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假圣人》归途何在

16、第 16 章

　　自打道德天尊成圣，洪荒中各大能俱销声匿迹闭关参悟。日子一天天过去，玉清道人向天道立誓立阐教成圣，号元始天尊，道场建在终南山玉清境；紧接着上清道人立了截教，号灵宝天尊，又自称通天教主，在金鳌岛碧游宫成圣。至此三清皆为圣人，天下臣服。三位圣人立了道场便开门收徒传道，此处却又各有不同。

　　道德天尊飘渺无踪，收徒全看机缘，半点不上心，昆仑山又高耸入云，一般人上不去，上得去心性又不过关，因此只养着一群仙兽道童天天除了钻研道法便痴迷炼器炼药并著书立说；元始天尊对出身跟脚甚是看中，能入终南山者无一不是如此，如今只有徒弟三人，第三个还是挨不住人情捏着鼻子收下的；唯有通天教主与两位兄长不同，他那碧游宫里真是下帖子请元始天尊，元始天尊都不愿意去——几乎全都是些后天修出人身的妖物，什么兔子老鼠，彩云大龟，一个没忍住能把耳朵尾巴全露出来，正是元始天尊夹半拉眼角且看不上的跟脚。

　　起初通天教主并未搬到离哥哥八丈远的金鳌岛，元始天尊也勉强还算有耐心，苦口婆心劝了弟弟许久，生怕他因这些不尊教化之物卷入量劫之中不可自拔，偏偏说话语气又一向冷硬惯了，一长串喝令撅的通天教主当场拂袖而去，后面兄弟俩一见面就吵，吵来吵去通天索性搬去海外岛屿寻个清静。

　　一提这个通天教主也是满肚子火气，洪荒大陆拢共也就那么大，先天灵物能有多少？一些没能耐的早在上一个量劫时就烟消云散，有本事的能活到现在也不会轻易与人低头。大哥立了道教，二哥立了阐教，到他这里也就只剩下这些货色，再怎么说，好歹毛茸茸也比不周山新出现的巫族中看得多，那才是没个人样子哩！

　　兄弟两个为此大吵一架，各自气愤愤回了道场交代座下弟子无事莫与阐教/截教的那些师兄弟们来往，又天南海北各自分开，这才总算消停下来。

　　三清皆成圣人，旁人不急却又两处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其一正是西方渡来的接引准提二人，三清名望越高，越无人愿往西方去，大家都想入三清门下，谁还在意西方极乐不极乐的。饶是他们兄弟有翻天覆地的手段，无人听用又能有什么办法？另一处着急的人正是帝俊，他是着急女娲闭关总也没有一丝消息传来，究竟成不成谁也说不准。

　　帝俊会如此着急，还是因着女娲乃是女身，又一向沉默寡言从不显山露水，别人只看伏羲护妹子那股劲头便猜她其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无非运气好才捞到这个成圣的机会，这样一看，那真的是六位弟子中实力最弱的一个，无怪乎别人怀疑她是否真有成圣的能耐。

　　要女娲自己来说，成圣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她现在纠结的是……究竟该拿红云道人的生魂怎么办？

　　山洞内悬浮着一把精巧至极的压衣短刀，刀刃隐隐有抹红色浮现，一个圆头圆脸胖乎乎的嫩娃娃凭空坐在刀身上，仔细看看眉眼竟与红云道人有八、九分相似。

　　“师妹，你这都发了有快五十年的呆了吧？有章程了没？师兄这还急等着吃人参果呢，再放就要坏了！”娃娃一张嘴就是一长串，女娲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天道要让红云道人死，那么“红云道人”就必须不能再出现。如今大道不全，凡是身死道消者必消散于天地间重归为一抹灵气，红云乃是未死之时便被她收了生魂带到太行山……实在是拿不准天道爸爸愿不愿意放过他。

　　话说，红云道人，到底是哪里犯了天道忌讳，要遭此大劫？难不成就因推让蒲团……可这也正是天道赋予他的本性，不是前后矛盾么！

　　“师妹，唔，师妹，说句话成不成？一个字也成，这几十年就师兄一个人叨叨叨叨叨，你不烦我自己都烦了……求你，算我求你！”胖娃娃抓狂似的拽着自己脑袋上的小揪揪做“仰天长啸”状，扭来扭曲就像一条胖肉虫。女娲转过视线扫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我说话了，一个字！

　　行叭。

　　红云无奈，一头扎进短刀消失无踪，连刀刃上那抹红色也浅淡许多。女娲嘴角向上弯了几分，不再理睬他继续低头思考。

　　红云道人推让蒲团，说明他对成圣这件事并不热衷。实际上洪荒世界许多大能对这件事都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热情，不少大能甚至并没有去紫霄宫问道，但像红云这样去了又轻易把机会推出去的倒还真没有。如果说天道决不能容忍有人轻忽怠慢的话，这样也能算是个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让你作！该！

