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餐便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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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口麻袋里摸出一个萝卜，又摸出一个。西园寺姑娘手里举着两只大白萝卜朝屋子中间坐着的死神青年悄悄抽了下眉毛。
秉着远来是客的原则，西园寺姑且客气了一下问问风间要不要留下吃顿便饭——当然是十足的“客气”而已，谁料笑眯眯的风间君就这么丝毫不客气的点点头说好，末了还补充一样说不用太丰盛随便做点就好……
这厮一定是在报复！不就忘了他的名字而已么用得着这么计较吗？
吃吃吃，吃白食当心吃的胃痉挛！西园寺拿刀“咚”地一声将案砧上的萝卜剁成两截，仿佛剁的是风间久的胃。
她看看风间久——收回目光，“咚”。
回头再看看风间久——收回目光，“咚”。
等到她第六次“咚”之后被反复盯着的某人终于也坐不住了，干咳一声走了过来：“那个……凛小姐？”
“什么事？”西园寺将风间久的表情学了个七成左右，抬头甜笑，“等等就好我马上就切•完•了您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着急？”
言下之意是你饿死鬼投胎么没看老娘正忙着呢赶快回去和那小鬼蹲好我气撒够了自然会叫你——只不过风间久仿佛没能领会，也有可能直接忽略掉了。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按住西园寺拿着刀的那只手。
“凛小姐，你不觉得刀太大了么。”他笑得有些无奈却又无比诚恳，“还有，你切萝卜忘了扒皮……”
西园寺闻言一呆，扭头看着砧板上七零八落的萝卜尸体，再看看手里一米多长明晃晃的日本刀，一时语塞，风间却皱了皱眉毛：“不过这刀工有点差呢……大小不一，这样炖起来很费事的。”
西园寺更加说不出话来了，眼睁睁看着风间伸手过来取过一片萝卜。
现在这情况是怎样啊——死霸装干净整齐的正直（待议）死神一枚，长相清秀语气温和表情无害的大好青年一枚，伸出手去拿两根指头拈着奇形怪状的白萝卜开始认真研究？西园寺一时觉得这情景的违和度不是一般的高……
朋友醒醒啊喂，那只是一片萝卜啊是就算整根丢进锅里盖上锅盖十几分钟后也能下肚的了萝卜啊你现在用这种充满了辩证唯物主义的目光来看它究竟是想怎样，看的再久它也不会变成胡萝卜的啊喂！没去皮又怎么了！顺气可不可以啊口胡！
只是如此千言万语西园寺憋到最后也没好意思出口，百转千回之后憋得脖子都泛紫了才翻翻白眼扯出一句：“……我家没别的刀具了……”
“诶？”风间久吃惊，看看西园寺再看看一边坐着的少年，看见那少年认真点点头才叹口气，“……连厨具都没有，你们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西园寺嘴角一抽拿手指对修兵点点点眼睛却瞪着风间：“……你为什么一定要他确认了才相信我的话……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会让你觉得我很不可靠？”
面对指责风间久仍旧不为所动，把西园寺对着别人点点点的那只手拽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笑嘻嘻道：“萝卜。”
你大爷的萝卜跟你有仇啊！我就是不会切萝卜……呃，其他的也不大会切……总之不太擅长做饭而已！你不要靠着白萝卜这种三环一斤一次性买一麻袋还打八折的廉价商品来衡量我的存在价值！
西园寺忿忿地鼓起脸颊，风间久看见这张脸却笑得更为灿烂——这次连八颗牙都露出来了，还在闪闪发光。久未经“年轻英俊”异性光芒照耀的西园寺立时大囧，只是这种感觉并非如同记忆中那些恋爱小说所叙述的女主初遇真命天子一般“心神一荡”，而是只觉得鸡皮瞬间蔓延全身，大有连脚底板都要变得疙疙瘩瘩的倾向，扭过头就向一边的修兵抛去求援的目光，却不料只看见那小子刚晃出门的后脑勺。
你、你这个叛徒！西园寺恶狠狠地腹诽。
只是最后一个尾音的波浪线还在心中飘荡的时候少年就回来了，静静将一把菜刀放在砧板上：“隔壁细川先生家里借的……用完了我会再还回去。”
“诶~”风间久转过头去，看见只到自己腰间的少年直勾勾盯着自己握着西园寺那只手，又笑笑，才放开，“……果然和第一印象一样，是可靠的孩子。”
“废话，我养的！”西园寺后退一步，退到修兵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昂起脑袋表示“我现在很骄傲”，“虽然才养了三个月。”
“哦，那这位是？”
“我儿……”
“不是儿子！”
带点怨懑的声音，西园寺低头看见仰起脑袋皱着眉毛瞅向她的一双三白眼，把后半句话吞下去，干咳一声换了措辞：“嗯，不是儿子……反正是我捡的，叫小……”
“也不叫小黑！”
这次声音更大了，西园寺无语再次低头，修兵却连看她都不看了，把头扭向一边小小嘀咕了一声：“……都说了叫修兵了别老拿那个怪名字给别人介绍啊……”
风间久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有趣的孩子。”
有趣个鬼！西园寺气得掐掐修兵的肩膀：“哪里有趣了，小小年纪就认真的要死，养他很辛苦哩！”
“只是想不到你会捡个人回来和你一起生活。”不知为何风间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些，“毕竟金姐叮咛过你别随便捡奇怪的东西回来……呃，虽然修兵君倒不很奇怪。”
