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顾念a小北

45、第四十四章

　　离恨天只有老君一人居住，但他偶尔也会让一些门童到兜率宫替他看守丹药。寂清让来了很多次了，说实在的，以前他并不觉得这里冷清，这次来才第一次觉得这里有些过于安静了，比梨花谷都安静。
　　“老君，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寂清让一边往嘴里塞着不知名的仙丹，这是他刚刚去兜率宫根据瓶子和口味拿来的。
　　“炼丹、做法器，偶尔看看六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老君看着他肆无忌惮地吃着自己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估摸着也就他敢这么猖狂吧。
　　寂清让咂了咂嘴，继续问道：“你又不需要这些仙丹，炼它干嘛？”
　　“无聊呗。”老君坦然说道。
　　“你给我做一个秋千屋子吧，我要睡在那里面。”寂清让突发奇想地说道。
　　“什么叫秋千屋子？能摇来摇去的屋子？”老君疑问道。
　　“对，地板要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寂清让眨巴着眼睛用力思索着。
　　“那你在里面不会被晃得走不好路吗？”老君想了想说道。
　　寂清让愣住了，不好意思地看向老君，笑着说道：“对哦。”
　　“你一般都睡在哪里啊？我也没看到有屋子。”寂清让四处打量着，他知道这里为什么显得更加寂静了。梨花谷还有茂密的梨树林，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虫鱼鸟兽的声音，而离恨天除了遍地弥漫着的轻烟薄雾，就只有一颗高大的榕树静静地耸立在那里，散发着如月光般清冷皎洁的微光。
　　“我这里连昼夜都没有，还睡什么呢？”老君也觉得自己对离恨天有些疏于管理了。
　　“话是这么说，不睡觉的话，时间不是更长了吗？”寂清让说道。他不需要睡眠，但是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样沉沉地睡去。有时候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睡着，有时他过得比较惬意，就会昼夜不停地玩耍。
　　“习惯了，也就好了。”老君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寂清让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棵榕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树冠最下面的树枝的尖端迅速向下延伸，延伸大约七八丈的长度，又转变了方向，平行着地面延伸出几十条枝杈形成一个略微有些凹陷的大床，缓缓摇晃着。寂清让还不满意，想了想，在上面又变出了厚厚的棉花垫子，这才心满意足飞身躺了上去。
　　“老君，你过来给我讲个故事听吧。”寂清让一边吃着仙丹一边对着老君说道。
　　“讲故事？”老君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我可不擅长。”
　　“没关系，随便讲一个就行，快来嘛。”寂清让催促道。
　　老君无奈地坐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不要悲伤的。”寂清让补充道。
　　老君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这可难了。”
　　寂清让没有说什么，沉默着等着听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装作云游的道士，沿着扬子江一路走着，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有一天晚上，我遇到了一只浅黄色的小奶猫，它的毛发纠缠在一起，打成一缕一缕的结，脏兮兮满是泥土，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吃饭，隐隐能看到身上的骨头。”
　　“不要悲伤的。”寂清让重复强调着。
　　“结局不是。”老君辩解道。
　　“不不，一点悲伤难过的因素都不能有。”寂清让说道。
　　老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也就能为难我，忍一忍吧，就这一点是不太好的，之后就没有了。”
　　“好吧。”寂清让不满地妥协。
　　“我给它洗了澡，喂了些食物，好在它并没有生病，立马就振作起来，显露出生龙活虎、活泼好动的一面。之后它就没有离开，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也没有拒绝，默许了它。反正也不麻烦，偶尔和它聊聊天，它就喵呜地回应，我当时是人的身体，并不能分辨它说了什么，也没放到心里去。
　　后来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就想着给它织一件小衣服保暖。那段时间就没有继续赶路，没日没夜地织衣服。它还不听话，总是在一边捣乱，你刚织好，一转眼，它又给你弄乱了，还得不停地整理，有时候乱的厉害，就得重新织。有一次我生气了，训斥了它几句，它居然听懂了，缩在一边不再理我。不过也就半天，它就又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我周围，盯着我织衣服的手蠢蠢欲动，不住地呜呜叫着。”
