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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十三章 醒梦 ...

  •   第一节三十二年后

      原本柳树青和耿瑞都在西安工作,来往密切。
      耿瑞一生坎坷,伤心过多,厌倦尘世。终南山中,清净清幽,是隐居的绝佳圣地,离西安不远,于是辞职离去,归隐数年。

      后,柳树青爱人陪儿子到国外读书。那些日子常嗜睡做梦,精神萎顿,一查,心梗脑卒,均有前兆,治疗、恢复都挺好。趁养病期间,到终南山找到耿瑞。与其述说:一个人在机关十分不顺心,看不惯的事情太多。加之养病,一人在家无所事事,也想远遁,与老四一同隐居。
      耿瑞既不拒绝,也不接纳。
      问“常做何梦?”
      说:“梦山、梦土、梦沟,梦牛不老、梦羊羯羝。”
      “不梦人?”
      说:“也梦,但总模模糊糊的,老贾、胡干大、二女子……”
      “有赵熙芸吗?”
      不言传。
      “我这儿不适合你,回冷庙沟去吧。”
      “俄不信你不梦大柳树,要不,咱一起回吧。”
      耿瑞一指棚楣,上书“四大皆空”四字,说:“秀才要俄修炼这四字,因此俄不想回忆那些伤心往事,俄无所追求,你梦想太多。秀才还说俄‘王而山’则瑞,有这终南山就行了,不想再去那冷庙寒沟了。那是俄的伤心之地,那是你的梦幻之乡。你还是回去吧,代我问乡亲们好。”
      一席话勾起树青急切的回归之情,他忽然意识到他魂牵梦绕的是什么。回去办了提前退休的手续,打起行李迫不及待的就出发了。

      奔向冷庙沟,住进锅塌沟,优哉游哉,梦幻现实,似醒似梦。才住一年,秀才来访。

      第二节说梦

      柳树青躺在草丛中朦朦胧胧的醒不过来,还是那场梦,哭的他满脸泪水。听见有人在叫他,强睁开眼。惊喜异常:“秀才!”
      晚上,两个半老之人,在窑前对月把酒,彻夜畅谈。
      锅塌沟前,桃花园中,牌坊门下,小瀑溪旁,搭一石板,几盘酒菜、满桌桃李。两块石凳,两人对坐,把盏对月,畅谈别来之情。重逢的惊喜和问候已经道过。叙的是多年的回忆与思考。
      柳树青指指牌坊:“看,我把它修了,重漆了匾牌。”
      葛振文笑笑,他早已看到,匾牌前后各是“锅塌沟”、“桃花源”三字,说:“字可不敢恭维,但总算随你心愿。”
      “起一副联吧,也不虚你到此一游。”
      秀才起身,在牌坊下度了两个来回。吟出:“下乡学子苦难依念锅塌沟,回归痴人欣慰梦幻桃花源。”
      树青眼热:“还是你懂我的心。”
      “匆忙就作,对仗韵律不佳,等我回去仔细斟酌,再送你一联。”
      “意境才好,如再有佳联,前后各挂一副。”
      “你在这里要长住下去?”
      “有何不好,刚来时,乡亲们拉着往各家住。一问,锅塌沟还无人居住,我就搬过来了。一方面省得麻烦乡亲们,另一方面这里幽静清新,现成窑洞,比老四终南山上的茅棚强多了。老乡十天半月送粮送菜。其他没有什么问题,无欲无求。”
      “那你的梦总算圆了?”
      树青沉吟,说:“这个问题我反思了很久,几十年过去了,知青和受苦人还在说我痴人做梦。我做的什么梦,该不该做这样的梦,那是我一个人的梦吗,那梦就永远实现不了吗?”
      一连串问题逼得秀才也激动起来:“你在哪个时代,想不开荒,想保住你的桃花源,这就是痴人做梦!人的第一要义是生存,陶渊明如果是个乞丐,走到桃花园也写不出《桃花源记》来。让受苦人挨饿来保住你的美梦就是痴心妄想!李俊生说得好:能让老百姓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沉默。

