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谈》棂棺

25、023

　　这是一场很长又很真实的梦，梦里的小家伙约摸也就十来岁，睁着一双极其艳丽的眼睛，异色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透着三分天真七分狡黠。
　　不过那只左眼里时不时旋转的黑色符文平添一份诡异。
　　他哼着不连贯的小调，蹦着，跳着，所经之处都留下那深红的血印。
　　魔域第十二重的冻土上绽开绚烂的花朵。
　　“小家伙……你长的很像我一熟人……”
　　“她也可以在这片冻土上掀起腥风血雨。”
　　寒风凛冽，像是一柄利刃一寸一寸划破娇嫩的皮肤。小家伙冲手里哈了口气，扬起小小的脸蛋，“他们都说我能够在这个世界掀起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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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绯猛地睁开了眼。
　　刺眼的白色天花板明晃晃的，他不得不抬起手遮住眼睛，深深呼了口气，方才一点一点，带着讽刺，扬起嘴角——
　　“确实，是巨浪。”
　　“嗯，小美人，你又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呢？”菲兹公爵侧卧一旁，饶有兴致的牵牵嘴角，“难不成又在琢磨如何杀死我？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夜绯冷不丁想起巴别邀请自己回魔域的事。
　　“呐，公爵大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语调亲昵带甜，“这些日子，魔域发生了些什么？”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想要来参合一脚吗？”
　　“……这个还要看具体是什么事。”他转过脑袋，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直直看着公爵那张俊美的脸，“不过，确实有兴趣来玩一玩。”顿顿声，“毕竟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参合进这些破事里了。”
　　“既然这样，我可是很欢迎小美人和我一起共事的呢~”菲兹凑到夜绯的耳边，“魔族内部分裂了，保守派和激进派，现在正在努力夺权哦~”
　　“那公爵大人你呢？”夜绯也凑到对方耳边，“是保守还是激进？”
　　后者不语，只是一个转身将青年又一次压到身下——
　　“是只想得到你的激进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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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瀑，毫无征兆地降临到这座边陲小镇。
　　雨点噼噼啪啪，争相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敲的耳膜生疼，头脑发昏。
　　林琰倚着墙壁，目光无所聚焦，周围一切在雨中显的那样雾蒙蒙，又那样不真切。
　　“桔梗，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混血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就是错误呢？”
　　橙色的眼眸并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而失去光泽。
　　“这我也不知道。”白发少女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不过杂种的存在确实是个错误。”
　　对话就这样终止。
　　“我出生的那个村子是个又闭塞又落后的地方，因为只有种地和打猎才能维持生活，女性地位不是很高。”突然之间，话题变了。
　　“所以，未婚先孕，我的母亲备受非议。”
　　“在那个时候，我自然而然就是整个村子里最惹人嫌的孩子。”林琰徐徐讲述着自己记忆里那所谓的家乡的故事。
　　“知道自己是火神儿子这件事，是一年前。我在森林里打猎，点燃了手中第一束火焰。”
　　桔梗微微侧过脑袋，蓝色的眼睛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少年。
　　“那时我才知道，母亲曾经被火神拐走的事情，也才知道我是不小心诞生的孩子。说实话，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毕竟，我们那个闭塞小村能够活下来，也靠着对于神族的进贡——而人神之子，是个不可以存在的禁忌。”
　　桔梗启唇，“如果只是单纯人类的孩子，确实很轻松……”
　　“但我的母亲，她却告诉我——”
　　“无论你是人还是人神，你都有努力活下去的权利和义务。”
　　“没错——我本来觉得作为一个人类这样庸庸碌碌的活下去倒也是件好事，不过现在，除了血雨腥风和逃亡，我没有其他办法活下去。”
　　桔梗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瞧着林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那后来的故事，就是我们相遇了吗？”
