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顾念a小北

66、第六十五章

　　李非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屋外天气正好，有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流浪猫跳上跳下，在屋脊上“喵喵”地叫着。
　　“这猫够厉害的，从哪都能爬上去。”李非正笑着打趣。
　　“这有什么的，前几个月晚上都吵的你睡不着，就听见它们在四面八方叫个不停。”李夫人轻轻描画着自己的细眉。
　　“娘，你都化了好长时间了，等你化好妆我看太阳也要落山了。”李非正不由地叹了口气，从吃过午饭他就告知了母亲今天要带她去采莲子，直到他写完信回来，母亲还在梳妆打扮。
　　“娘老了，不比那些小姑娘，即便不打扮看着也漂亮可爱，”李夫人轻声说道。
　　李非正轻轻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听到有关母亲老了的事情。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李夫人没有察觉出这一点，转而问道。
　　“给江道长写了封信，再过不久又是七月十五了，去年那个时候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你还记得吗？”李非正笑着说道。
　　“可不，他淋得浑身都是水，还一定要将脚上的泥被雨冲干净了才放进来，”李夫人对当时的画面记忆犹新，感叹道，“不知不觉这就一年过去了，时间真是快。”
　　李非正点了点头，他晃了晃自己的脚，说道：“七月十五军营里要设道场，我想着问问他愿不愿意来试一试，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了。”
　　“说起来，寂先生和清让也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李夫人轻轻问道。
　　想到这两个人李非正就不由地笑出声来，坐起身子一脸兴奋地说：“娘，说起来你都不信，我在军营里见到他们了。”
　　“在军营？”李夫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疑惑的问道。
　　李非正便把几个人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对几个人的不辞而别仍心怀不满。
　　“我要是再见到他们，一定要狠狠地质问他们，真的是太过分了！”李非正说着，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了自己追着寂清让打闹，寂先生在一边笑得很开心地情景。
　　“他们也是道士啊，那怎么之前没听他们说过呢？”李夫人感到十分诧异，“也没有和江道长说呢。”
　　李非正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他们师徒一直都很神秘。”
　　李夫人笑了，回想起寂无意在旅途中对她的照顾，脸竟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安道长和他们也算是有缘分，”李非正想了想说道，“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是啊，”李夫人拿出红纸，抿了抿嘴唇，“说起来，安道长算命是真的很准，当时娘都快吓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觉得是上天的预兆，还好安道长说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娘这一颗心才多少稳当了一些。”
　　“是啊，”李非正感叹道，“她算命是很准。”
　　“唉？”李非正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怎么了？”李夫人不解地问道。
　　“那天应该让她给宋千江也算算命的，只顾着张罗超度的事情了，都忘了她算命的本事了。”李非正感到十分可惜。
　　“宋大人对你这么照顾，你也不想着他点。”李夫人责怪道。
　　李非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忘记了，这个是真的忘记了。不过我现在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应该差不了多少。”
　　“那可不一定，这种事情可说不准。”
　　“哦？”李非正坏笑道，“娘，您这是在咒他吗？”
　　李夫人略带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轻声斥道：“胡说。”
　　李非正“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只有江道长一直没有联系了？”李夫人问道。
　　李非正点了点头，说：“是啊，自从那日分开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清让说他们见过几次，说得不清不楚的。所以我才想写封信问问他，能给朝廷排道场，名气多少会大一些。”
　　“我看他不像是在乎名气的人。”李夫人说道。
　　“他在不在乎是他的事情，有好事告不告诉他就是我的事情了。”李非正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回来以后没有和之前的朋友联系吗？”李夫人从柜子的最里面拿出一支淡蓝色的玳瑁玉钗，小心翼翼地别在头发上。
　　“没有，他们有人来找我被我推了。”李非正看着母亲对着镜子欣赏，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上去。
　　“为什么要推了？”李夫人不解地问道，“你现在正在势头上，正应该和他们多打些交道的。”
　　李非正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喝了一口热茶，说道：“正因为我现在在势头上，才不能和他们走的太近，更何况我总共就回来这么几天，后天就是太后寿诞了，当然是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娘亲。”
　　李夫人心里一甜，低下头笑了，说：“你现在变了，之前都不喜欢和我亲近的。”
　　李非正没有说话，兀自喝着茶。
　　“我今天早上去给父亲请安，”李非正突然开口道，“他把南郊的田划到我的名下了。”
　　李夫人愣了愣，重复道：“南郊？”
　　“嗯，”李非正点了点头，冷笑着说：“他这个人，总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在尽力讨好你，你也不要太埋怨他了，”李夫人打扮好了，站起身，笑着说道：“走吧。”
　　“这就好了？”李非正有些措手不及。
　　“打扮的时候你嫌慢，好了又嫌快，你到底想怎样？”李夫人嗔怪道。
　　李非正讪讪地一笑，现在的娘亲脾气也见长了。
