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假圣人》归途何在

14、第 14 章

　　长乘原本想着女娲一回来就醒来告诉她不周山上下遭遇的灾难，顺便向她领罪。主人好心收留了自己，远去求学时又将家当尽皆托付给自己，如今不周山一片萧条，怎么想都是自己未能恪尽职守之故。他一嗅到女娲的气息就从沉眠中苏醒，不料睁眼推开乱石看到的竟然是一只在空中不断盘旋的白鹤……

　　不周山的主人再怎么修炼也不会从蛇变成鸟，所以，这家伙究竟是谁？

　　一仙一神四目相对，互相认定对方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白鹤长唳一声俯冲而下，双翼划出风刃杀向长乘颈项。人身豹尾的青年迅速向后方跳跃，压低身子低吼一声趁对手摆动翅膀的空隙高高跳起，差一点抓住翎羽将白鹤从空中拖拽下来。

　　面对应龙长乘神确实不堪一击，但如果对手换成一只白鹤，他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长乘和白羽就这么一个在地上跳一个在天上飞，徒劳无功打了半天。最后等得不耐烦的伏羲传音过来，长乘一听扭头就跑，急得白羽拍打翅膀只想把他从山上扇下去。长乘一路沿着山道向下跑，远远看见女娲立在伏羲身侧，把头一低整个人五体投递飞扑上去伏在女娲脚下开口道：“小神未能替您守住不周山，长乘失德，请您严惩！”

　　他忍住发烫的眼眶继续大声说：“昔日蠃母山失守乃是小神技不如人，无怨无尤。可如今不周山乃是您呕心沥血治理的乐土，却沦丧于巫族之手，若不是小神失德，怎会遭此天罚。请驱逐长乘！”

　　白鹤见这鬼鬼祟祟的家伙趴在地上立刻化身童子抢在女娲身前护主，没想到看他那么大的个子，却开口带着哭腔一顿自责，原来竟是个替小师姐守山的山神……这种无能的随扈不要也罢，叫你看个家，你可倒好，除了大门儿没丢其他什么都丢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给弄丢了呢？！

　　伏羲先前已从河图洛书中看到不周山下发生的事情，量劫之下，罪不在长乘。天道要不周山倾颓，便是老师鸿钧圣人降临也毫无办法，无非是换一种倾颓的方式罢了，其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巫族确实也是从盘古大神精血中演化而来，虽说浊血下沉，毕竟不能掩盖相互之间的源头，伏羲既不想卷入量劫之下灰飞烟灭，又不想与这些面目全非的“表兄弟”产生什么瓜葛，自然也不会对不周山这块自留地斤斤计较，更不认为长乘神有什么罪过。

　　但他也不会随意替妹妹决定宽恕或是惩罚她收下的侍从，因此伏羲只侧头看向女娲向她解释：“巫族十二支，每一支首领执掌一项神通，聚合起来不可力敌，长乘神能维持到那些妖兽平安迁徙已然尽了全力。”

　　女娲其实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在乎这些耕种出来的灵植。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些灵植能使不周山范围内所有妖兽不再互相攻伐，既然妖兽都已经迁徙，这些田地留给后来的巫族维持生计也没什么问题。眼下她已经决定北上修建洞府，等寻到那种特殊的土壤后便要依鸿钧之言闭死关，如此一来不如放手，一切留待她成圣、能在天地间有一言之地时再说。

　　少女平平伸出素手，微微向上一抬，长乘就被一股力道扶着重新站起来。女娲踮起尾巴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拍：“无罪，搬家。”

　　长乘硬把眼泪憋回眼眶，合掌猛拍自己脸颊：“您说的对！搬就搬，只要您喜欢，小神愿为先锋替您扫平艰难险阻。”他心里暗道还不知女娲私下得伤心成什么样，反正他刚被带到不周山时几乎没什么求生之心，还是主人让他去了嘉树林方才慢慢缓了过来。