　　如果依着这条思路往下想，天道爸爸只怕是看也不想看见红云，更不想听人提起，所有与红云道人有关的任何事情，包括因果与联系都必须干净彻底的从这个世界完全抹除。

　　还真是无情呐。

　　她低头看看手中把玩的葫芦，葫芦里装着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息壤，一时手痒取出一块左捏捏右捏捏，捏出一只圆滚滚的猫儿来。她原本也不知自己想要捏什么，但是大致轮廓一显现出来脑海里便清楚明白这种动物名为“猫”。

　　憨态可掬的泥偶猫静静立在她手心，少女伸出一根素白手指揉了揉泥偶的圆脑袋，向外一丢这猫儿便化作人手掌大小浮在空中，身披橘黄花纹，胖乎乎软绵绵，叫人见了就想摸摸那金灿灿的柔软皮毛。

　　附在短刀上的红云再次跑出来看新鲜，对着这只猫儿大惊小怪：“师妹，这是何种异兽？莫名的危险啊！唔，真的，太危险了，危险！”他一面“危险、危险”的念叨，一面忍不住把眼神往那边飘，女娲抿抿嘴角勉为其难张嘴为他解释：“此物名‘猫’，师兄可愿以此身还于世间？”

　　红云立刻闭嘴沉默，半晌后自嘲道：“却也是个办法，不过重头来过而已。好歹这个手脚俱全能跑能跳，当初大神演化我时我还只是一朵云呢……”女娲继续补刀：“记忆亦不得留……”除非你能管住自己这张嘴，或者我干脆让你只能喵喵叫。

　　胖娃娃转头钻进短刀，安静数天后重新浮出来对女娲道：“就照师妹意思来，我明白你意思。天道不容‘红云’二字，往后再无红云道人。不过，要是真就这么老实去死师兄却也不服，还请师妹暂时封住为兄记忆，待他日重登仙班回忆往昔，好歹也能报答师妹一、二。”

　　女娲倒也不在乎个，她搭救红云为的乃是还他因果，又不是图什么别的。也不知道将他的生魂放进这个泥偶是对是错，反正总感觉师兄这股子“作”劲儿约莫着是没救了，那就不能让猫这种动物长得个头太大，不然将来还得头疼与他收拾烂摊子。

　　她一边走神一边伸手将红云生魂封入泥偶体内，又双指并拢一抹封住记忆，那泥土捏出来的猫立刻有了呼吸，慢慢连毛茸茸的小身子也暖合起来，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睡得香甜。

　　万物化生之道，始造万物，造了便有功德。

　　女娲用了一天造猫，第二天猫儿醒了“喵喵喵”，喵得她不得安生，无奈之下又捏了只狗让它与猫儿一起玩耍；第三天猫儿狗儿打架闹得山洞面目全非，没法子，只能捏了只羊给狗儿找点事做；第四天猫儿狗儿合起伙来把那只倒霉的羊欺负的咩咩叫，女娲捏了一只牛出来帮小羊出气；第五天猫儿跳到牛头上一阵抓挠，挠得牛四处乱撞，女娲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手痒捏了那只猫，更不该把师兄的魂魄封进去。现在整个山洞里除了她尾巴下面压着的蒲团已经没有能站立的地方，四处都是猫儿闯下的祸事。

　　于是第五天她捏了一只鹅，鹅追着猫儿要拧它，吓得猫儿躲在牛头上不敢下来。到了第六天，女娲的修为一路涨到大罗金仙境界，用黄土捏出一只圆圆胖胖的小猪就停下手。

　　所有这些造物中，除了猫儿，其他都是没有灵魂的空壳，第二天造出来的那只狗儿如今身上已经有些干裂的纹路，正躲在山洞深处呜呜咽咽的舔身上的伤口。该怎么办呢？她可以用息壤造出万物，但没有灵魂注定这些造物都不会长久，不能长久意味着它们迟早会消失于天地间再不复生。

　　这样的造物，毫无意义。

　　女娲想到了那缕多出来的鸿蒙紫气。

　　九为极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天道绝不会允许世上出现九位圣人。然而紫霄宫大殿中却摆了六个蒲团，鸿钧身为道祖自然也是位圣人，一番加减共计七人，距离极数只差两位。

　　她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一抹鸿蒙紫气再也生不出圣人。虽然不明白这个念头是怎么出现的，但女娲下意识的认定这就是她现在该做的事。

　　第七日，她先是用泥巴捏出了一个小人，左右看看不大满意又重新修了修。她隐约察觉到自己成圣的关键就在这个泥人身上，既然如此必然得小心谨慎捏个好看点的。

　　要女娲来说，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除了哥哥便只有老师鸿钧以及做了一会元邻居的通天教主，白鹤童子很可爱，长乘神也非常精神……地上的泥人越来越多，姿态各异惟妙惟肖。女娲看看手中诞生的泥偶，又把他们的尾巴和翅膀统统修掉，一律整齐划一的装上双手双脚，每个人都必须双目双耳，不能像妖族一样各个长得稀奇古怪跟闹着玩儿似的。

