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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往事如流 ...
话说从前北宋年间有个汴京城里的登徒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每日只知游手好闲,吃酒赌博,流连烟花陌巷,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连家人妻子都弃他于不管。登徒子的父母甚至放出话来,声称自己的儿子在街头冻饿而死也与他们家不相干。
一日,登徒子在脚店里买了一碗酒。正值隆冬,外面搓绵扯絮地落着雪,登徒子还穿着单衣,冷得瑟瑟发抖。口袋里仅剩的几个钱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刚刚被老鸨赶了出来,烟柳巷里多的是趋炎附势风尘女子。再去赌一次吧,登徒子对自己说,指不定就发了大财。况且他还有最贵重的东西可以抵押。
是夜,登徒子又输了,众恶少围着他咄咄相逼。
登徒子说:“俺身上有块玉。”
众恶少解下他腰间的玉,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成色的东西,一甩手就嫌弃地丢在了桌上。登徒子连忙两只手抱起这块玉,辩解道:“今人玩赏宝贝只知道看成色看光泽,可谓附庸风雅。俺却以为宝贝里的故事最重要。”
众恶少一顿,继而爆发出一阵狂笑。
登徒子却是一脸的严肃:“俺给各位讲了这个故事,各位要是觉得好就收了这块玉,算是抵了俺的赌债如何?”
一片寂静,众人未曾想到登徒子是认真的。
一个身材高大的恶少点点头:“说来听听。说得不好,你大爷肯定不放过你。”
登徒子于是娓娓道来:“这个故事说来朝代不可考,而且像说书的那样从头平铺到尾就索然无味了……”
高大恶少打断了他:“那是你自己不学无术罢了,编东西都编得没根没据。”
登徒子不理会他,继续说了下去。
深秋的夜晚,山中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滴落在枯黄的梧桐叶上,淅淅沥沥,扰人清梦。
佑安辗转反侧,床板低低地发出吱吱的呻吟。她干脆借着微弱的天光披上小袄抱膝坐在床头,倚墙倾听滴滴答答的西窗雨声,脑海中掠过往事的雪泥鸿爪。无限心事堵在心头,朱唇翕合,到底归为沉默。
近来佑安总是在夜里保持清醒,不断地回忆往事。隐隐的不安仿佛蛰伏在心底的野兽,时时刻刻都在伺机窜出来。现在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隐居避世,前尘往事尽已成灰,还有什么能牵动她的心弦呢?思来想去,也只有远在北国国都阳安城的那位了吧。
那位以性情乖僻著称的明渊公子了。
佑安离开阳安城时,他一路送她到城郊。那时也是深秋,天高云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秸秆焚烧的味道。偶尔有牛车马车路过,但是只有他们能嗅出这场送别里的感伤气氛。
佑安跳下车,故作轻松地说:“本姑娘要去大好河山隐居了,你还要在死气沉沉的阳安城待到老,是不是有点嫉妒啊?”