　　当初蠃母山崩塌，他满心悲愤欲寻龙族拼命，哪里知道自己在应龙面前如此脆弱不堪，叫人一尾巴就扇到九霄云外。真是连报复也报复不得，自己锤上半天只怕应龙还当是只跳蚤在上蹿下跳。主人现在大概也是这种愤恨的心情吧，却还要强忍情绪原谅自己，甚至愿意带着自己离开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长乘何德何能遇到这样的主人，怎么敢不尽忠竭力！

　　白羽警惕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极有竞争力的同僚，心里“呸”了一句：就你那只会在地上蹦跶的本事，还当先锋，冲出去就要往坑里跳的货！

　　小童子往女娲的袖子下躲了躲，掏出一块玉牌双手递到女娲面前：“小师姐，这里面装着您早先所有的东西，要不要清点一番？”反正我连地皮都刮下来了一寸，根本不怕忘记任何物什。

　　女娲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引走，看了一眼玉牌道：“不必，走吧。”

　　她话音刚落，一旁早就耐心告罄的伏羲袖摆一拢就将白鹤童子与长乘神一并纳入袖中，足下立时浮出白云就这么驾云带着妹妹一路向北疾驰。

　　极北之地有三座山系，最靠南的是单狐山，中间是管涔山，最北边的大山被称作太行山。
　　这三座山系间又有无数小山沟壑纵横支撑地脉，伏羲带了女娲一路寻来，从空中向下俯瞰只见一处山谷茂竹修林四时之景俱佳，又蕴着一池冒着热气的暖泉，心下感叹之际便驻足并指遥遥点去：“此处灵气聚而不散，可以立一洞府。”女娲闻言探头出去看了看，这山谷下正是一处灵脉，加之风景秀丽，自然点头应下。

　　兄妹两个按下云头步入山谷，只见其中芳草鲜美，清泉过石，竹音瑟瑟，清风徐来，果然是处好地方。伏羲一抖袖笼，长乘和白羽一并滚落在地见此地风景秀美也忍不住驻足赞叹。

　　既然决定在此处落脚定居，自然要开辟洞府。白鹤童子眼见小师姐又要上尾巴砸出个洞穴，忙不迭七手八脚滚过去拽着她的袖子喊道：“小师姐，使不得！”生怕自己僭越，他又赶紧松了手低头劝：“地下寒凉，于身体不利，小师姐且稍待几日，小的自然有法子为您修一洞府出来。”说着他拉了长乘就往山谷外走，凑近青年耳边交代几句，长乘瞬间消失不见，片刻后此山之中上至山神下至恶兽，统统被这两人揍了一顿赶出来，按着脚爪数目列出队伍，一个个垂头丧气老老实实领着白鹤童子来到灵脉正上方。

　　为首的马身人面神弓起身子对白鹤童子道：“此山名为归山，乃太行山之首，此地正是归山灵脉所在，亦是太行山龙首处，若要开辟洞府，须得在此处设一灵宝镇压气运方可动土，否则灵气尽泻灵脉逃走，便是前功尽弃了。”

　　白羽就让长乘留下看管它们，自己化作本体飞去山谷中寻女娲禀报。等他找到女娲，兄妹两个正坐在一棵梧桐树下说话，见道童回来伏羲停住话头，白羽见状急忙上前鞠了一躬：“小师姐，小的已经寻到可立洞府之处，眼下须得从老师赐下的法宝中寻一件用以镇压气运，请小师姐定夺。”

　　女娲这才想起被老师扫地出门前得的那块玉牌，忙伸手取出按在眉心处仔细翻看，果见其中宝光频现。她翻检一边，先从其中寻出一套“天地人三炫环”交与白羽命他拿去用，然后才再次仔细往玉牌中看，一道紫光化作飘带和其他法宝混在一处，一点也不起眼。

