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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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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燕儿愣了片刻,转身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你们骗我?”她大声喊道,妖界众徒应声拿起法器,杀气骤现。
赵志亭和几位掌门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迷茫。
“薛夫人,我想我们可能有什么误会,您不能否认,我们的确是解开结界了。”赵志亭尝试着好言沟通,他并不想破坏和谐的气氛,更不想再次动武。
薛燕儿低下头不说话,她大口喘着粗气,又轻声对怀中的烆沅说:“再多叫几声,禹楔,不要念错了。”
烆沅似乎是厌烦了,将头重新埋在薛燕儿的怀里,不再做声。
薛燕儿着急地直跺脚,一遍遍轻摇着烆沅的身体,一边小声劝道:“快说呀,再说几遍就好了。”
妖界众徒又放下了武器,他们都静静地看着薛燕儿,疑惑又茫然。
“江城北,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秋榓盯着秋水湖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听大师兄说过,之前的妖王留下了他的法器,设置了一个结界在这里,只有他的儿子才能解开。”江城北小声回答,在这种气氛里他竭力避免别人听见他们议论的声音。
“你知道那个法器叫什么吗?”秋榓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随风飘荡的羽毛,失去了风的力量,自然的坠落,激不起一丝尘埃。
“禹楔?”江城北想了想,搜寻出记忆中的名字。
霎时间,秋水湖里光芒万丈,一把浅蓝色的三尺长剑破水而出,剑柄上“禹楔”二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白色的微光。
秋榓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衣袖,指头关节因用力突出而有些发白。
薛燕儿终于露出了笑容,一眼不眨地盯着禹楔,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禹楔身上。
禹楔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越过众人,横着悬在江城北眼前。
江城北疑惑地看着禹楔向他飞来,等到禹楔停在他眼前的时候,立刻觉得心目眩瞀,眼睛里只有那把长剑,头脑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热气腾腾的温泉之中,整个身体都陷入一种放松和飘飘欲仙之感。他身上的伤口在快速地结疤脱落直至痊愈,指甲一点点伸长并且变得坚硬,上面的两颗侧牙一直向下顶成为獠牙,眼睛隐隐泛着绿光。
众人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意外的景象,惊讶与疑惑同时撞击着他们的脑海让他们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看着。
终于,禹楔渐渐失了周身的光芒,围着江城北不住地转圈,江城北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以前大不一样,有一些能量在里面沿着经脉游走,他似乎可以控制,但是并不能完全贴合他的想法。
江城北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围着自己旋转的禹楔,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不起。”秋榓的声音传来,她睁开了眼睛,松开了紧握的双手,眼里满是不容侵犯的凌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江城北疑惑地看向秋榓,秋榓眼角泛红,目光坚定,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直直地望着薛燕儿的方向。
随即,秋榓以迅雷之势用手掐住了江城北的脖子,她的手指伸出长而尖的指甲陷入江城北的皮肉里,瞬间流出几股浓稠深红的鲜血。
江城北震惊地看着秋榓,秋榓眸子里的冷淡比她的指甲更让江城北觉得疼痛不已。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秋榓便抓着江城北跳入了秋水湖,禹楔也紧跟着冲了进去。
秋水湖凉得厉害,东边表层已经结了些薄冰,里面大约着都是半冰半水的状态,江城北不会水,进了秋水湖本能地开始挣扎,一开始觉得冷,后来体内就涌出一股热量并且持续不断维持着他的体温,于是他就只觉得有些窒息,却又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只是难受又压抑,尤其是胸口处,水压着很难有呼吸上的起伏,他下意识张开口却灌了几口湖水,湖水说不出有什么味道,也许是因为太过冰凉即便有些鱼腥味也被忽略了,江城北只觉得胃里和整个食管都被刺激得翻搅起来,不住地泛着恶心。
他一直闭着眼,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尽量跟着秋榓以免被秋榓的指甲掐得更深,禹楔一直围着秋榓那只手打转,却并没有做什么。
终于,秋榓停下了。她把江城北拽到她的身边,松开了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改为抓住他的肩膀,江城北刚感觉舒服了一些,双目和眉毛正中间的地方一阵刺痛,仿佛是某种昆虫深入了他又长又尖的触角,吸食里面的脑髓。他刚想挣扎,这疼痛就消失了。秋榓伸出手施法止住了江城北不停流下的血,下意识地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
江城北隐隐记起水中是可以睁眼的,便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秋榓手中拿着禹楔,而禹楔泛着浅黄色的微光,在这微光照耀下,湖底赫然躺着一副白玉棺椁。这棺椁只有在微光下才会显现,微光外就是一片透明,甚至都触摸不到。
他看着棺椁正中间有一处凹槽,秋榓将禹楔放了上去,正正好好,丝毫不差。
这时,几名识水性的岸上的人或妖也赶来了,薛燕儿在最前面,她径直冲到江城北面前,并不管秋榓在做些什么,只是用手托住了江城北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城北任由她摆布,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禹楔的光突然灭了,湖水中陷入了黑暗。
在这片刻的黑暗寂静里,众人再次陷入了茫然,他们四处摸索着彼此,想要寻找着依靠。薛燕儿却目的明确地拉着江城北的手,沿着记忆用力往回游,毫不留恋。
江城北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他的灵魂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的身体,在不知名的地方四处飘荡。
直到上了岸,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的灵魂才慢悠悠地回来,有细微的风吹来,平常称不上风,只能说是空气的轻轻流动,此刻由于浸了冷水,便放大了十倍百倍,不止定义为风,还觉得堪比腊月的刺骨寒风,往骨头深处渗。
妖界的妖为他和薛燕儿施了法,衣服瞬间就变得十分干燥,又给他们披上了厚重的清羽绒棉披风,江城北蹲下身子将手插到袖子里,低下头对着脖子呵气,过了好久,打了几个寒颤,吸了吸鼻子,才终于反应过来,抬起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薛燕儿也蹲着取暖,但是眼睛一直都牢牢地固定在江城北身上,满是关切与担忧,江城北一抬头,就和她眼睛对上了。
江城北呆愣着不住地眨眼,薛燕儿率先轻柔地问道:“好些了吗?”
