无辜脸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便揉着脑袋跟着尤在嘟嘟囔囔的西园寺出门去了。
夏祭的夜晚闲人太多，浑水摸鱼惹是生非之类总少不了，所以你们这两个闲人安心去玩吧伟大如我则要去守护流魂街的人民大众——
风间久傍晚时分递上了早先买好的几件浴衣腰带扇子等等一堆必要物品，大义凛然的发表以上言论然后潇洒转身消失了。当然对于这一点修兵并没什么不满，而对于西园寺来说某种意义上更是求之不得，此刻的她就仿佛一只脱离了拴狗绳的汪汪，嗷嗷欢叫着奔向了广阔的新天地。
一路上人潮涌动说实话连走路都挤挤挨挨不那么顺当，偏偏兴奋过度的西园寺肾上腺素激增视人群为无物左穿右插健步如飞，全然不顾后面一只小的拽着她半边袖子跑得辛苦。
“真、真是的，到底是谁年长啊！”修兵这一路实在是磕磕绊绊，一不留神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等到慌忙爬起来，衣服上的灰都来不及掸就赶紧向前方望去，哪里还有那一抹淡黄。
“……所以说啊……”他擦一把额上细细汗珠微微喘息，咬着嘴唇直直盯向那身影不见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亢奋中的西园寺则完全没发觉到异样，看到各种游戏摊子更是两眼放光，玩的乐不思蜀，不过到了最爱的捞金鱼摊位前却发现已经有了先客。
黑头发的少女低着头非常认真的抄着纸网在游鱼中浮浮沉沉，总是无功而返却丝毫不知气馁，脚边一大堆残破的网圈很是说明问题，西园寺等在边上排队干等半天，看到那堆破网进一步增加少女却依旧一无所获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抢下了那姑娘手里的纸网和碗。
“你这样不行啦，真笨！我来！”
“诶？诶？诶诶？”
无视于对方诧异，西园寺自顾自伸出手中纸网认真讲解：“不能拿离柄得太远，入水前要微微弄湿一点，入水的角度也很重要，还有网拿反了，这一面向上！”她做了几个示意动作，伸网入水，动作麻利抄起一条鱼，丢到左手的水碗里，“看吧！”
“好！好厉害！”少女瞪大眼睛看着鱼，片刻又有点羞赧地朝她吐下舌头，“……抱歉，我以前没有玩过这个啦……”
把碗和纸网递回到对面少女手上这才发现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紫色的瞳仁亮晶晶的，看上去十分娴静乖巧，西园寺一呆。
“能再教教我么？”
“……好好好！”被陌生的可爱姑娘拜托，西园寺一时陷入略微得意又稍稍羞涩的奇怪情绪之中，不过还是教得卖力，那姑娘虽然动作生疏但显然手脚利索反应也蛮快，不消一会就得到了自己的战利品。
“谢谢！”紫眸少女看着木碗里悠然游弋的鱼喜不自胜，伸手拍拍西园寺的头，“真了不起，年纪不大但是很厉害呢！”
西园寺僵住，结识美好少女的幸福感被对方举动拍的一干二净，在风化龟裂变渣被风吹走前挣扎着提出反对意见：“……我、我只是长相显小而已，不是未成年啊……”
紫眸少女显然也觉得有些尴尬，干咳几声眼神飘忽忙着转换话题：“……啊，那个，浴衣很好看呢……”
“哪里哪里你的才漂亮……咦？”非常配合一起打着哈哈的西园寺忽然弯下腰仔细看着对方织物上的纹样，“真稀奇，不是夏花呢，桔梗纹样的浴衣并不常见，哪里买的？”
“诶？”似是才发现自己衣服的稀罕，那姑娘也扯一下下摆，“啊，其实是向朋友借的……”
正待详细问询，眼前忽然一花，瞬间身前便多了一人。
“在这里吗。大家都在等，动作快点。”
一个略高的清俊身影挡在西园寺和少女中间，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流泉一样清朗动听，西园寺心中小鹿突突了那么一下便抬头看去，确认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有着飘逸乌丝的后脑勺。
和那头顶若隐若现的镀锌白铁皮管子。
一瞬间西园寺姑娘就燃烧了。
嗷嗷嗷这是啥这是啥这莫非就是穿越文中成天见到的巧遇艳遇不期而遇莫非我等了这么些年就是等待这一刻么冰山虽然不是我那口但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吃的道理我的后宫之路就要在此刻开启么穿越之神你是我大爷嗷嗷嗷嗷……
然后下一瞬间白铁皮管子就消失了，瞬到西园寺都还没来的及“嗷嗷”完。
穿越之神你大爷的，让我留了名字再让他消失会死啊啊啊啊啊！
挫败至极的西园寺眼泪汪汪回头：“呐呐小黑你看见没刚才那只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冷冻大白菜啦……咦小黑？”
左看右看四处都不见自家小跟班身影，她这才发现大事不妙。
丢……丢了！？
反应过来之后西园寺鼻子上尽是汗珠，这地界怎么都不算是十分安全，杂人又多，小黑一个小孩子的安全系数更要打折扣，要是被怪蜀黍怪阿姨什么的抓去……越想越是一身冷汗，连回味那个疑似白菜的后脑勺都来不及，赶紧喊着小黑往来时路上奔去。
夏祭的人着实太多，这个时候又接近花火祭，比起刚才更是水泄不通，挤来挤去的时候看见边上摊子，顺手抄了几样东西便继续在人潮中游泳。