明渊笑了笑:“是很嫉妒。等我有空了,一定去你住的地方拜访。”
“本姑娘会摆好棋局等你的,”佑安大喊,“你到时候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本姑娘的水平大有长进。”
这个约定显得十分荒唐,佑安行踪不定,明渊政务缠身,这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了。然而佑安还是打心底地喜悦,好像来日还有长相厮守的日子一样。
整整五年过去了,佑安四处游历,大开眼界,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知无识的小姑娘了。为了出游方便,她男装打扮,外人看来,她就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的年轻公子。囊中羞涩的时候,她就在街边摆了小摊当江湖郎中,凭借一点粗浅的医学知识替人看病把脉。有把握就治,没有把握就坦诚建议病人去药店找坐堂医瞧瞧。
很多人夸赞佑安医术高超,但是佑安很清楚她的水平不及明渊一半。从前无事可做而兴起了向明渊学医的念头,当时哪里能想到,后来真的派上了用场,成了自己的谋生手段。世事无常孰能料到?明渊过去也只是一心想当个富贵王爷,看似简单的愿望也没能成真。
佑安想起了从前他们在玄因寺求到的那一支上上签,自己当时还以为真的能有好结果呢,如今想来只是天真。往事如流。
五年间,佑安踏遍北国的大好河山,见识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她和小城里的百姓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中元节,看见了成千上万的荷花灯顺水漂流而下的美景。烛火点点,宛如满天星斗在水面上的倒影,她几乎分不清天上人间。有个淳朴的少年与她相谈甚欢,甚至邀请她明年再来。
天下之大令她心生敬畏。北国民风淳朴,老百姓大多都是热心肠,鲜有攻占他国的野心,一点都不像南国宣传的那样剽悍残忍。可是一旦战争爆发,化为焦土的总是他们的家园,沦为枯骨的总是他们的子孙。即便是在和平的年代里他们也要承担沉重的徭役。佑安感慨万千,如果他们知道她正是南国的公主会怎么样呢?不能细想。
闵河像以往一样不知疲倦地自东向西朝着大海奔去,清晰的在南北两国之间划出一道分界线。傍晚的薄雾仿佛颜色鲜艳的轻纱,温柔地笼罩在河面上,悄悄弥漫进河边的小酒馆。
崇尚春秋笔法的后世史书在记载这一段时总是异常的简洁,只言片语就概括了来龙去脉,读者们永远不可能像当时闵河边小酒馆里的两位白发渔民那样详细地了解这一切。
“我们南国这下子算是气数将尽啦。眼下不过是百足之虫,断而不蹶罢了。”身材更为矮胖的那位渔夫叹息道。两人干杯,任凭夸张的动作幅度把酒泼洒到了桌面上。
“我们北国又能怎样?现在的绯皇后似乎不是个简单角色,她膝下的三皇子虽然性情乖僻,但是长公主却很能干。然而之前珺皇后生大皇子极得民心,只恐怕日后会祸起萧墙。”更为高挑的那位渔夫也面露愁容。
“咦”,南国渔夫调侃道,“祸起萧墙这个词用得倒是很文绉绉的,不愧是上过几年私塾的,和我们这些粗人就是不一样呢。”
“话又说回来,你们南国的国君听说最近也病倒了?”
“传言是这样。而且平公主还亲自侍奉国君,体贴入微呢。”
“是啊,像平公主这样德才兼备的美人儿也就是一百年才见一遭,怨不得人见人爱。你们国君把安公主送去当质子也真是考虑得周到。”
“哈哈。我们两人也真是无聊得很,与其为这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操心些无边无际的事情,不如好好安心喝杯酒。前段时间两国在这儿交战,把闵河水都染红了。我们兄弟俩又是好久没见,谁知道下次喝酒又是什么时候呢。”
余晖中万事万物都显得无比苍凉,连水中摆尾的鱼儿动作都迟缓了下来。两个人沉默着喝酒,不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人生的烦恼一旦想起来就没完没了。
后世的人们都知道南国和北国是世代的敌国。
南庄公15年,也就是北穆公二十年,两国交战。战争的起因众说纷纭,总之,结果是南国溃败,割让了大片肥沃的土地和十五座城池,还被要求送出一名质子去北国。南庄公当时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不幸的是,佑安正是那个不被宠爱的那个。
于是,舟车劳顿地,佑安被送到了阳安城下。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惶恐的心情。朱红城门大开,钉头锃亮,竟给人以一种锋利之感。城上悬着一个半腐烂的头颅,散发着令人反胃的味道。乌鸦在毫无血色的苍穹下盘旋着,不时停下来啄食腐肉,尖喙所到之处露出森森白骨。那是南国的大将,被俘之后决不投降,北穆公成全他的骨气,将他枭首,并且把头颅悬挂在城门以示对南国的羞辱。佑安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南国人尽皆知的英雄。
她抑制住呕吐的冲动,尽力表现出一个公主应有的端庄仪态。