看着西园寺脸色有异风间停了停，试探样地拍拍她的肩膀：“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提起金姐的……”
“啊不，没事，没事。”西园寺随口应付着，又揉揉想抬头看她的修兵头发，“我只是没印象她曾这么叮咛过我……虽然那时候的我要养别人的确是困难了些呃……你这是？”看着绑好袖子拿起菜刀的风间久，西园寺眨巴眨巴眼睛搞不清楚状况。
“我母亲说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再度回到风间脸上，“男人要会做饭才能娶得到漂亮媳妇。”
“还有，以后叫我阿久就好。”
阿久！你母亲这句话是经验！是真理！是宇宙洪荒星云变换都不会更改的真知灼见！
西园寺感动的满眶热泪大力点点头，等到将风间做好的饭菜吃到嘴里更是差点飙泪。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是萝卜！”西园寺捧着饭碗眼中星光点点，“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合你口味就好。”风间久拽下绑着袖子的布带也笑着坐在边上，“其实萝卜不仅仅能拿来炖，切一下做凉菜、做酱烧、照煮、天妇罗都是不错的。”
“……还能做腌菜对吧。”一直埋头苦吃的修兵突然抬头说。
“啊，是没错，真难得你也知道。”风间诧异看他一眼，“不过腌菜的话好米糠很难得，就算有了米糠味道大不说自己翻又很费事，我觉得凛小姐可能不大习惯做那个。”
“不是西园寺小姐……”修兵低下头顿了顿，“只是我母亲以前经常做那个……”
“诶？”风间闻言一愣，转头看看西园寺，眼中意味不明。
“当然不是我！”西园寺朝他翻个白眼，伸出筷子一下子叉走修兵面前的一块照煮，“别说酱菜这么麻烦了，不好意思我只会切大块往热水里丢，你做的这些我一概不会……还有下次照煮里味醂少放点。”她把自己面前的酱烧推过去，“这家伙不擅长吃甜的但是咸的东西倒是来者不拒。”
看看低着头不说话，但听见西园寺这样说默默将抱着碗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的少年，再看看一脸幸福旁若无人对面前萝卜大餐风卷残云的包子脸姑娘，风间久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哗啊好饱！”吃完饭抹抹嘴西园寺快乐地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好久没这么幸福了……是说杂煮吃了几个月还真是腻歪啊……”
风间久嘴角抽搐一下：“几个月……为了健康起见，凛小姐以后还是多吃点其他蔬菜的好。”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生活不易……”
“我觉得应该也不会贵到哪里去。如果实在困难我也可以……”
“不不不，不是买不起的问题。”西园寺从地板上爬起来，认真向风间摇摇手指，“拿来给我做的话，多半不是会被浪费掉嘛，这样才最令人痛心啊！”
“噗。”正在收拾碗筷的少年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似是意识到糟糕，赶忙抬头看向西园寺，不出意外地收到一个“你小子活腻了居然敢嘲笑我赶快自绝于天下”的眼神，紧张了半天尴尬开口领罪。
“我……我洗完碗筷就去劈柴……”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
西园寺听见这种声音却满意到不行，点点头手臂一扬，就想把身边那把长刀丢过去：“呐呐刀在这里，一并拿出去吧，劈完了柴再拿回来。”
谁知刀刚举过头顶手又被人握住，西园寺和修兵同时看向突然站起来的那个人，满脸都是诧异。
“凛小姐，请不要这样。”
“诶？”西园寺想抽回手，却发现风间握的很紧，一般的力气依旧纹丝不动，用大力气又怕伤到人，一时间进退两难，修兵站在玄关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帮忙掰开那只手。
西园寺抬头却看见风间脸上刚才还挂了满脸的微笑荡然无存，居高临下眼神看不清楚。
“凛小姐，请不要这样，那把刀不适合做这些事，刀魂会哭的。”
“啊没事没事那刀锋利得很砍点木柴完全没问题再说每次砍完都会注意清洗干净拿来切菜也没有卫生隐患的…………诶诶诶你说刀魂？？？”
看着西园寺瞪得宛如牛铃的眼睛，风间久重重叹了口气，取下刀在西园寺对面坐下，另一只手依旧抓着她的手没松开。
“这是一把斩魄刀，请不要这样对待它。”风间久低头一根根掰开西园寺的手指头，然后郑重将那把刀再度放在她手里，再合手让她握好。
“我知道你很讨厌死神，我也知道金姐……有多讨厌死神，但，这毕竟是金姐的斩魄刀。”握着西园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这让她觉得有些惶恐，“这是金姐曾经存在的证明，我将它交付给你并不是想让你这样对待它。”
“我不介意你讨厌我或是死神，但是请不要迁怒。”风间久抬起头来看着她苦笑，“这毕竟是金姐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啊，难道你不会心疼么？”
西园寺嘴唇嗫嚅了半天终于出声：“……我不讨厌你，阿久，我不讨厌你……是啊我也很心疼……”她紧紧握着刀，有点语无伦次，“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老金她……”
