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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噩梦 ...

  •   以理性的标准创造社会,则机器人或者人工智能就应该取代人类,因为对于那个完美的理性社会而言,人类这个时常会因情绪波动而作出非理性选择的零件才是应该被淘汰的败笔。
      人类想要创造理性社会,到了最后应该淘汰的是人类……

      怎么会得到如此荒谬的结果?

      在我们从小开始的教育中,理性就代表好的事物,出现必然是褒义词性;感性则代表着落后愚昧,尤其当她和理性同时列举在一句句子中时,常常充当的是贬义词的角色。
      如果以两位女性来比喻的话,理性就是一位披着白纱的圣女,而感性则是一个袒胸露乳的站街□□。

      而我们的自我就像是两位女士中间被拉扯着手的小孩。

      “世界不是钟表。”我说,“上帝也不是钟表匠,把一个零件扣着一个零件。人类也不是零件,人类行为是不可控的。”
      否则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滑铁卢大败,而列宁格勒保卫战却会成功。

      人的行为是不可预期的,旁人无法预计,甚至连本人也无法预计。
      一个平日卑鄙的小市民可能在家园被侵犯时舍生取义,而一个平日言必称圣人言的君子在被俘虏后不到上刑就把革命军全出卖了。

      “如果要一个纯理性社会的话,就作为一只钟表的零件,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比我们更适合零件的角色。它们稳定,不会出意外,直到寿命到了报废。”我说,“所以按照这个理论的话,上帝到现在都没用机器人这个零件取代人类这个不太好用的零件,看来是因为世界的本质不该是钟表。”

      霍尔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说得很好,果然是作为卫国者培养的,这哲学的大道理说得不错。不过嘛,就你我所在的位置,还是希望理性而可控的人多一些来得好。”

      我一下就没话说了。
      是的,就管理而言,不可控的人太多了,麻烦也就多。

      我说:“我忽然明白为啥秦始皇要统一思想了,又为什么百家争鸣在后来再没来过。”

      “你就继续感叹吧,文化人。”霍尔忽然说道:“那个少年,我曾经和他有过对话。”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虽然不指名道姓,但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在那场灾难之后,所有人都尽量不对我提起他的名字,生怕我因此发狂。然而事实上我显露出的状态比正常人还正常。

      “他……跟您说了什么?”我尽量压抑住声音中的情绪。

      霍尔看着夜晚的星空目光也同样悠远。
      “那是个了不得的少年,如果他顺利长大成人的话,必然是个人物。”

      “他当得起这样的评价。”我说。

      霍尔勾起嘴角,“你自己谦逊,对你这位朋友倒是不低。”

      “他曾是我们同龄人中的最优秀者。”我说完移开了目光。

      “确实是可惜了。”霍尔也带过一句,“他如果还在的话,现在应该是马克西米兰的角色。”

      我们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像您之于学长?”我顺带试探一句。

      霍尔笑了声,“你小子真是从不吃亏。”又说,“这是他要求的。”

      加西亚……自己要求的吗?

      “大概是你们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是你去研究所夏令营的那次,他第一次和我联络上。”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那应该是我们冷战最严重的时候吧?
      原来他从不曾恨我。

      “这事一开始是不可能达成的,但以你们俩的身份,还是引起了重视。”霍尔说道。

      我问:“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们俩的身份?”如果我是特供品的话,他又是什么?

      霍尔没有回答,而是笑着看向我,“果然,说到他还是能让你在意。”

      我没有说话。

      “你想他吗?”

      “没有。”

      “口是心非,那样感情深厚的同伴,一起长大的交情,怎么可能不想他。”

      “我没有。”我从没有想他,因为我们从未分开过。

      霍尔以为我只是少年人口头倔强,摇头笑道:“其实前天一看到你带的耳钉时我就知道了……是他的遗物吧?”

      平价不名贵的材质是因为在童年之时他并没有能力弄到奢侈品,以现在所在层次的眼光来看,确实是普通得有些掉价了。

      “你在为他心灵守寡吗?”

      霍尔这一句话叫我几乎要喷血。

      “你这算什么话。”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哪怕是长官,也忍不住怼回去了。

      “那你现在算什么呢?不愿意接受新的盟友,不愿接受新的感情。陆知新,你今年才十六岁,准备一直为他‘守寡’到七老八十吗?”

      “我没有拒绝。”

      “你没有拒绝,因为这些人都不曾走进你的心里。你心里先对人有了隔阂,人是不是坦诚,相处的双方会没有感觉吗?”

      我沉默了下来。

      “越是幼小时候认识的人越容易真诚,这是人之常情。”霍尔劝解道:“不过这样拒之门外,不是对眼下的人太不公平了吗?”

      “忘了他吗?那是我做不到的。”

      “不用忘了他,那样的交情,你忘了他才不是个人了。接受现下并不是对过去的背叛。”

      说是这样说,大道理我又怎么不会说?

