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谈》棂棺

20、018

　　夜绯神色迷离。一双漂亮的眸子颤抖着，难以聚焦，便也没有听清男人的话语。此刻的他带了些任人摆布的味道，没有反抗，只有绝望。连带着那往日应该桀骜的左眼此刻都染上了迷茫与懵懂。
　　这次发病来的毫无预兆，却又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他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睫毛颤抖，带上些微水珠。
　　伊斯塔愣住了。
　　“伊莲·克里塔尼亚，你没事吧？”他对于这位灾厄的印象很浅薄，大多只是停留在那张绝美至极的脸和那混乱的血统，更多的还是从他搭档口中获悉——譬如拥有连魔域领主都无法抗衡的力量，身体很开放，性格有些桀骜不驯等等。可正当伊斯塔这样正视这个传说一般的存在时，他的脑海里却只蹦出了一句话——
　　“他是个孩子。”
　　很奇怪，明明这青年举手投足已然娇媚难消，那身段眉眼也早已是成年的模样，可伊斯塔就是笃定他没有成年。但这的确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伊莲是个未成年的半魔。
　　可……似乎从未有人把他当作孩子。
　　伊斯塔就这样压制着夜绯，令他有些难耐的睁开了眼。
　　“你为什么……？”他微微启唇，因为发病的缘故，唇色偏红，嗓音甜腻，眼角也不自觉的染上绯色，“你是……”他白皙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你是不是不舒服？”尽管没有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但好得作为一名有女儿的父亲，伊斯塔还是敏锐的感觉出了异样，“发烧了？”他伸手去摸青年的额头。
　　夜绯慌张的躲开了。
　　“别碰我……”他咬了一下嘴唇，“不要……”他的睫毛扑哧扑哧的上下颤抖，像是新生蝴蝶的翅膀，“而且……脏……”
　　“诶呀，居然是你先找到他的嘛~”巴别飞身落地，“不过~布克里同志，你好歹也是个有妇之夫，这个样子可不太好哦~”他揶揄道，便见自己的搭档皱着眉起身，但手未松开。
　　“那你赶紧抓住他。”伊斯塔看着巴别蹲下，握住青年的手腕，“还有，他不舒服。”
　　“他这个样子是常态啦~”巴别不以为然道，“据说是因为生活太过混乱导致的~”话虽如此，他还是一把把青年打横抱起，“现在这副样子可不能让那几个小朋友看见~我们还是找个地方照顾他一下吧，也刚好防止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对他图谋不轨。”
　　伊斯塔推了推眼镜，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观点。

　　林琰最终还是拉住了两个发疯一样的人，在安索奇利亚山脉的森林里歇息。
　　“你们两个，害，真是，和人家到底什么仇，什么恨呢……好吧，虽然那个灾厄是真的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毕竟……emm我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啊，这么贸然，很危险啊！”林琰絮絮叨叨，“况且只是气息而已，说不定人都已经走了……”他最终总结道，“不值得的，天黑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圣母？”赤云听完，毫不留情的评价道，“那只杂种，可是不该存在的灾难与肮脏。”他暗沉着眼眸，“你说不定会因为这点仁慈，死在他的手里。”
　　林琰抿了抿嘴，最终开口，“可是，我们没有见过他不是吗？”
　　“哪怕见过他，他真的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混蛋？他难道就是个不该存在的肮脏？他为什么……就不能留有一点美好？”
　　他想起过去，自己的母亲，那样不喜欢了解其他种族事情的女子，谈起那个小杂种——
　　“可他确实很可悲很可怜啊，没人要的被弃困兽，说到底，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吧。”
　　“真是可怜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了解他，也没有接触过他，才会对他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桔梗此刻的声音冷至骨髓，带着厌恶与憎恨，“那个杂种根本就不应该出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没有死掉。”少女的眼眸冰凉到极点。
　　“了解什么都没有用。”赤云也像是很赞同桔梗的话语一样，“他就是个肮脏东西，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的玩意儿。”
　　“该死。”
　　林琰皱着眉头，不吭声。良久才接口道——
　　“那你们……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天边的星子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像是悲哀细碎的淌于夜空，等待着汇入无边银河。