      “这个道理,我那时就害哈,要不也不会让他们开荒。就是心疼这块宝地。做梦都想和赵熙芸在这里生。”
      顿了一下,树青又说“谁说我的梦不能实现,现在陕北正在退耕还林,我这个梦是不是就能实现?”
      “退耕还林的政策你也清楚,没有巨大的投入,如何实行?”
      “那是顺应自然,顺应天意!造福子孙万代的事情,这点银子值得!”
      秀才惊愕。
      “黄土高原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块厚土地貌,1厘米的风化土壤需要400年才能形成。土壤是生命的根基。这么好的黄土只要让它自由自在的繁衍,万千生物都会在这里茂盛生长。‘退耕还林’根本就不需要‘还林’二字。我最近看了一些专家的书,说退耕后的土地不要人工干预,会更快的恢复植被。它不像戈壁沙漠,也不像其他的荒山野岭。它有土壤,有世界上最好的黄土。明天我带你到山上看看,刚刚退耕两年的黄山,已经绿的叫人心醉了。”
      一席话说得秀才连连点头。
      “但是刚刚退耕还林两年,生态环境还非常脆弱。植根还不发达,一场洪水就会冲毁不少,到底过去垦殖太重,特别是陡坡斜洼。再有,陕北贫困人口太多,这个问题不解决,返贫返荒现象还会出现。”
      “看来离山清水秀还差的很远。”
      “只要坚持下去,会有希望的。你看锅塌沟,桃李满园,溪水潺潺,有没有小桃花源的味道。后沟也开始恢复了,前天我还看见几朵山丹丹呢。就是有一个特别现象,兔子、瞎会(ha hùi 鼢鼠)特别多,弄得到处是洞,草也秃了很多,真是祸害。随便下个套就能抓一只。你看这兔肉,俄都吃腻了,没味。”树青指指石板上的盘菜。
      “这倒是怪事,咱们在时,也抓过兔子,没这么多,可不容易抓了。”
      “这就是不平衡啦。兔子、瞎会(ha hùi 鼢鼠)没了天敌,退耕后,草一起来繁殖就更快。”
      “你说是没了狼、狐狸、獾子……”
      “那年,毁了锅塌沟,当天夜里冷庙沟就来了一群狼,四群羊连死带伤毁了小一半,村里的猪、鸡甚至狗都被咬的死的死伤的伤,满村嗷嗷乱叫,娃们吓得整夜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就是报应呀,梁子说的话都应了。”树青说起当年。“一气之下,刘树生带着民兵,拿着钢枪,满山寻狼,其他狼都打死了,瘸腿母狼却死活不离开冷庙沟地界,最后被逼上了东山。在战壕里躲了一夜,钢枪打不着,天黑人又不敢上,天亮时,树生带人鸣枪围上来,母狼向西向着冷庙沟冲出来,穿过官道,冲着冷庙沟嚎叫一声,极刺耳,一跃跳下了天窖。我去天窖看过,狼皮上的毛全蹭光了,睁着大眼,眼窝湿湿的全是水。其实它向东是能逃出去的。德茂说它舍不得冷庙沟呀!”打狼时,树青还在村里,他亲眼目睹了场景。现在说起来恻隐之心,不由唏嘘。
      “所以从此方圆几十里没了狼。兔子和瞎会(ha hùi 鼢鼠)没了天敌,退耕以后就越来越多。对退耕还林也是个危害。那咋办呢?”这些秀才是知道的,但是他还要问。
      “没什么可愁的,大自然有自动修复功能,不用人类干预,大自然会把破坏的部分给修复好。前提是人类不要再破坏。你看,草不是自然长起来了,树不是也都冒出了枝桠。有这么多好的美食,狼会回来的。”
      树青变得豁达,通理,不像过去那个一门心思追求梦想的犟怂。秀才不由刮目相看。
      “是的,人类不能再去糟蹋黄土高原了。不过,我可提醒你,最近新闻报道,陕北这块宝地发现了大量煤炭和石油资源。说要放开开发,各方都虎视眈眈呢!”
      “当年,建光跟我悄悄说过,他看过那油砂,也许真有油呢。”树青说。
      “即使那样,建光也不愿意李丕斗去勘探,可见建光用心良苦。”秀才说。
      “陕北又要退耕还林,又要发家致富,这个春秋大梦还不知道要做到何时。”