看着她这般模样风间久也没再说什么，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听着那声叹息西园寺只觉得心肝都挤作一团一样的难受，完全不敢抬头看他。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结很难打开……”阿久的声音从头顶上淡淡飘来，“我等了五年才初次来拜访就是怕你……可是我还是会过来的，但下次我宁可你抽刀砍我——只是请不要再这样了。”
西园寺没答话，低着头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好久才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向这边走过来，一只冷冰冰的小手按在她握着刀的双手上。
“他已经走了。”修兵的声音有点犹豫，“下次他如果还来的话……”
“他是好人，你说过的，再说他来了有好吃的。”西园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好听一点，但是无论如何装不出平时那种懒洋洋大咧咧的愉快声线，“放他进来没关系……”
沉默了片刻，按在她手上的手变成了一双，和她一起握着那把长刀。
“……很重要的东西？”
西园寺的手猛地紧了一下，拂开修兵的双手，把刀抱在怀里，埋起头。
“……很重要的人。”
她把自己的脸完全埋起来，修兵就算跟她只离咫尺也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难捱的沉默压在两个人中间，西园寺脑袋里一片混乱，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把那把斩魄刀越抱越紧，直到感觉脖子上忽然环过一双手臂。
“西园寺小姐，我会去买一把新菜刀的。”
“……嗯。”
“还有柴刀，我也会买的。”
“嗯。”
“所以，不要哭。”
“我没哭！”
闷着头用力否认却带着明显的鼻音，明知道掩饰不住的西园寺狠狠抽下鼻子决定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这是在干嘛？”
“呃……”绕在脖子上的手臂僵了一下，“我、我母亲说这、这种时候要……”
“这种时候要趁机吃女孩子豆腐么……”
“才、才不是！！！”
少年急迫想要辩白的一声大叫，手臂上的僵硬也明显传导到了他紧紧靠着她的小小身躯上，短暂的僵硬过后又有点想撇清关系似地想挣脱她。
“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西园寺的心情在欺负修兵之后就这么习惯性的好了起来，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跑开，手脚并用地巴住少年死命挣扎想要离开的身体，还用脑袋蹭蹭，“嗯嗯你是在安慰我不是在占我便宜我知道我知道……”
“……我母亲说别人若是想哭，抱一抱安慰下就好。”好半天之后少年才认命不再挣扎，轻轻这样说。
“你当我和你一样是小鬼头么，这算什么安慰！”西园寺不忿地又蹭了蹭脑袋，决定宁死不肯承认她其实真的被安慰到了，“不过，你有一个好母亲。”
“嗯。”
不知为何心底有种想微笑的感慨渐渐荡开，冲淡了刚才她满心的不知所措和混乱。西园寺的手臂紧了紧，怀中少年的衣服干净柔软，有阳光的味道，清新好闻。
然后她丝毫不觉可惜地把一脸的鼻涕眼泪都蹭了上去，蹭干净之后抬起头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觉得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什么善心多的没地方放的大好人。”
修兵低头看下一胸口的鼻涕眼泪，微微抽着嘴角点下头。
西园寺把手松了些却依然环着少年没放开：“我一个人过日子的话会很糟糕。”
越过眼前人看向屋里那两麻袋萝卜，修兵眼神复杂地又点点头。
“所以啊，我想你留下多半不是出于什么善心，我只是一个人活着太艰难想找个伴或者说白了就是想找个垫背的……”
“修兵，你能留下么？你能和我一起生活么？”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西园寺咧嘴向他笑笑，“我不强求，这只是我的希望而已。”
“我很害怕再一个人这么活下去，我不希望今天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连个安慰我的人都没有啊……很自私对不对？”
修兵看着她，摇摇头，眼神猛地黯淡下去，然后沉默地又伸手抱住她的脖子。
西园寺一脸抽搐：“别抱那么紧，你衣服上的鼻涕蹭我衣服上了！”
“那是你的鼻涕！”
“反正都是我洗！”
她没好气地翻白眼，隔了半响少年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在耳边。
“……西园寺小姐，请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好。”想都没想西园寺微笑点头，拍拍不知为何猛然间陷入沮丧的少年脑袋。
“我只答应你，等到你想走的那一天，我不会强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一餐便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