　　“然后呢？”寂清让趴了下来。
　　“好在最后，我还是在天冷之前给它织好了，那个冬天除了洗澡，它就一直穿着，我嫌费事，就织了那一件。给它洗澡的时候，顺道也把衣服洗了，然后把它们一起烘干。
　　再之后，每当天逐渐变冷时候，我都会给它织一件衣服，只要我拿出毛线，它就会激动地手舞足蹈，不停地叫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趁我不注意过来撕咬我织好的部分，总是给我拆开，弄得乱七八糟。
　　就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不知不觉，它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轻轻抚摸着，直到它闭上眼睛，然后把我给它织的所有小衣服和它葬到了一起。”
　　“没有了？”寂清让问道。
　　“没了。”老君摊了摊手。
　　“这么短？”寂清让不可置信地问道，嫌弃道，“这也就是一个回忆罢了。
　　“是啊，“老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说了我不擅长讲故事。”
　　“而且你是故意的吧？”寂清让略微有些生气。
　　“怎么了？”老君疑惑地问道。
　　“生离死别还不够悲伤吗？”寂清让大声反问道。
　　“我们认识以后从未分开，彼此的回忆都是幸福快乐的，我也陪伴它走到最后，这已经是很圆满的事情了。”老君解释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继续说道：“不过，我恢复仙身以后，又去时间轮回忆了一下，听懂了它说的话。”
　　“什么话？”寂清让好奇地问道。
　　“我之前中午听到它不停地叫以为它饿了，其实它说的是阳光照在它身上很舒服；迷路被我找到叫个不停我以为它想我了，其实它只是告诉我它刚刚看到了什么，织衣服的时候我以为它在给我捣乱，其实，它只是也想学一下，给我也织一件，”老君顿了顿，轻声叹息道，“一只猫，怎么学得会织毛衣呢。”
　　寂清让看着老君，没有说话。
　　“看着自己那时候误解它的意思，还总是生气就觉得很后悔，可是想想又是万般无奈的事情，即便我没有注意到它对我的好，也是可以原谅的吧。”老君继续说道。
　　“不怨你，是那只猫太蠢了。”寂清让冷冷地说。
　　“如果想对别人好是蠢的话，那我倒希望世人皆蠢了。”老君笑着说道。
　　“那也得看对谁。”
　　“这倒也是，不过还好我的猫有十足的耐心，知道我是值得的人，不然恐怕我们那一世是要错过的了。”老君轻声感叹道。
　　寂清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老君看着寂清让，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补充道：“我那一世没多久便病死了，临死的时候，那只猫的孩子也陪着我呢。”
　　“那只猫还有孩子啊。”寂清让漫不经心地说道。
　　“对啊，我也有妻儿。”老君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只是彼此必不可少，又小小的一部分而已。”
　　寂清让皱了皱眉，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君静静地看着寂清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再讲一个吧。”寂清让开口道。
　　老君愣了愣，为难地叹息道：“还讲啊。”
　　“这次讲一个没有意义的。”寂清让上下晃动着脚丫，继续吃着仙丹。
　　老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我讲一个小麻子的故事吧。”
　　“小麻子？”寂清让疑惑地问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老麻子和一个小麻子，他们的脸上长了许多小点点。”老君的语气很欢快。
　　“有一天，老麻子带着小麻子去山上打狼，小麻子摔倒了，掉到了山洞里，怎么爬都爬不出去。山洞里住着一只小妖怪。老麻子发现小麻子失踪了就四处找啊找啊，找不到就喊，四处喊啊喊。小麻子听到了想要回应，却被小妖怪警告只要一出声，就要吃掉他。就这样，直到天黑老麻子都没有找到小麻子。
　　后来小麻子肚子饿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妖怪就给他找来了果子和水。他问小妖怪要留下他做什么，小妖怪也不告诉他，只是悉心照顾着他。过了一个多月，小妖怪忍不住了，它盯着小麻子问他芝麻什么时候成熟。小麻子这才知道，原来小妖怪是一只藤蔓精，他以为小麻子是芝麻精，等着他的芝麻成熟，想要一些芝麻做麻饼呢。”
　　”哈哈，这只藤蔓精也太蠢了。”寂清让笑着说道。
　　“是啊，小麻子也是这么想的，他和小妖怪解释清楚，说他并不是芝麻精，只是脸上长了麻子而已。小妖怪很失望，因为他很想吃麻饼，就是没有芝麻。所以他就威胁小麻子，让小麻子回家取芝麻，不然就吃掉他。小麻子同意了，他被小妖怪送出山洞，回到了家里，依言带了些芝麻再次找到小妖怪。小妖怪拿到了芝麻很开心，这才放了小麻子。”老君继续说道。
　　“哈哈，可怜的小麻子。”寂清让笑了。
　　“过了两三天，小麻子家的窗台上突然出现了两张香喷喷的麻饼，他和老麻子正好一人一张。小麻子知道是小妖怪送的，他突然觉得小妖怪心肠还算不错，就是脾气太坏，动不动就要吃人。”
　　“这个小妖怪还可以嘛。”寂清让一边吃着仙丹一边说道。
　　“后来小麻子想了想，小妖怪是藤蔓精，藤蔓精是吃素的呀。”老君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