      忽然就有点明白了“公主”的心:理之为理并非是当事人不懂理,“懂得”并不意味着“接受”,“不接受”也不意味着就不照做。
      人若不但按照“理”去做,却连意识之动也没了,那就是没了“心”。

      我淡笑了下,“我会试着去接受的。”

      霍尔也道:“要真正对人坦诚。”

      “好。”

      *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白色羽毛的鸟儿盘旋而上,光辉的巨顶之上是巨大机械摆钟。

      我爬到了塔顶,在钟盘前玻璃的外罩反射出我的影子,指针精确划过。
      忽然听到了啼鸣,抬头看到最高尖顶之上的黑色乌鸦正啄着自己的羽毛。

      也即在我抬头一动作,脚下松动,摇摇欲坠之际,我不知道抓向了什么,却仍是在晃动中摔向了深渊……

      是发条。

      【明明只要扔弃发条就能从噩梦在醒来,
      我却只对真实佯作不知】

      终于摔进了海面。

      水面之下,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像罩子一般模糊中看到天光。
      忽然就有了某种类似深海恐惧症的情绪。

      压抑、透不出气,极力挣扎出水面。

      头从水面探出,外面的景物一时又变了,在一座纯白到全世界仿佛没有一丝色彩的森林里,纯白的天空,纯白的水面,纯白的树。
      一个个纯白的女形从水面浮起,皆穿着白色的撑裙,带着护士的帽子。

      所有女子皆有两米高,瘦高,发出尖利的笑声,压迫式地逼了过来。

      此时我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回了孩童,没命地在这白色水面上跑。
      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听着身后女人尖笑更是绝望不已。
      却在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探出,一把勒住我的脖颈,然后拽着我的头向水里淹溺……

      “啊!”

      我从梦中惊醒,醒来脑海中流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还是来杀我了”。
      虽然没见到人,也没有任何能显示身份迹象的东西,我却认为是他要杀了我。

      在清醒一分钟后,我意识逐渐恢复,理性地释梦下我明白,我根本没有梦到他。他也从不要我死,想要杀死我的一直都只是我自己。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对话,让我恐惧忘了他,便以此来惩罚自己。

      也就在这一刻我痛恨我的所学,如果我不知道那些释梦的知识,那样我就能沉陷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情感迷雾之中。而如今通过理性地释梦,却逼迫我不得不面对真实。
      ——我从没有梦到过他。

      这个事实让我在醒后愈发懊恼。

      窗外已是清晨,天光蒙蒙亮,透过纱帘映进来。
      一旁行李架柜门口落出了乌鸦面具的一角。

      我过去将它收好,心想大概是我没把东西放好,真不知关着出门它是怎么掉出来的。
      也就在一低头去捡面具的时候,便看到了床底下的场景,一时使我血液凝固——

      原木地板变为了一根根黑色木刺,床垫中的弹簧也探了出来变成锋利的利针。
      最为可怖是有一根木刺只能看到半截——另外半截已经刺入了床垫。

      我移开被褥,那位置,应该是人卧床时心脏的位置。

      有人想杀我。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并没多影响到我的心神。或许是刚醒来的原因,也或者我本来对自己也是痛恨的。
      第一个想到的是维护现场,留下证据。

      做完这一切后,我洗漱完毕,换上得体的西服,并不开日间起居灯,以防客房服务进来收拾。
      笃笃定定地去吃了早饭,如若平时一样地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军队的作息很规律,有霍尔这样一位身份的领队,军校的几人自不敢松懈,这一来大家都提早了作息。
      霍尔面上总笑呵呵,说的是“又不是在正常执勤,大家都松快点,不要拘谨”。话是这么说,可平日真没人敢比他起得晚。

      真要有人来得比他晚——
      “哟,陆知新,今天来得最晚嘛。”他抿唇皮笑肉不笑。

      我却不急着现在解释,也笑了笑,“晚上打蚊子。”

      菲尔曼夸张地叫道:“是呀,第二星球的蚊子……”

      他大概是想为我帮腔,在霍尔的目光下,一阵头皮发麻也说不下去了。

      霍尔却也不在这时候说什么处分,“既然到了,快坐下吧。”

      大家都以为我要被处分,结果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我也不说什么,做下了就和平时一样谈笑自若。

      待大家吃得差不多,陆陆续续收拾餐盘走了。识相的也看出霍尔没走的意思,知道是我俩有话要说,故而都见机走了。
      只有马克西米兰走时还带着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说吧,有什么事。”人走后,霍尔开门见山。

      我也不推三阻四,“昨天发现一些有趣的玩意儿,请您一观。”

      情知有异,两人都心中有数,面上还要谈笑自若,一路说笑着回房间。

      开门确认后,我才邀霍尔进来。
      也不废话,直接请他看床底。此时我早把床褥扔一边,很容易就看出了问题。

      “有人要杀你。”霍尔严肃了起来。

      我说:“很明显的,我想我应该没半夜梦游的前科,那这些就不能是我解释的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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