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假圣人》归途何在

2、第 2 章

　　天地之间有座山，在比西北海更远的地方，处于大荒世界的支点上。这座山和别的都不大一样，就好像是谁的脊柱弯弯曲曲这里凸一块那里少一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被称作“不周”山，也就是“不整齐”、“不完整”的意思。这座不周山上，灵气像烟雾云霞一般氤氲，从山脚下到山腰间草木茂盛浓密，可是过了山腰以后却变得终年寒冷。

　　不周山实在是太高了，只山腰处就穿过了厚厚的云层，谁也不知道山顶上是什么样，大家都传说这里乃是由盘古大神的脊柱所化，是支撑天地的天柱。

　　山腰再往上，因为穿出云层的缘故，日日都是晴空万里，然而依旧常年飘雪，风势如刀。这些雪片乃是过于浓厚的灵气压缩而成，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将山间化作一片晶莹世界，不是凡夫俗子们能够随便就爬上来的。

　　自从天地开辟、大神湮没后，山腰处的皑皑白雪下就一直藏着两枚圆卵相依相偎，过了约有一会之期，其中一颗吸足了灵气慢慢绽出丝丝裂纹。

　　这圆卵一有出世之像，立刻就有朔风夹杂着灵气化作雪片如刀锋般剐在蛋壳上，然而越是风刀霜剑加身，它便越发倔强，裂纹越来越大。又过几天圆卵甚至左右慢慢摇晃起来，如果透过裂缝就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有玄青色的蛇尾剧烈翻滚，正在努力挣扎着想要出来。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缝隙越来越大，最后蛋壳从裂缝处“啪”的一声自上而下彻底断裂，一个人身蛇尾的男子从里面艰难游出来。他停在蛋壳旁边等风吹干了身上的粘液就急忙去看陪了自己一会元的“兄弟”，然而另一枚圆卵自始至终毫无动静。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男子不由疑惑道：“怎么还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颗白蛋，里面的“兄弟”也活的好好的，可问什么就是不乐意动弹也不乐意出来呢？

　　蛋壳里面那位，不是不想出来，而是在发愁……明明在家老老实实的肝迷你街景，好不容易花了两三年时间才把自己心目中的山海洪荒世界打造出来，还没来得及拍照发微博发朋友圈三联炫耀呢，一跃而起眼前一黑……肝爆了。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蛋壳里。

　　没错，是她，而不是“他”。

　　这个……穿个越连物种都换了就有点儿过分了！

　　身体能动之后穿越者便上下仔细检查一番，然后绝望的发现少了两条腿，多了一条尾巴。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性别，因为胸前软绵绵的缘故，大概可以划分在可爱女孩子的范畴里吧……

　　还有谁？！就问问还有谁能更倒霉？

　　贼老天误我！

　　蛋壳里可没有什么所谓时间的概念。四周不断有灵力激荡洗刷，年年岁岁无穷无尽，久到往事已经褪色，好比一卷栩栩如生的画卷最终变成记忆中隽永却淡漠的丹青水墨。

　　久到她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天边才有玄之又玄的声音传来，似是龙吟，似是凤鸣，似是天籁，似是海啸。紧接着身边发出“啪、啪、啪”的破碎声，她仍旧不为所动赖在自己的蛋壳壳里思考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眼下大约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不赶紧从蛋壳中出去的话，很可能真的就要有什么不对了。

　　外面蛇尾蜿蜒游动的声音越来越远，大概是先出壳的那位等得不耐烦走了。很快天地间终归寂静——这种寂静，实在是太可怕了。只有风雪和自己心跳的声音，空灵寂寞到能逼人发狂。