      第三节梦化

      第二天,树青带着秀才满山游逛,边走边聊。南坡的果树早已经成势,随自留地分到了各家。巨大的树冠上结满了果子,虽然还不会剪枝,满树的碎果子也卖出不少钱,是冷庙沟的主要财源。喜得各家直念叨新华女子。树青给秀才说,见了新华一定要把老乡的感谢带到。
      带着秀才从板蛋沟的梁上转起,过首阳沟墚,看背峁子梯田,树青说:“坡地都不种了,庄稼都种在几块平地上。你看背峁子梯田的庄稼长的多好。”
      跨过西崾岘上到脑畔山,死去的大柳树旁洇出几棵枝桠,已有小腿粗。周围的山峦,黄中带绿,少了过去大片的黄色。远处的坡岭上映出斑斑绿色。
      跨过官道,上到东山顶,上面又是绿草茵茵,虽然还有些坑洼不平,但已不见了黄土,渐有田园景象。一览众山,感慨之情油然而生。
      下到麦场崾塮,远远看了酒坛沟,绿黝黝的庄稼平展展的铺满沟底。过去的麦场扩大了许多,快有半个足球场大了,四周斩出的新土,显然是用机器推出来的。树青说:“老贾的孙子贾春旺也是一个精明之人,不知做什,发了点小财,打算在他家旁边的麦场建一个养猪场。就是今年春上的事。村里有人告诉俄,俄和韩生根扶着白增喜上去劝了半天。春旺跟他爷一样是个犟怂,说是要贾家从此兴旺。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东山的历史,贾中军的遗言、他爷贾顺祥的期望,那娃听得满面流泪(他那憨爹不会给他讲这些),答应不在山上建猪场了,把家都搬到山下去了。就是争一口气,一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八个字就不再说什么了。”
      转过贾家墚,四孔窑洞还在,干净利落,空荡无人。往东走不远,兰翠屏旁,也就是原来李茂兰的墓旁,竖着一碑:贾顺祥之墓,上下无款,碑后刻着“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保一方水土,享永世安康”十六个字。树青说,老贾是打篦子沟大坝累死的,死前他要求埋在山上他原先的婆姨李茂兰的旁边,让他永远望着篦子沟的青山绿水。他那憨儿也不会料理后事,村里众人帮忙埋了。这碑是俄来了后立的,因此无款。代表我们十六个知青的心意吧。秀才捻土为香,鞠躬礼拜。
      顺着方井峪峁子下到篦子沟石胡同口。
      看到了篦子沟大坝。高大雄伟,石块齐整整的砌满坝面,水泥勾缝,镜面一样的平整。西边泄洪道独居匠心,是炸穿了半壁石崖,在石崖底下凿出宽大的泄洪洞口,并安装了铁闸门,泄洪道的旁边还有排水渠,篦子沟里的长流水在梯字形的排水渠中潺潺流过。站在坝顶往东南看,绿油油一片,就像一个小平原,上百亩地长满了各种颜色的庄稼。东边山崖下竖了一碑,正面写着:“金解都携母长眠于此。”背面刻着金豆子的悼词。灰色的鸽子在周围翻飞,彩蝶也一片片云似的在碑前飘过,一片祥和景象。
      秀才捻土为香,又鞠了三躬。
      西边崖根,垒有一土坟,方石围底,树一小碑“知青赵熙芸之墓”。
      秀才早已知晓赵熙芸牺牲,见此坟墓,还是伤感。树青更是泪流不止,也不静默,流着泪搬来几块石头,垒在坟围。原来那坟冢石底是树青一点一点垒起来的。
      知青都走,只剩赵熙芸。老贾终年劳作在篦子沟坝上,积劳成疾最后累死在了坝上。临终嘱咐赵熙芸,要把大坝修成。老胡也重病离去,树生残障,小芸渐成干部。带领大伙继续修坝。运动结束,小芸本可远走,继承一笔遗产和补发的父母工资,全部用在修篦子沟大坝上。为了炸开泄洪道,小芸奋勇,被巨石掩埋……
      这个大坝修了整整有二十年,金解都的献身、贾顺祥的坚持不懈、赵熙芸的舍己奉献,三条可贵的生命换来了篦子沟的锦绣江山。
      多亏了篦子沟大坝淤的地,退耕还林后,各家在篦子沟分了不少好地,加上酒坛沟、首阳沟、板蛋沟的坝地和背峁子的梯田,冷庙沟从此再不想那陡坡斜洼,更不要说那又远又荒的锅塌沟,谁家再说那毁林开荒的事,都懆呢——羞他先人呢!
      来到知青窑,七孔窑多数还是空着,只有李宝财从山上搬下来,住进了原来灶房的窑洞。他那个碎婆姨杜有兰生第二个娃后就死去了。现在儿子、媳妇都在肤县打工,自己在家带孙子。树青他们来时,正抱着一双破鞋在缝补,见树青来了,赶紧把鞋扔到一边,抱起了孙子。那鞋一看便知女鞋,给媳妇缝的。可见生活所迫,不再跋扈。
      再往后走,来到申有福家,还是原来房基,盖起三间石窑。听说秀才来了,有福特意从沿河湾看戏赶回,赶紧往家引,摆碗聊天,彻夜长谈。桂芝娘早已不在,桂芝远嫁。又续了一房。原来从上头抱来的那个娃有了出息,上了大学,在地区一个大公司当经理。申有福现在是一村之长,虽说没有多少事做,也算村里的头号人物。话题自然扯到李丕斗:运动过后被关押,出来后学司机开车跑长途,被撞死了。树生有病不能动弹,宝京还能自己砍柴。王坤山、段和贵都拼着老命出外打工。长贵拦了两群羊。老贾的憨儿生了一娃,白净聪慧,在外头干出一番事业,回来要办个猪场,开山辟路,好一通折腾,听了树青的劝又干其他营生去了。白增喜寿长,拄拐弯腰还能动弹,蛊着韩生根不让外出打工,帮着他护山保泉。
      秀才感叹,人生无常,善恶有报。