江城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水中突然传来爆炸的声响,水花四溅,岸上的人全都拿出法器严正以待,屏住了呼吸直勾勾注视着湖面。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两道白光“唰”的一下一闪而过,他们都不确定是否真的看到了还是被阳光晃了一下产生的错觉,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正疑惑间,水中陆续出来了之前冲进去的人和妖。他们身上全都淌着水,衣服凌乱地垂在背上,显得狼狈不堪。
赵志亭苦笑一声,终于明白天地否的含义。
“掌门?”赵志亭听到江城北的声音,他四处张望,才发现江城北被妖族围了起来,他缓缓走了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看了看妖族的人,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城北沉吟了片刻,小声说道:“就是还有点冷,胃里不舒服,别的没什么了。”
赵志亭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看薛燕儿,犹豫着说道:“禹楔应该不会认错人的吧。”
薛燕儿看了看母亲怀中的小狼,又看了看江城北,垂着眼眸不说话。
“刚刚的是秋榓吗?”江城北轻声问道。
赵志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们又被她骗了。”
江城北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中隐隐知道这个答案。
“那禹楔呢?”
他刚问完,禹楔就从水里冲了出来,轻轻落到他的手边。
薛燕儿看了看禹楔,心中五味杂陈,她抬起头,眼睛明亮,淡然说道:“赵掌门,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赵志亭点了点头。
聊也不过就是将江城北在蜀山的情况同秋榓与妖界的渊源彼此交流一下。
说到江城北,赵志亭十分坦然,无论是误以为江城北是半妖还是关押在锁妖塔,他都直言不讳,薛燕儿一直低着头,皱着眉不言语,手指微微颤抖,时而看看江城北,时而叹着气。
江城北不是个傻子,从禹楔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秋榓,他对知晓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满脑子都是湖底的棺椁和秋榓的种种行为。对于薛燕儿的关切与愧疚,江城北有些不适,也有些害怕与紧张,这不是针对薛燕儿,只要是幸运的事情降临到他的身上,他的第一反应总是担心与害怕。
江城北听着赵志亭讲到自己的时候,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听一个遥远又不真切的故事,故事过于荒诞,让他在心里不由地冷笑起来,脸上却奇怪地没有丝毫波动。
赵志亭都说完后,又让清左道人继续讲了点详细情况,清左道人又吩咐周博宇上前讲了讲,他们都讲得十分详细,具体到了江城北小时候的事情,那些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印象。
而说到秋榓,薛燕儿则止不住地叹气,一边说一边犹豫,说得断断续续。
“我现在都不确定她的名字是否真的叫秋榓,我初次见她的时候,是三十年前,我丈夫刚刚去世,妖界大乱,我在仓促之间小产,生下了我儿。”说到这里,薛燕儿扭头看了看江城北。
“孩子刚生下来就没有啼哭,被产婆拍打了很久才渐渐有了呼吸,体质虚弱得厉害,我就广发求助帖,希望可以得到一些能人义士的帮助,秋榓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的门的。”
“她是不是有灵丹妙药?”长老问道,寂清让曾说江城北是吞服过还魂丹才会催出人形的。
薛燕儿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想了想,轻轻摇了摇。
“我不知道,她对我说她有个九尾狐的姐姐,是上古神兽之一,一直久居青丘,也许有办法可以救助我儿。我没有多想,就带着我儿和她一起去了青丘,当时我也见到了她的姐姐,长得很美,穿一身素白长裙。”薛燕儿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索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你见到她姐姐的时候,她在哪里?”昆仑掌门问道。
“她已经带着我儿子去山洞里面了。”
“山洞?”赵志亭皱了皱眉。
“嗯,她姐姐在青芒峰的一处山洞里修炼,当时她说避免打扰,让我先等在外面,她先进去探探情况,过了一会儿,她说她姐姐要看看孩子,仍然让我在外面等候,我没有多想,直接交给了她。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姐姐出来了,询问了我一些关于我儿的情况,说可以试一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后来她姐姐又进去了,最后是秋榓抱着我的孩子出来的。”薛燕儿尽力回想当时的情况。
“也就是说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进过她修炼的山洞,也并没有同时见到她们两姐妹,对吗?”昆仑掌门问道。
“对,”薛燕儿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反问道,“你的意思是秋榓并没有九尾狐的姐姐,都是她自己扮演的?”
“不,我的意思是秋榓就是九尾狐。”昆仑掌门低着头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