　　第七天结束，山洞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泥人，它们能跑会动，但是没有颜色，没有表情，不会说话，只能跟在女娲尾巴后面跑来跑去。

　　这一天傍晚，归山上空云层突然变厚，灵气激荡带来的飓风鼓起天籁呼啸而过，住在此处的生灵抬头向上看，发现后山灵脉上的云变作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之内金光酝酿，圆环之外雷光隐现，正不知是何意。伏羲见此天象忙唤出河图洛书试图推演，然而此事至关重要，天道不允探知，他一连换了好几个题目都无法卜算出分毫消息，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混沌。

　　“这是……当日鸿钧老爷成圣也引发天象变化，许是该有小师姐的好消息了。”风太大，白羽不敢现出原形，只能抱着柱子紧盯天空。长乘神双手合十虔诚跪拜，其他山神同他一样跪伏在地祈求天道宽悯。

　　伏羲听到白鹤童子的解释，挥袖收起河图洛书就朝后山游去，越往前风势越猛，雷鸣声也越发刺耳，至多只能行至山洞三丈远处，再想靠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紫电撕裂天幕激荡而下，劈在归山闪电放出炫目白光，光芒中伏羲试图喊出妹妹的名字，然而风声与雷电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喊些什么。

　　女娲此时正端坐在蒲团上，双手抓住一缕鸿蒙紫气奋力将其撕碎。然而这紫气乃是世界本源之力，哪有那么容易被分开。光是想要抓住它就废了她好大力气，几经周折都未能成功，女娲只得将鸿钧赠与自己的另一抹紫气也取出来。先将其中一条纳入神府之中，再用真气调动起运转至双手处与未吸收的那一抹互相角力。随着真气不断运转，灵力也被吸收进来参与这场争斗，那抹紫气似乎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挣扎的也越来越激烈。可是女娲如何会放过它？化生万物，不是捏一万个空壳就算化生，若无灵魂泥偶便不得独立，她要的是这世间万物自由，不是万物寂寥。

　　鲜血从粉红色的指甲缝隙处迸出，最后连指甲也一并脱落，带着更多的鲜血撒落在地面，混入泥土只留下一股腥甜。女娲自己也不知道与这抹鸿蒙紫气僵持了多久，也许是一会元，也许只是一弹指，最终紫气后继无力，在她手中被撕得粉碎化作无数碎片。她扬起一把碎片洒在地上，那些泥土捏制的人偶和动物纷纷挤上来抢夺碎片，凡是得了这碎片的就地一滚脱去泥土，变成了一个个色彩鲜明的形象。

　　“此物为人，万物之首，莫看今日渺小，他日必能碎裂星辰，屹立于天地之间！”女娲看着满地人偶，难得话多一回与天道爸爸仔细禀报一番自己的成就。她话音刚落蛇尾立刻褪了一层皮，还没来得及重塑身体，蛇尾化作一双腿带着她跪坐在蒲团上。少女整个人沐浴在一片金色功德光芒下，一时之间连身形也变得模糊起来。

　　此时山洞外雷止电熄，飓风虽未减弱却也不至于再像刀锋那般锐利。云层簇拥着的环形天幕中金光潋滟，有玄音伴着鼓点从天边传来，庄严郑重：“今有女娲氏，化生万物，始造万物之首，名曰‘人’，以功德证圣人位。”

　　语毕云层中的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尽皆灌入归山山体，又过七七四十九天，就在伏羲忍不住要把归山整个搬开的时候，女娲闭关出堵死山洞出口的巨石忽然化作粉末飘洒得满山谷都是。女娲顾不得与兄长说话，笼着袖子从山洞冲出来，直奔汝水东南处，到了地方才小心将袖笼打开，放那些有了灵魂的人来到大地上。此处乃是大陆中心，连年风调雨顺且极少有猛兽出没，汝水洛水在这里交汇，孕育了一大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田野。

　　她看着人越跑越远，越跑越散，忍不住担心他们会不会就此音信全无。人族替天道承接了那一道多出来的鸿蒙紫气，天生便是天道宠儿，不必修炼便开了灵智，虽说眼下看上去孱弱渺小，只要能活下来便一定能屹立于万物之巅。可也正因这番天赐智慧，天道不允某一族群一支独大，专门取走了人族的寿命，令他们的身体单薄瘦弱，且无尖牙利齿对抗妖兽。如果就这么东一个西一个的乱跑，只怕都不够洪荒的妖兽们填肚子。

　　既然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便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人聚在一处智慧就会聚集，他们一定能想出保护自己的方法。

　　于是女娲便就地用灵泉混了息壤，又将自己的血和鸿蒙紫气的碎片混进去搅匀，随手摘下一支柳条站着泥水向大地挥洒。这些泥点得了女娲的功德，不必捏制落地便有了人形，随着她不断挥舞枝条，人也源源不断越来越多。他们落在地上先是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跑，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转身，遥遥望向女娲后双膝跪地磕头感谢，然后站起来继续向广袤的大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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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没有拖到太晚......说实话，我都有些怕了不敢看评论，怂兮兮跑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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