      第四节又梦

      秀才走后,树青照常。看书、写稿、睡觉,有点闲心就种些蔬菜、满山闲逛,久不出山,不知山外大事,乐得清闲。病情有些反复,脑袋晕眩,胸口烦闷,坚持吃药,还无甚大碍。
      又是一年,早春二月,风吹草绿。夫人来信,已在那边定居,要他过来,互有照应,树青犹豫,念念不舍。
      这天早上,他去后沟打水,翠鸟一蹦一蹦地在小溪边跳跃,点两口水回过头来冲他鸣叫。崖洼里的那丛山丹丹,刚露出花枝,尖尖的叶瓣上悬着露水珠。那只小狐狸趴在半崖上的土窟窿里睡觉,根本就不和他打招呼,倒是花獾从后沟跑过来,咬咬他的裤腿,又跑回后沟,来回跑个不停。
      为了改善水质,树青在后沟掌打了一口井,与冷庙沟的自流井一样,砌了个水池,水漫溢流,很是清澈,比前沟的水好多了。
      来到后沟井边,他拿起桶来,正要舀水,却看见水面不断的飘起油花,黄黄的、清亮的,还泛起黑黑的油渍。水离井沿寸许,不像往常欢快的溢流。听见头顶上有轰轰的响动,他抬起头来。
      那次开荒以后,沟掌被削的精光,亭子也被拆没了,底部成了陡峭的崖壁。但是上部还是灌木葱茏,崖顶上正被初升的太阳笼罩着,透过灌木泛着刺眼的光晕,什么也看不见。从灌木丛中向裸露的崖壁流下一条条细细、稠稠的黑渍,快要流到谷底。

      上午他拿一本书到果园转了一下,有点晕眩,折到荞麦坡,找了块阳光暖照的草地躺下看书。早上在井边听到的轰轰声又隐约传来,顺着声音向东看去,能看到猪背岭上冒出一个金属塔尖。高原的上空已不再空旷,高压电网在各个山头的铁架上穿来过去。树青以为还是拉电,继续看他的书。

      不一会儿,申有福和韩生根两个老人一瘸一拐的跑来,叫起柳树青。韩生根急赤白脸的说:“不好啦,水井不出水了。”
      “咋回事?”柳树青莫名其妙。
      “东山官道上架起了一溜油井,听说打的才深,把咱的龙脉给戳破啦。”