　　雨势似乎小了不少，滴滴答答敲打着屋檐，清脆悦耳。
　　“不是我们相遇了。”少年转头，微微弯下腰，一点一点靠近少女，最终停在她的耳边，“是你救赎了我。”
　　那一刻，雨停下脚步，桔梗本来带着狠戾与复仇火焰的目光渐渐平息，却独留脑中反复回放着那温柔的橙色火焰——
　　抹杀了一个村庄，抹杀了追着自己的污秽。
　　她下意识的，又一次握住少年的手。
　　而这时，少年温润的吐息打在自己的脸颊，“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永远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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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云三人最终立于一座并不起眼的洋房前。
　　出于本能，红发的少年摆好进攻的姿势，选择用自己独有的力量去探查周围的情况。
　　巴别的神色忽明忽暗。
　　“喂，少年。”他开口，“你不必这么戒备，这里可是我们一个熟人的住所哦。”
　　伊斯塔推了推眼镜，没有接话。
　　赤云几乎没有正眼去瞧这个总是扯东扯西文不对题的魔族，巨剑的手柄被握的死紧。
　　“也是，吸血鬼，确实是你们的熟人。”过了一会儿，带着几分鄙夷，他抬了抬下颌，“就是不知道那玩意儿在不在这里。”他似乎并不怎么想说起那两个字，目光不自然地瞥向一角的灌木。
　　“这我们也不清楚，毕竟小家伙行踪不明嘛。”巴别语调轻佻，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如果在的话，你打算怎么对他？杀了他？还是说……”表情一下子显得意味深长，猫眼一眯。
　　赤云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他只是四下观察着，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
　　这里……没有他的味道……
　　失望，夹杂着揪心的痛，他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让我碰上那杂种，我必杀之。”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了巴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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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绯睁眼的时候，还带着点迷糊。
　　也不知道是自己没睡醒，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舔着自己的脸颊，湿漉漉的，软乎乎的，还有一点点臭臭的味道。
　　他最终睁大眼，支起软绵绵的身子——
　　在自己身边趴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圆溜溜的眼睛，黑色的鼻头，棕色的短毛。
　　夜绯一瞬间，身子一僵。
　　小狗像是不明白自己面前人的行为，歪着脑袋，用黑乎乎的豆豆眼瞧着这漂亮的人。
　　夜绯死死盯住它，右手死命拽住还带着一点潮意的床单。
　　小狗看累了，站起身子，抖了抖毛。
　　夜绯紧张起来，有些发干的嘴唇被死死咬住。
　　小狗一步一步走向这个奇奇怪怪的人，想要靠近他。
　　就在这一瞬间，夜绯立时发出尖锐的声音，往后倒去，也没掌握好平衡，一下子摔下床。
　　“不要……不要！”他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往角落躲去，“不要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不要……”
　　小狗的目光依旧不解，但是他下意识的就想靠近这人。所以，毫不在意对方那一眼便能看出的恐惧，小狗跃下床，冲他摇了摇尾巴，带着无限示好的意味。
　　青年血红色的瞳孔因为恐惧猛然缩小，随着一声极其尖利的尖叫，他的周围一下子燃起青蓝色的火焰。
　　“不要……杂种不要！！！”就像是被可怕的梦所魇住，支离破碎的话语不断蹦出，“杂种……听话的……所以……不要……”
　　泪水滚落，玉瓷一般的皮肤上留下水珠的痕迹。
　　他躲在角落里，不着寸缕，浑身颤抖，黑发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断断续续的话语继续着。
　　“杂种下次一定……一定会好好……七十个……所以……所以不要……”
　　小狗歪着脑袋，木愣愣的瞧着被过去所束缚住的漂亮人，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夜绯头痛欲裂，但更让他崩溃的是那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恐惧。
　　这份恐惧不知从何而来，可就是本能一般，他不断求饶着，不断重复着，好似只有这样，这份恐惧才会消失。
　　“……杂种……呜……杂种就应该……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