　　不周山上的风雪与别处不同，几乎永不止息，山腰白雪下藏着的两颗圆卵，如今有一枚已经成功孵化，而他的“兄弟”似乎对兄长的勤勉无动于衷，一天一天仍旧安静如鸡。

　　过了没多长时间，先破壳而出的男子去而复返，焦急的围着到底没有丝毫动静的“兄弟”转了百十来圈，最后无可奈何只得趴上去将尾巴盘旋其上秘密裹住……这是他专门跑出去偷偷看了看别人家怎么叫娃娃从蛋壳里出来才学会的。眼下天地间能喘气儿四处活蹦乱跳的大能都凑不齐一个整数，求助无门之下只能自力更生。

　　成不成的就这么着，凑合着过罢，还能把“弟弟”给淬了咋地？

　　——这世上，大约只有你是我的同类了，血脉相连，守望相助，莫过如是。今日你艰难，我便助你一助，不负这难得的天生缘分。

　　隔绝内外的蛋壳突然被鳞片剐蹭的发出“沙沙”声，继而传进来“咚咚”、“咚咚”沉稳坚定的律动。

　　是心跳声，属于另一个生物的，活着的声音。

　　她躲在蛋壳里，不再拒绝一切，慢慢伸出已经能勉强挥动的尾巴尖轻轻敲了几下，很快就有相似的敲击声回应。

　　原来四周这般寂静却并不止我一人！

　　希望带来了信念，信念催生出勇气，她被本能催促着挣扎起来，蛇尾坚硬锐利的鳞片凿在蛋壳上“啪啪”作响，很快击打出一条裂缝——外面的天光混着冰雪凛冽的味道一起泄了进来，中间夹杂着清浅的呼吸声。

　　果然这世间还有其他人存在！她大喜之下挣扎的力道也大了起来。无聊到把尾巴上鳞片来回数了两、三遍的男子先是发现白生生的圆卵上出现了一条细缝，紧接着里面又有鳞片滑动的声音。他生怕妨碍到里面的“兄弟”，慌忙松开缠住蛋壳的尾巴退开数尺紧盯着这颗蛋不放。

　　圆卵很争气的开始不断左右摇晃，细微的震颤令细缝越来越大。男子往里瞄了一眼，好像颜色要比自己的蛇尾稍微浅上那么一些，个头也比自己小一点。没关系，弟弟么，小一些也是正常的。翠绿色的蛇尾不断翻涌挣扎撑裂蛋壳，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好像对“它”的到来表示拒绝。

　　第二颗圆卵破裂的速度比想象中要迟缓许多，从细纹出现到第一块蛋壳脱落一共耗费了七天。七天后，一个苹果脸，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娃娃满脸严肃的顶着蛋壳慢慢露出脸来。

　　也许是因为不周山上常年风雪不熄的缘故，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越发衬得发如乌木，眸似黑丸，就算板着一张小脸看上去也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怪招喜欢的气质。

　　盘在外面守了七天的男子瞠目结舌——不是说好了是个兄弟么，怎么看上去似乎、好像是传承记忆中那种又被称为“女孩子”的生物！总之，看着还挺可爱的……

　　反正……如今事已至此，总不能把她再塞回去重新出一次壳，好赖……就这么着吧。

　　“我名为伏羲，乃是你的兄长。此处为不周山上，灵气浓郁实为不可多得之洞天福地，你快快出来，就在这里修炼，不要往远处去。”男子甩了甩尾巴，满心满眼尽是担忧——若是兄弟还好，怎么是个妹子，啧，要是万一遇上些蛮不讲理的或者见色起意的坏蛋可怎么办，想要护住她少不得要与人狠狠做上几场。

　　唉，罢了，妹子……也不是不好，嗯，听话，贴心，还漂亮，多多与她寻些护身的法宝才是要紧。

　　伏羲张嘴介绍自己之时，一口真气由她丹田而出直击神府，女娃娃心神一颤不由自主张嘴应道：“我名女娲……”话还没说后半截就没了，神魂归附的冲击容不得她分心言语，从此以后世间便只有“女娲”，那些久远的往事尽皆散去。