寻寻觅觅来回了几遍却还是不见那孩子踪影，西园寺也越发焦躁起来，好几次差点把踩到她脚的肥硕汉子踹开，嘴里的凌厉言语更是向着任何胆敢当她去路的人丢出去。
大白菜的后脑勺算什么，不能吃也不能喝，不能拿来换成柴米油盐过日子，你看他连认识她的义务都没有，她连看到他正脸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小黑要是不见了，又有谁来陪她过剩下的龙套日子。
要是那孩子找不到的话，怎么办。
要是他不肯原谅她的话，怎么办。
要是他赌气要离开的话，怎么办。
西园寺倏地停下脚步，心突突跳个不停，只是这几个字反复在心头盘绕。
他要离开的话，怎么办。
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周围人潮汹涌，绕过她来来去去，她却无助的连一个指尖都抓不住。
西园寺咬咬牙，再一次尽力喊着少年的名字往前奔走，踉踉跄跄中抬头总算看见了熟悉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站在那里低着头，任周围人来来去去，不走开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西园寺脑袋“嗡”地一响，加速几步冲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心脏跳得几乎蹦出胸膛。
看着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西园寺不住道歉，一直只是呆呆的修兵眼睛里渐渐渗出水雾，最后嘴一扁，大滴眼泪啪嗒啪嗒掉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小黑你别哭。”她手忙脚乱拿袖子给他擦眼泪，“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对不起……”
花火祭已经开始，呼啸着冲上天际的焰火再噼啪响着炸开，光听声音也知道绚烂的无可比拟，西园寺却完全没有抬头观赏的兴致，蹲在那里死命安慰哭得一塌糊涂的修兵。
“来来，这些是赔礼！”用力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大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糖苹果、棉花糖、糯米团子，还有还有……”她用力抹着少年的包子脸，“别哭了好不好。”
看着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吃食，修兵用力抽噎了两下，突然把手里东西全都丢到脚边。
西园寺正待阻止，却被那孩子用双手捉住了她的右手，拽的死死的，不肯松开。
“……我一步都没离开，一步都没。”
“我怕你找不到我……” 他哭得越发歇斯底里。
“我怕你不来找我。”
西园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如果说被遗弃的不安，也许我们都一样。
很久之后修兵的哭声才渐渐平息，抽抽搭搭从西园寺怀里抬起头来。眼睛红肿鼻涕邋遢，整张脸一塌糊涂。
“我、我说实话。”他用力抹抹鼻涕，“我，我不想离开，我再也不想被丢下了。”
“我和你，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一直一直在一起。”
西园寺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回答。
“我会慢慢长大，我会慢慢不需要你操心。”
“我会买好看的堇色浴衣给你。”
“我会跟你出场每一次的夏祭，陪你看每一次的烟火。”
“我会足够强壮，能保护我自己，会记得回家的路。”
“总有一天我也会保护你。”
西园寺一言不发站起身来，看着修兵。焰火在她头顶天空绽开，仰着脸的少年的脸上有花火颜色闪烁不定，表情却丝毫未见动摇。
而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算不管这孩子想法究竟如何这些许诺又有多少实现可能，她至少能够确定此刻他的认真。
活的并不艰辛却也不见得有多么惬意，未来如何其实根本分辨不明。此时此刻或许这些话只不过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孤单或者不愿被抛弃的担忧，语言所能承诺的所能体现所能实现的都不及这现实的万分之一，她们都十分明白这一点
但是她还是不能否认，这一刻少年眼里闪耀的光。
那孩子许下的诺言就如同此刻花火，那么色彩鲜艳而充满美丽憧憬——在高天绽放，遥不可及只能观望，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憧憬。
若是那样的未来——
“我不会再弄丢你了。”握着的手紧了紧。
“所以你也要抓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花火诺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