      树青、老申几个气喘吁吁爬上东山,顺着南北官道,路已打通,能开汽车。隔几里就是一个井架。东平峁和正对锅塌沟的猪背岭各有一个井架在机器轰鸣。不但打井,还抽水,油管、水管盘桓满地,油水溢流,坑满洼盈。
      跟打井的工人交涉,说你们找老板去,跟我们说没用。
      说:那得让俄们喝水呀。
      说:行,俄们停一阵抽水,你们赶紧打水。
      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说:找老板。

      柳树青跑到何家坪镇上,镇上干部说我们也管不着,上头的政策可以承包打井,全国各地的人都来打井,人家交了钱,合理合法。你们要想通融,还是直接去找承包的老板。

      树青没法,捂着胸口跑回来,和大伙一说,哭天喊地。白增喜成了冷庙沟唯一的寿星,老得本已不能下炕,这时弓背弯腰,老泪纵横,挪到院门口,拿着拐杖捶打韩生根,叫去保东山、保龙脉。宝京过来,背驼的快点地了,气喘吁吁的要上东山,长贵弓腰拿着羊铲跑来,一群老汉七嘴八舌。树青义愤得心疼:“咱们要活命,就得上东山,能走动的都上,让他们把机器停了。”树青吃了一口药,喝口水,领头上了脑畔山,后面跟着一群老汉,婆姨、娃们也跑出窑洞,跟在后面。树青跟长贵说:“把家什都扔下,不是去打架!”长贵扔了羊铲,宝财扔了棍子。
      一群人到了井场,吓得工人都缩到井台上,机器还在轰鸣,树青叫停机,工头说:正在关键,一停恐怕就要报废。人群呼啦啦把井架围住了。机器不紧不慢的响着,井架下的人们哭喊着。月上中天,春寒料峭。树青热血,脑胀胸疼,渐渐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眼冒金星,幻象一片黑油的洪涛,滚滚而来,一龙飞天而起,回看那黑水冲向退耕还林的冷庙沟、繁花似锦的锅塌沟……,两手撑地,头耷下来。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跪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坡。工人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派人去找老板。
      日上三竿,娃们趴地睡去,一些老人口流涎水,头垂胸口,众人昏昏。
      沿着官道从南边来了一辆小车,后面跟了一辆警车。停下,从小车里下来一个妇女,戴着墨镜,珠光宝气。走到跪地的乡亲们跟前,说:
      “乡亲们,你们这是何必呢。在这打井,绝不会亏了大伙儿。出了油,俄给你们分成,让大家都过上富日子。”
      “喧谎呢,你挣的钱能给俄们。”宝财说。
      “俄不骗你们,俄也是这里出去的,想给咱乡亲们谋福利呢。这不,一说能打井,首先想到就是冷庙沟。”妇人摘下墨镜,一片哗然。
      “那水怎么办?”韩生根问。
      “俄给你们打机井。”
      “机井的水咋能喝,油腥呢!”段椒花顶着个手帕,跳脚嚷嚷。
      “是咧,那喝不成,做不成饭!”几个老婆也嚷嚷。
      “还有流下的残油咋办,一下雨,漂得到处都是,把菜地、庄稼都烧了。”
      大家七嘴八舌,有那犹豫的、有那贪财的、也有那死抱着一根筋的。
      “问问青娃子,看他咋说。”
      “咋没听见树青说话?”
      “谁,柳树青在这里?在哪?在哪?”那妇人急切的张望。

      “树青,快起来,别跪了,他们老板来了,商量该咋办吧。”马米莲叫着。柳树青双腿跪地,两手直撑,头低胸前,一动不动。米莲一拉,身子歪倒,脸已血青。

      那妇人奔来,抱住冰凉的柳树青,大哭。
      乡亲们也随之哭声震天。

      2013年9月26日星期四第一稿完
      2014年2月23日星期日修改第二遍
      2015年6月10日星期三修改第三遍
      2016年1月21日星期四修改第五稿
      2016年12月31日星期六改写第六稿
      2019年2月15日春节后改写第七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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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十三章 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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