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顾念a小北

44、第四十三章

　　对于安思远而言，最近的生活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本意只是想寻个安静的去处疗养一下身体，能恢复个十之八九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却不想得到了寂无意师徒的帮助，修为猛增，她现在已经多了三千年的修为了。整日里乐不思蜀，又唯恐打扰到他俩。奇怪的是寂无意对她特别关照，即便她提出离开，也还是担心她的安危陪同她一起出来了。这是最让她感到惊喜和意外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寂无意总会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一样，这种感觉并不是从安思远心里浮现出来的，而是从寂无意偶尔的话语和动作中体现出来的。
　　之前有一次，她问寂无意梨花谷的梨花是种出来的还是变出来的，寂无意说是种出来的，但是一直都有施法，不让花落。她就问为什么要种这么多梨花，寂无意当时正往桌子上端着饭菜，下意识回道：“你不是喜欢吗？”
　　安思远当时就愣住了，指着自己再一次问道：“我？”
　　寂无意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眼睛快速眨巴了两下，脸上闪过瞬间的慌乱，继而又恢复了平静，淡定地回复道：“对啊，你不喜欢吗？”
　　差了一个字，意思却天差地别。
　　安思远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寂无意轻轻咳嗽了两声，小声问道。
　　安思远看着寂无意若无其事地样子，心中的疑惑似乎显得有些多余，她笑着解释道：“只是好奇而已。”
　　寂无意没有继续说话，兀自收拾好碗筷，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着，直到寂清让来了气氛才恢复了正常。
　　如果只是这一次，倒还不足以引起安思远的怀疑，之后还有很多次类似的经历，与其说仿佛是他们两个人认识了很久，不如说是寂无意认识了她很久。而且寂无意对她太过要好，渐渐超出了对朋友的关照，这就更让安思远起疑。所以她一直想找寂无意聊一聊。可惜一直没有成功，一方面她不知道该怎么正确表述自己的疑问，一方面她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这次寂无意一路陪着她，对她的照顾更甚从前，也许正是如此，她才变得有恃无恐，越加放肆，之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统统冒出脑海，说着是要修行，时至今日却只顾着游山玩水，本来准备直奔边疆的，听说北方燕都的栏桥开满了红梅，她的心思就动摇了，两个人转眼又来到了栏桥。
　　因为有寂无意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寂无意在无人的旷野变了一处庭院，摆设布局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就只是策划这个庭院的样子，安思远就玩得兴致勃勃，一连三天都在不停地变动风格。好不容易改得满意了，安思远又开始盘算吃些什么新奇的食物。只要她能想到，寂无意都会满足，日子过得异常快活。但是忘了来这里的初衷，一直都没有顾得上去赏梅。
　　这天，吃罢了早饭，天上再次下起了雪，安思远看着这大片大片的空白的雪地，心里直痒痒。
　　“寂先生，我们去滑雪吧。”安思远提议道，她现在对着寂无意已经畅所欲言了，因为她知道寂无意一定会答应她。
　　果不其然，寂无意没有丝毫犹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安思远小的时候也曾经滑过雪，那个时候她的父母还健在，她还没有修炼成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兔子，在广阔的草地上日复一日平凡的生活着。她的父母最怕冬天，到了冬天草木枯萎，他们的粮食很难维持到春天，总会有饿肚子的时候。但她却很喜欢，冬天会落下雪花，柔软又洁白，她可以在雪地里尽情地撒欢打滚，身上的绒毛和雪混在一起，即便是她的爹娘都很难发现她。
　　只是可惜快乐的时间并不长久，人类的战争践踏了这片土地，一场大火席卷了这里，她的父母也被活活烧死，只有她在水边嬉戏幸免于难，事后又被一个小道士救下带到了华山，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到过故土。
　　那片草地，雪也曾下得这么厚。
　　安思远缓缓地跟在寂无意身后，脑海里都是对幼时的回忆，心里略有些伤感，沉默着不说话。
　　寂无意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回头打量着她的神情，几次犹豫着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静静地走着，遇到难走的地方，寂无意就试探性地伸出胳膊，安思远也没有推辞，直接就用手抓住了，寂无意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在这静谧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出，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地深呼吸，平复着躁动的心绪。
　　走了不多时，寂无意就发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
　　“这个坡应该可以吧，看起来并不是很陡。”寂无意指着面前的斜坡轻声提议道。
　　安思远回过神来，侧着头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斜坡很长，又很宽阔，没有乱七八糟的草根和矮树桩，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送来了抓住寂无意胳膊的手，快速小跑着冲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叫道：“我比你先到！”
　　寂无意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担心她会滑倒，发现她有意和自己赛跑，就只好无奈地追了上去。
　　安思远到了最高点以后开心地跳了好几下，寂无意才不慌不忙地走了上来，他看了着斜坡，揉着鼻子说道：“我们是不是需要个木板之类的，还是直接滑也行？”
　　“木板？”安思远挠了挠头。
　　“木板更光滑一些吧，我们可以坐在上面往下滑。”寂无意轻声解释道。