阳安城的皇宫不知比南国的要气派多少倍。飞檐翘起,像鸟喙一样啄向天空,即便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殿脊两端都饰有栩栩如生的鸱吻塑像;屋檐的下面,一条贯穿皇宫的河水流过,水上不时有汉白玉的玲珑小桥飞过,投下泛着淡淡涟漪的倒影。宫墙明红,琉璃瓦碧绿,凌空的复道连接起大大小小的殿宇。宫殿上方的天空似乎永远晴朗。
但是这里没有舒展着碧绿叶片的芭蕉,没有形态各异,兼具瘦皱漏透之美的太湖石。这里是北方,苍凉的朔风穿过厅堂,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佑安,这不是故乡。
庭院深如海。佑安终日在其中的一个偏僻院落里待着,身边只有一个从南国带过来的贴身侍女,名唤白芷。白芷同佑安一般年纪,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名分上是主仆,实则情似姐妹。不同于佑安的沉默寡言,白芷是个黄鹂般活泼的姑娘,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夏日里成熟的葡萄,充满了灵气。
阳安城的皇宫秩序井然,分工细致,规矩琐碎,宫里的衣食住行都有各式各样的部门在管理,都有要人问责,俨然一个内部朝廷。两人初来,不懂这里的礼法规矩,连最普通的宫人都可以半公开地嘲笑她们。佑安耳边常常飘过“这些南蛮子……”一类欲言又止的窃窃私语,白芷看不惯,总想要顶回几句。佑安在底下悄悄扯住白芷的袖角,暗示她不要冲动。不自量力的战败国的公主和她刁蛮任性的丫头,足以让成为百无聊赖的皇宫里上上下下风行一时的谈资了。
佑安从小就是一个隐忍的姑娘。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佑平从小姿色过人,又精通音律,人称“南国第一美人”,是南庄公的掌上明珠。在那些南国财政由于洪水泛滥而紧张的年头里,南庄公以身作则,推行节俭之风,佑安和南庄公的妃嫔们都不得不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穿上暗淡的布衣布裙,只有佑平一个人依然可以穿着她最爱的锦缎衣服四处招摇,成为灰败背景中极鲜妍的一抹亮色。
佑平的吃穿用度比南国其余人都要好,这已经成为了天下默认的准则,佑安也不例外,总是自觉地把更好的东西无条件让给佑平。她主动提出去北国当质子的时候,没有人哪怕象征性地阻拦过她,似乎这就是她应当做的。佑平是整个南国的骄傲,南国的骄傲不可以平白去北国受辱。
佑安从来觉得自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事事都凭命运摆布,不争什么,也不知道来红尘紫陌中走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明渊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千年暗室,一灯可破。明渊是那微弱而明亮的火焰,值得佑安用尽一生去守护。
佑安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白芷抱着要洗的衣物去了浣衣局,佑安一个人趴在栏杆上赏秋景。秋风习习,把已经苍老成红黄颜色的树叶从枝头挂落。几片红叶顺水漂下,宛若几艘轻盈扁舟。一条小鱼儿摆着尾巴,不断地追逐着红叶。一只更大的红色锦鲤闯进这幅画面,然而却是虚虚实实半透明的模样——佑安抬头,湛蓝的天空下低低地飞着一只巨大的锦鲤,木头做的骨架糊上了一层纸做的皮,水面上的原是它的倒影。
佑安觉得新奇有趣,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看它逐渐升高,颇有直上云霄之势,然后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左右摆布,身不由己,佑安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最后,它被按在了树梢上,被树枝勾住,动弹不得。佑安朝下看去,这棵树正好在她的院落里。
她真想卷起袖子,扶着树枝爬上树梢,把那只倒霉的锦鲤解救下来。佑安小时候曾经是爬树的好手,她窜上树的时候,奶妈和丫鬟们都只能大呼小叫而阻拦不得。可是如今她已经十三岁,又是空戴南冠的质子,早就失去了像孩童那样肆无忌惮的资格。
正犹豫着,院落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了。佑安一惊,自来北国,还没有什么人拜访过她。
只见门外悄然立着一个少年,手扶在门上,好奇地朝里面张望。阳光恰恰好把他笼罩于其中,更衬得他容颜清隽,整个人仿佛是光的质地,格外地轻盈而不可触摸。佑安一顿,这种超凡脱俗又天真烂漫的气质是她所从未见过的。
树梢最终勾住了少年的目光,佑安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大约是来找掉落的锦鲤的。
“抱歉,”少年愧疚地笑了笑,“在下没料到风筝飞到了这里。”