　　外面还有个极负责的兄长一会儿把尾巴甩成个“一”字，一会儿又把尾巴缠做一团，等了好久也没等出下文。伏羲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将妹妹抱出来，却只见女娲呆呆愣愣一脸茫然，她坐了好一会儿，突然亮出两排小白牙“喀嚓”一口磕在蛋壳上，然后眼泪汪汪双手抚颊缩成一团再不做声。

　　“！”怕别是个傻姑娘吧？这蛋壳与他们两个同为盘古大神精血所化，别说是牙，次一档的灵宝也休想敲下来哪怕一块渣渣。虽说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旁的用处，但吃是肯定不能吃的，传承里就没提这件事。

　　女娲：我恍惚记得有什么地方说过从蛋里爬出来的都得把壳子再给吃回去，这个是什么情况？

　　你大概只是拿错了剧本而已。

　　伏羲大惊失色将妹妹从尚算完整的大半个蛋壳里拎出来甩了甩她浑身滴沥哒啦的粘液，再顺手往胳膊底下一夹，顶着风雪就快速朝前几日事先找好的一处洞穴游去。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自己出壳早了几天，身体也更加强健，随意在风雪中呆着自然无所谓。可是看上去就很柔弱的妹妹肯定经不住这个，不赶紧找处地方避避风可不行。

　　他是对的，而且和他想法相同的“人”也有很多，再加上那个“早就找好”的山洞看上去确实非常安全舒适，所以等伏羲夹着妹妹费力游到洞口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已经被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两只黄兽据为己有。

　　洪荒时期，强者为尊，没什么先来后到之说，更没有任何所谓道德礼仪之类的约束，无论神明妖怪都以一种野蛮生长的姿态出降临于世。想要带着疑似脑子憋傻了的妹妹在这糟心的世界里活下去，遇事就躲肯定是行不通的。

　　尚且稚嫩的青年只得将妹妹藏在远处一堆乱石之下，来来回回仔细交代了几遍要她千万别因着好奇就露头出来看热闹，自己则咬咬牙游到山洞旁边盘好尾巴看准时机冲了进去——黄兽彘身鹿腿，于空旷之处跑得极快，如果在外面动手干架只怕要被活活踩成好几截。但山洞里就不一样了，较为狭小的空间虽然也影响了他的行动，但对黄兽的伤害更大。只要命不丢，受些皮肉伤也无所谓，过段时间自然就会愈合。

　　女娲被好好藏在乱石堆下，那个自称是自己兄长的人一脸凝重的游着蛇尾离开了，紧接着传来乒乒乓乓的肉搏声。

　　他去做什么了？会不会受伤？

　　不等她歪歪扭扭爬出几步，那个男子就回来了，周身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手臂和尾巴上翻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女娲？你怎么摔倒了！”

　　——不，我只是不大会用尾巴游，早先似乎应该是用两条腿支着走的……而且就算是摔倒，相比之下还是你身上的伤比较严重吧！赶紧先关心关心自己啦！

　　她只来得及用眼神表达出担忧，下一刻又被伏羲抱了起来。就体型而言兄妹两个的确差别有点大，伏羲一看就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应当已经成年了的状态；而女娲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孩子，要不是一睁眼伏羲自我介绍是兄长，说他是她爹女娲也能信。

　　翠绿色的胖胖小蛇尾在男子没受伤的腰间用力拍来拍去，伏羲忍不住笑起来：“等急了吗？找到了好吃的，别生气啦。”他都把妹妹给饿到啃蛋壳了，真是罪过啊罪过。

　　唔……一拍一拍的肥肥小尾巴还挺好玩儿的！

　　腰间的蛇尾立刻安静下来不再作乱，小姑娘安安静静被抱着带进山洞。

　　伏羲干掉了神生里的第一对对手，得到可以躲避风雪的山洞一个，同时也树起了不周山扛把子的大旗。他抱着妹妹游进刚刚打下来的地盘并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自己盯着两头被活活拗断颈项的黄兽发愁……这个，好像不能就这样直接咬着吃吧！