　　这是一个格外真实的梦，梦里的自己应该还没过十岁，踉踉跄跄的在魔域街道里通行。
　　有个人把自己捡回了家。那是一座巨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暖洋洋的气息让自己冻僵的脸蛋都恢复了点血色。
　　“以后就跟我住在这里吧。”那个人声音很柔和，像是微风拂过耳畔。
　　伊莲是第一次被这么温柔的对待，有些开心的扑在对方的怀里。
　　镜头忽然一转，变成了破败的房屋，而自己正被一群魔族男子团团围住，那声音那姿势，简直和自己……绝配。
　　伊莲带着餍足和疲倦，把这群魔族全部杀掉，连带着一点鲜血和精气都不放过。
　　后来，自己被囚禁在牢笼里，阴沉着眸子看着外面的世界，人来人往……
　　夜绯睁开眼时，四周的场景早已不是什么海边别墅，而是一个透着阳光的小屋，收拾的干净，隐约还能听见外面车来车往，小贩吆喝的声音。
　　他迷迷蒙蒙的支起身子，恍惚了一会儿，便瞬间露出了戒备，连带着尖利的虎牙若隐若现。
　　“你醒了呀~”巴别轻佻的声音让夜绯一愣，但旋即整个人都缩到了床角。
　　“你怎么在这里？！”他质问到，浑身压着气息，但那也威胁着巴别说实话。一双漂亮的手也紧紧抓住床单，时刻准备好扑上前去，将人撕得粉碎。
　　“嘛~多年不见，怎么就变的这么冷漠了~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哦~”巴别有些难过的叹气，“真是……怎么就没有以前这么可爱了呢……”
　　夜绯继续用眼神威胁着，却忽略了自己此刻似乎……并没有穿衣服。
　　“而且哦，你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产生非分之想呢~”巴别扬起一个坏笑，“这是在邀请我嘛？”
　　夜绯猛然一低头，便看见自己莹白的皮肤。
　　瞬间，青年躲进了被子里，连脑袋都没露出来。过了几秒，才探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凶狠无比：“再笑，杀了你。”
　　巴别却是笑的更厉害了，“多年不见，倒比以前更呆萌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着捂着肚子，“真是……圣域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夜绯额角的青筋暴起，却并没有放肆的放开气息，而是压抑着，良久低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明明是圣域的国度。
　　巴别挑了挑眉，一双猫眼水光运转，“你猜~”
　　夜绯直接扑上去揍了他一拳。
　　“你再不老实回答我，小心脑袋进我肚子！”他趴在人家身上，举着拳头威胁。此刻一双眼眸却是闪着更加美丽的光芒。
　　“嘛，小美人已经出落成大美人了。”巴别不知为何，突然这样感叹道，“等成年了，应该就是绝世美人了吧。”
　　夜绯白了他一眼，“老子已经成年了！”
　　“你没有成年啊。”门口冷不丁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沉稳与安定，“胎记都没褪呢。”
　　夜绯皱着眉，带着警惕与审视，瞅着来人。
　　“那是我搭档，伊斯塔。”巴别解释道，“昨天给你做全身理疗的恩人哦~”
　　青年猛的扑向了伊斯塔。
　　“你完了！”
　　“而且我没有胎记！”夜绯没有打成伊斯塔，有些不悦，但嘴硬的不行，“胎记早褪了！”
　　“你自己用的那些残害手段都没用的。”伊斯塔指了指青年腰侧的深色印记，“虽然用障眼法什么的让别人都看不见……可是这个是我们魔族专利，哪怕用魔法，同族还是看的见的。而且铁烙和剔肉都不会使其消失的。”
　　“这可是魔族幼童才会有的……生的烙印。”
　　“去你妈的幼童！”夜绯一枕头丢到这位眼镜男的脸上，“老子可是正经成年男人！成年男人！”他凶狠着目光，却反倒像是只奶猫，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作用。
　　“真是……那就成年男人吧！”巴别敷衍道，“成年男人睡觉还喜欢咬手指，真特别！”
　　夜绯一愣。
　　“又咬手指……”他猛的一甩手，将那漂亮纤细的手在墙上甩出一条极长的血印子。
　　“我可是成年人。”
　　“不会这么懦弱的。”
　　他低声道，全然没有注意到另外二人不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