　　安思远点了点头，看着寂无意变出两个四四方方的木板，木板四周还有防止掉落的遮板，中间凹陷的地方垫着厚厚的棉花垫子。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安思远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寂无意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观音的莲花座，就是简陋了很多。”安思远说道。
　　寂无意也笑了起来，他倒不是因为觉得这木板好笑，而是觉得这样的浮图很可爱，让人不由得露出笑意。之前他与浮图在一起的时候，浮图总是端庄文雅的，从来没有这般欢快自在过。
　　想到这里，寂无意又笑不出来了，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娶浮图的话，浮图可能就是这副样子，也许他真的从没有了解过浮图。
　　安思远小心地坐了上去，调整了好一会姿势，最终选择和观音一样盘腿而坐，才觉得最为妥当。这样坐稳了之后她就更想笑了，不由得挺直身子学起观音来。
　　“你看我像不像？”安思远翘着手指问道。
　　寂无意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像，你要是也有一个净瓶就更像了。”
　　安思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指了指另一个木板，说道：“你也坐啊，我们看谁先到底。”
　　寂无意乖乖坐了上去，两个人调整好位置，控制着力度。
　　“一，二，三！”安思远喊完口号立马使出全力，把手缩到袖子里，向后推了一下。木板很滑，她其实不必使出这么大力气，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快速地冲下了雪坡。
　　“啊！”她兴奋地大叫。
　　寂无意紧随其后，就比她慢了一步。
　　“我先到！”安思远兴奋地举起了双手。
　　“厉害！”寂无意拍着双手赞叹道。
　　安思远盯着寂无意，轻轻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怎么了？”寂无意发现了她的异常，轻声问道。
　　安思远看着一直都很温柔的寂无意，鼓起勇气问道：“寂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寂无意愣住了，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嗯……我……我……有吗？”
　　安思远挠了挠脖子，继续说道：“而且我感觉，你好像认识我？”
　　寂无意没有说话，看着安思远直咽口水，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欠妥的地方，以至于引起了安思远　的怀疑。他并没有准备可以蒙混过关的借口，因此直直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寂先生？”安思远看到寂无意的反应，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困扰到你了吗？”寂无意开口问道。
　　“什么？”安思远眉头紧皱，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在你身边？”寂无意低下头轻声问道。
　　安思远不知道寂无意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她急忙摇了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寂先生能一直照顾我我很高兴，只是我不太明白寂先生这样做的原因。”
　　寂无意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他的内心来说，他并不想让安思远知道那些尘封的往事，他希望一切能重新开始，这样他就可以竭尽所能补偿自己之前所犯的过错，也许可以让安思远真的喜欢上他。可是他又觉得安思远有知道的权利，一味的隐瞒很可能被她当做欺骗，他就这么犹豫不决，苦苦挣扎着。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寂无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仍然低着头不敢直视安思远的眼睛。
　　“故人？”安思远不疑有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寂无意点了点头。
　　“我和她是长得很像吗？”安思远进一步问道。
　　寂无意为难了，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随即又立马摇了摇头。
　　“都挺像吧，也不是像，怎么说呢……”寂无意犹豫着说道，不知道要不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明白了，”安思远却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洞察一切，若有所思地说道：“就是一种感觉，你虽然知道很像，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像，对吧？”
　　寂无意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好安思远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她自己的经历。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就是觉得这个人好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就是不认识。有时候还觉得某个陌生人特别像我朋友，说不出哪里像，但就是觉得像。”
　　“是吗？”寂无意心不在焉地附和道，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所以你的那位故人很喜欢梨花了？”安思远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寂无意轻轻点了点头，想到浮图之前整日沉醉梨花林，认真观赏梨花的样子，嘴角就不由得翘了起来。
　　安思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寂无意从回忆中跳出来，正想说些什么把这个话题岔开的时候，却听到安思远小声嘀咕道：“和我完全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