　　兄妹俩选择定居的山洞位于不周山山腰上背风的缓坡处，虽说入口并不大，里面空间却不小。借着冰雪的反光，女娲看到墙面地面四处溅射的都是妖兽猩红的血液，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的体臭味能把她熏出一溜小跟头。山洞角落处倒着两头身子像猪却长着鹿腿的黄色怪兽，颈部诡异的扭曲姿势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气儿了。

　　“别看黄兽长相奇怪，味道却很不错，山腰下面还有大片大片的嘉果，有文瑶鱼生于云海之间，等你大一些兄长就带你去看。”伏羲一点也不嫌弃地面和岩石上遍布的鲜血，捡了块干净石头放下妹妹先让她坐好，这才游到黄兽旁边劈手轻轻松松扯下一条最肥的后腿递过来：“吃吧，多吃点，快快长大。”

　　先不管能不能这么吃，看看妹妹吃不吃吧，她吃我就吃。

　　女娲看着血淋淋还往下嘀嗒红色液体的黄兽腿，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这个样子的东西，大抵是不能塞进肚子里头去的。

　　她迟迟没有动作，伏羲疑惑的歪歪头：“为什么不吃呢，不喜欢黄兽？嗯……那你乖乖躲在这里等我，兄长给你带嘉果回来。”说完转身就出了山洞，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女娲。

　　——等等！你这行动力也太强了点吧，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描述这玩意儿的正确食用方法啊！

　　别人辛辛苦苦带伤寻到的住处和吃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既然只能活在这个地方，那就不能和野兽似的刨个坑就卧进去，总得收拾一番才得好生安顿下来……额，万事还是先从学会用尾巴“走路”开始好了……

　　想到这里，女娲便扶着墙壁歪歪扭扭“挪”了起来，从岩洞内到可以看得见白雪的地方，短短几步路程几乎是用脸量出来一样翻着跟头连爬带滚。好容易能一高一低蹭到洞口，她用力抱起地上的冰雪回到洞中，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将山洞里外擦拭一番，直到刺鼻的腥气散去才算作罢。

　　不周山山腰以上基本没什么活物，除了那两只黄兽就只有岩石与风雪。女娲出出进进数趟，总算学会了竖着上身慢悠悠游动。等到能够完全避免直接把脸磕在地上的尴尬，她才小心翼翼游出山洞，又慢吞吞去到之前躲避的乱石堆处搬运了许多碎石再游回来。

　　脑海里遥远又陌生的知识告诉她，这样大的风雪中，她需要的不仅是山洞，还有那种暖暖的，橘红色的，能欢快跃动的，名为“火”的东西。

　　女娲用捡回来的碎石圈出一个环形，剔出黄兽的骨充作薪柴，石块互相敲击产生火花，落在雪白的脂肪上立刻燃起火焰，整个山洞都变得温暖又明亮。

　　天上立刻有光柱照射下来，女娲正好身处其间，又是那曾经听过的玄之又玄的声音悠悠道：“今有女娲氏，得火之功德。”细细碎碎的功德融入身体，女娲只觉得视角突然变高，伸出双手一看，果然长大了一些，就连脑海里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目光扫向地面，被伏羲扔在地上的黄兽腿沾了不少灰尘。女娲游过去把它捡起来，又从地上寻了一块有锐利石尖的石头窝在掌中，刷刷几下就将黄兽腿外面的皮毛剥掉，再用白雪擦拭擦拭，连不断嘀嗒下来的血渍也清理干净，看上去立刻让人有了食欲。她高高兴兴把兽腿架在火上慢慢转圈烤制，砸吧了两下嘴美滋滋等着吃肉——总觉得不经过这一步，所有的东西似乎都不能随便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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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是要把洪荒过成□□农场了，虽然顺序有点问题，但是并不重要~
这几天日万，直到我日不动为止......好像哪里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