“风筝?”佑安觉得这个名词新奇有趣,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先把风筝取下来要紧。”少年似乎很是紧张,径自手脚并用地爬上树,将风筝一下子拽了下来,这才如释重负。
少年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叫风筝的东西,好像生怕它在自己的怀中破碎。
“我们之前见过吗?”本来打算离开的少年突然发问,“你好生眼熟。”
若不是四下没有其他人,佑安绝不会想到他正在同自己说话。她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大约是没有吧。”话一出口,便开始悔恨自己的嘴太笨,回答别人的问题总是那么呆板。
少年歪着脑袋打量她,坦率直白的目光里充满了困惑。佑安感到自己的双颊火烧似的发烫,双眼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暗自希望白芷快些回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半晌,少年轻轻“哦”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南国来的安公主。我叫明渊。”
那一天明渊向佑安介绍了她从未见过的风筝。
“风筝这玩意儿说来也巧得很,借着一点风力就可以飞上青天。”说着,明渊把线一圈一圈地绕好收紧,然后小跑了两步,只见风筝仿佛活了过来,抖了一两下就窜上了青空。佑安有种奇异的感觉。明渊和她好像都站在水底,牵动衣袂的风就是水流,而高高在上的锦鲤风筝就是在水中畅游的鱼儿。天地仿佛一汪清澈透明的池塘,空旷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风筝飞得如此之高,以至于隐入云间。
“我们北国人有时拿风筝放晦气,”明渊脸上还是那内疚的笑容,“剪断了线,风筝就会带着晦气一起飞到我们看不见的远方。宫里面不给放风筝,我就瞒着他们偷偷地放。我没想到……”
佑安难得地莞尔一笑,自信风筝给她带来的只有明渊,绝无晦气。可是,她用眼角余光悄悄望着明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令他这样的人感到烦恼呢?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她却几乎对他一无所知。他似乎不是皇公贵族,因为衣着打扮过于朴素;似乎也不是宦官,因为他的气度不凡。
就当是个梦吧。佑安笑得愈发开心了,做个好梦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明渊收了风筝,向她告了别,佑安还在院落里独自站着,痴痴地望着澄澈的天空,直到白芷回来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殿下怎么了,”白芷忧愁地凑过来问道,“白芷头一次见殿下这样……殿下听到外面的宫人都在议论什么了吗?”
佑安如梦惊醒。悲哀的气息,此刻笼罩着白芷这个总是明艳照人的姑娘。
“平公主正式承认了北国……宗主国的地位。殿下明日起,就要去当北国青阳公主的陪读了。”白芷说着,嘴唇发白,语无伦次,但是佑安还是准确地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
佑安心下一沉,万般酸楚涌上心头。风筝真的还是把晦气带来了吗?
“云将军他们曾经那么努力地捍卫南国……仅剩的一点尊严。”白芷声音颤抖,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们都想到了那个挂在城门上的半腐烂的头颅。三百年间,多少歌功颂德,多少可歌可泣的凯旋与溃败,南国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故国三千里,然而易主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二人相对垂泪,为前途的茫然落泪,为君主的薨逝落泪,为故国的命运落泪。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有的只是冷静克制的伤悲。
哭累了,白芷擦了擦眼睛,静静望着眼前的公主。父王去世,佑安甚至没有资格像一个普通的南国百姓一样披上缟素,而是马上就要接受披上了宠命优渥之外衣的羞辱。
“别哭了,殿下,”白芷强颜欢笑,“今晚做个好梦吧,明天在青阳公主的面前就能显得高高兴兴的。她可不见得是像殿下一样好脾气的主儿。”
能做个好梦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作者是末流985非中文系大学生,从小就很喜欢写写东西。
考上大学,爱好复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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