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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困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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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一的时候比较任性,习惯了暑假整夜整夜的通宵,在宿舍即使凌晨一点也不肯睡。捧着手机看到困得睁不开眼才把手机丢到一边去睡。
周二上午第一节是思修公共课,我抱着书早早到了公共大教室。跨上教室地面的上升台阶,一直走到最后排挑了靠墙的位置坐下,身后靠着一排银色漆面的暖气片,正是合适睡觉的温度。
趁上课前趴着补觉,朦朦胧胧听见大教室内回荡着椅面翻转吱嘎吱嘎的声响。
昏睡中我仍能察觉到同排的座位坐下一个人。
上课铃打响,我抬起脑袋,看见思政老师从门口走进来,左手拎包右手捧书。
按照惯例点名,我揉揉眼睛,双手撑着下巴等老师念到自己的名字。
“秦乔雪!”
“到。”
我应道,声音有些疲惫但足够让老师听见我的回应。
老师继续念名单上的名字,我又趴在桌面上靠着合拢的胳膊睡觉。
“陈夏宁。”
“到。”
旁边的人应了一声。
我从双臂间露出一双眼睛看那人一眼,他与我的座位之间隔了两个空座,书桌上摊着书,黑色透明笔壳的水笔斜躺在书页上。他瘦长的食指指节一下一下点着桌面,每点一下指腹似乎都在即将触到桌面时便已骤然弹起。
我把脑袋脱离手臂,看到了他穿着黑色外套,后颈盖着白色卫衣的帽子,从头旋散开的柔软的发是利落的长度,稀散的刘海不规整的盖住半个额头。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扭头看我。
他的眼睛不笑时比桃眼稍长一些,瞳孔深黑且明亮,隐约从刘海下透露出的眉毛长而飞扬,与眼睛生长得心有灵犀。
他开口说话,微微上扬的嘴角总让人觉得或许带着些喜悦,“好巧!”
但也可能只是我心里的喜悦。
“巧啊。”
“原来我们上得是同一节思修课。”
他说着,桃眼已经弯成月。
我在他的目光中坐直身子,不自然地捋了捋披散着的长发,笑着对他点点头,我感觉脸颊微微发烫,都怪这暖气熏人。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新生军训前的社团招新会上,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学校里的青石文学社举办宣传活动,社主席是新闻系的学长,请了不少直系学弟学妹帮忙参加宣传活动,其中就有他。
学校的主干道被各个社团霸占,如果是无心走入其中,一定要坚决得盯着一个方向走到底,否则即使是目光无心的探寻,也容易被学长学姐看做是诚挚的渴盼,拦下劝说一番将你收入麾下。
我并没有心仪的社团,随处走着,对于学长学姐们热情的介绍也颇感兴趣,在好几处报名点停留,却始终没有定下决心。
青石文学社的宣传点在主干道几乎尽头的位置,但围了不少人。
我当时要是能从那些女生的背影里看明白能吸引一群女生的除了文学更可能是散发文学魅力的俊秀公子,我就不会好奇心强烈地钻进人群,更不会在看见他之后,比那群女生更痴迷地心头一热加入文学社。
在得知他是来帮忙的志愿者而并非社团成员时,一些和我一样被迷惑心智的女孩在心里发出无限的悲鸣,我从她们失落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自己。
对于一个并不热衷文学却在无知中选择了汉语言专业的我来说,加入文学社无异于更大的滑稽。
好在我深谙自我催眠的核心,总盼着哪一天他又来社团参加志愿活动,心甘情愿地在文学社待下去。
我却没想到,他一直离我这么近。
我肯定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却是第一次将这个名字与他对应。
原来他叫陈夏宁。
老师播放幻灯片开始讲课,我将心思和飘远的视线收回。而他正低着头握着笔在思修课本上写字。
男生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就像他们象征成长的微微凸起的喉结,带着些难以言说的魅力。指节握着水笔,一笔一划轻重缓急,我的目光跟着在纸上游走一遍又一遍。
他再次侧头看我,幅度轻微,我将目光转移时的刻意让自己的脸颊更烫了一些,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不敢再将眼神往他那放。
这或许是我神情最专注的一节思修课,目光只在老师的脸和幻灯片上来回游走,但心思却已经乱成一团毛线不想开解。
课间休息短暂的十分钟很快的开始又匆忙的结束。我的眼睛微微酸痛,困意在脑中浮沉开始慢慢占据我的精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倒下,脑袋磕在手臂上,有点疼,但很快睡得模糊了意识也无心在意。
即使睡了,耳边依然有老师讲课的声音若隐若现,声音传达的距离让我安心她一直站在讲台上专注于自己的教课,而我专注于自己的睡眠。
思修课结束的时候,下课铃声没有吵醒我,是陈夏宁叫醒我的。
他从位置里走出来,站在我身后轻轻拍我的右肩膀喊我的名字。
“秦乔雪。”
我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好像是穿过重重雾霭从山间荡起的钟声,空灵清脆且温柔。
我抬头看见一整个空荡荡的教室,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见他站在背后低头看我,咯噔
未停的心跳起了天鹅旋律的舞。
我看见他明丽的瞳中覆了一层阴影,倒映着模糊的我。
我收拾好书,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
“我记得,你是汉专一班的?”
他一边问我,一边将步子放慢,和我并列走在楼梯走道。
“是。你怎么知道啊。”
身边不时有来回奔往教室的同学,我们的侧肩为了躲避行人而无意擦触,我假装不在意却偷偷拉开了两个人间的距离。
他缓缓迈着步子,眼睛直视前方,继续说着。
“青石文学社招新那天,我登记得你名字。”
“哦,原来是社团招新那天我们见过面的。我都要忘了。”
我低着头,生怕他侧头时余光察觉我不自然的神情。
“你已经忘了啊。那,社团的生活怎么样?”
他走在靠栏杆处,我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跨过教学楼空旷的天井上空,望向另一边的教室,窗边靠着一个人,手上拿着书在念。
“我可能并不适合文学吧,在社团里好像就是一混学分分子。”
他收回远去的目光,擦过我来不及调整的视线,我望了他一眼,他也看着我。
原来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他拐进上楼的楼梯站在台阶上看着我,
“或许你应该给心里的那个自己一个机会。”
他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再见。
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被上下楼梯的人流淹没。我继续向前走。
他说,给心里的自己一个机会。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走进下一节课的教室,一排排的座位坐满了熟悉却不熟识的面孔,绕过他们走到教室最后一排靠墙的一个单座坐下。
十八年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一件事,生活是需要自己选择的。
讲台上老师开始滔滔不绝,第一排的同学仰着脑袋似乎十分专注,往后几排散漫无谓的模样愈来愈显,我的脑袋撑在胳膊上,不知不觉困意再次袭来,又昏昏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