　　“好看吗？”李夫人转了一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明明才过了一年，李非正竟觉得母亲老了许多，尤其是眼角和脖子上，多出了许多细纹，即便是涂抹了许多脂粉也掩盖不了。他隐藏起心里淡淡的忧伤，笑着称赞道：“好看，我日后的娘子也像娘亲一般好看就好了。”
　　李夫人害羞地低下了头，脸上止不住地笑意。
　　采莲子这个主意是李非正临时起意，他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路过古河，看到里面挤满了翠绿圆润的荷叶，许多女子撑了小舟穿梭在密集的中，一边哼着曲子一边采着莲子，看起来悠闲舒适又怡然自得。
　　母亲经常在府里待着，也不怎么能外出。他也就想着带母亲一起出来看了看，采了的莲子正好用来煮粥，败败火。只是没想到李夫人会这么重视，梳妆打扮就快一个时辰了。不过也好，正好错过日当头。
　　小义负责划船，他们租的小船容纳三个人刚刚好。人依旧很多，近处的莲子都被采得差不多了，只能顺着河道不停地划。荷叶太多了，乌泱泱地遍布了整条河，大多还都是潮湿的，碰到衣服上连带着衣服也沾染了湿气，李夫人看着自己的裙摆、肩头全都沾染了泥水，心里略微有些懊恼。
　　“早知道就不穿这件衣服了。”她低声说道。
　　李非正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反而笑出了声，调侃道：“你看吧，明明是出来干活的，你还偏偏穿的那么好，后悔了吧？”
　　李夫人白了他一眼，整理着自己衣服，说：“你不在也没人带我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打扮得好看一些，不然这衣服，这钗子，我都没有用的机会。”
　　李非正轻轻笑了，没有说话，他现在只希望能尽快打完仗，回来老老实实地娶一个善解人意地妻子，生个聪明懂事的孩子，陪母亲过过安稳日子。
　　他们穿梭在层层荷叶之中，空气也是清清凉凉的，李夫人虽然一开始抱怨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到后来为了采莲子，整个身子都压到了荷叶上，不止衣服上，脸上头发上都沾上了泥水。
　　李非正不停地吃着刚刚剥好的莲子，嫌弃道：“好苦啊。”
　　“苦才下火啊，你可别把芯儿去了。”李夫人叮嘱道。
　　李非正平日里不喜欢吃莲子，无论是汤里还是粥里，他都要用筷子一个一个挑出来，也不嫌麻烦，但是他还必须让厨子在炖的时候加上，这样他才觉得营养。不止是莲子，枸杞也是如此。李夫人常常说他别扭，他也懒得理论。
　　现在他吃着新鲜的生莲子，虽然发苦，却隐隐有一股子香气，越吃越上瘾了。
　　“我看你出去一次，食量大了不少。”李夫人一边剥莲子一边说道。
　　李非正笑了，他刚到军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将士食量是他的三倍不止，把他吓了一跳，时间一长，他的食量也不自觉得增加了一些，但是和那些将士比还是差了许多。
　　“娘，你如果到军营里看一看，就不会觉得我吃的多了。”李非正说道。
　　李夫人点了点头，说：“那倒也是，你们那么辛苦应该多吃一些的，娘看你壮实了很多，心里也很高兴，你以前太瘦弱了，男孩子太瘦了显得不可靠。”
　　“你上次还说女孩子不能太瘦。”李非正大笑道。
　　“都不能太瘦，对身体不好，人啊这一辈子，还是健健康康的好。”李夫人轻声说道。
　　李非正却没有听母亲说什么，他的耳朵敏锐地感觉到河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鱼？”他惊喜地说道。
　　“啊？”李夫人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小义，停下！”李非正吩咐道，他拿了一只用来装莲子的麻布袋子，支开口子轻轻放到水面上，耳朵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一动也不动。
　　李夫人和小义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突然，李非正将布袋子迅速向水里一舀，立马提起来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封住开口，里面果真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扭动，麻袋存不住水，“哗啦啦”全都漏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鱼在抽搐着。
　　李夫人看着这条鱼，惊喜地说：“看起来可不小啊。”
　　“可不，今晚可以喝鱼汤了。”李非正也十分高兴。他抓紧了袋子口，用力摔在船板上，一遍又一遍，直到鱼一动也不动为止。
　　“少爷……”小义稍微向后退了退，看着李非正这幅模样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李夫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干嘛？”李非正答应道，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仔细一看，那鱼已经完全晕了过去，身上带着红色的液体，不知道是排泄物还是流的血。
　　“是土憨巴，”李非正笑了，“估摸着这河里还有不少呢。”
　　小义和李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李非正这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劲，“吓着了？”
　　“原来少爷也会有这个样子啊。”小义不由地感叹道。
　　李夫人低下头轻轻地笑了，说：“以后当着别的姑娘的面可要注意点了，别再把人吓跑了。”
　　“姑娘？”李非正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打仗时期还是不要想什么姑娘了，等以后再说吧。”
　　李夫人没有说话，她心里想的恰恰相反，她之前就物色了许多家的姑娘，想着李非正这次回来多少能认识几个，最好是能尽快成亲给她留一个孙子孙女的，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娘？”李非正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夫人回过神来，低下头说道：“吃你的姑娘去。”
　　“姑娘？”李非正笑了。
　　“哦，不对，”李夫人也笑出了声，“莲子。”
　　“哈哈，”李非正笑得越来越大声，小义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夫人抬起头瞥了儿子一眼，看着儿子开心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想：这几天好不容易回来，就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