　　“鸿蒙紫气，红云道人有难。”她喃喃自语，身旁伏羲却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取出洛书卜算，几番推演下来，青年面色苍白道：“死相，大凶。”复又叹了口气与妹妹解释：“红云道人乃世间第一朵红霞所化，又说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呼出的水汽，论理是个老前辈。许是因本体所限，一向淡泊无欲又极为热心。这样的人，怎么说都是个老好人，可惜就是有些轴，也不大会看气氛，一心只想着旁人，反倒衬得他不合时宜。当初咱们初次进紫霄宫时便是，那西方来的接引准提有没有位置干鲲鹏、冥河底事？他就非站起来管，不但把自己的蒲团让出去，连带那两人也失了座位。虽说咱们因此得利，但真正的因果却结在接引准提头上，为兄可不觉得那两人会依规矩行事，西方一向贫乏，红云道人又因此与鲲鹏、冥河结怨，有此一劫再所难免。” 女娲又瞄了两眼玉牌中的紫气，这才在伏羲催促的目光中将其好生收起，想想张嘴道：“因果，得还。”但她也着实不想搀和道那群神仙妖怪里去纠缠不清，只抬头看着兄长：“死在何处？”

　　这个并不难算，伏羲只把洛书卷了几下就告诉她：“终南山以西，未及西方寸土之处。”女娲就点点头：“毋逢山，一物可做法宝。”意思是她要先去一趟毋逢山取法宝来，再往终南山去，这一去也不知道是要去救红云道人还是去给人收尸，说得不清不楚。

　　伏羲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觉得天大的因果也不能让个女孩子不远万里一路奔波赶去帮忙。再者，妹妹一向不曾亲自下场与人动手过招，那接引准提两个又是不要脸皮的，万一叫他们兄弟联手占了便宜去可怎么能行！因此他正色对女娲道：“红云道人该有此劫，不若等他应劫？如此因果俱消，你也不必劳累这一番。而且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救下他，何必为难自己。不是刚刚还说到老师命你闭死关？这样四处乱跑叫他老人家知道了可不好。”

　　女娲鼓了鼓脸颊：“尚未安顿。”鸿钧要她“安顿下来”即刻闭关，可眼下不是还没安顿呢么？再者，欠了人家的，别管怎么欠，总得还清才行。今日侥幸因着债主身死道消赖了账，岂知什么时候就得加倍与人还上？无论做什么，基本的底线不能丢。她抬起眼睛看向伏羲，青年突然就觉得后背一凉：“你可别铤而走险，天命不可违，乖一点！”

　　“取法宝。”女娲看似退了一步，不再提红云道人之事，只说要出门去寻法宝。伏羲一想毋逢山往北便是归墟，住着一只从不上岸的巨龟，妹妹又不爱往水里去，山间只有长蛇，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刚才已经不许她去搀和红云道人的事，要是再连个法宝都不让她去取，似乎不大好。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得点头同意：“那就允你去一趟毋逢山，快去快回，不要乱跑，回来就闭关去，不可辜负老师期望。”

　　女娲快速拍拍尾巴，不等伏羲再说什么一溜烟就跑出归山继续朝北去。她捏了个决一路腾云驾雾，急急忙忙赶了一天才赶到毋逢山。毋逢山上草木不生，只有金属矿物和玉石，从毋逢山往西看就能看到幽都山，山间满是红首白身的长蛇。更有强风从北面的归墟不断吹来，完全看不出哪里像是有泥土的样子。

　　她收拢云雾蛇尾着地游出去四下查看，尾巴游过地面发觉那里铺着一层厚厚的黄铜与生铁，往远处再游一段距离，这才发现玉石层的厚度与金属矿物层的厚度是一样的，又不是有人专门铺的，怎么可能这样整齐呢？

　　少女山上山下来回游走数次，最终选在玉石与金属之间的交界之地停下，用尾巴左敲敲右打打，确定好位置便猛地敲击下去。蛇尾撞击在地面上，能将紫霄宫后山砸出一个山洞的力道竟然不能撼动这里的矿石，女娲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她继续砸了几下，一些鳞片受不住力道四散横飞，少女忍住痛楚不肯放弃，终于在砸了一天之后终于将毋逢山套着的这个壳子砸穿。玉石和金属矿物层下露出了黑色的泥土，见风就长，几乎眨眼功夫就从这个窟窿里溢了出来。

　　女娲忙伸手遥遥一指，真气灵力随着神识抽出丝丝细索直冲这些泥土而去。这些泥土也是灵物，如何甘愿就此为他人驱使不得自由？自然左冲右突不断用力朝外溢，想要吓走这个欲收服自己的家伙。女娲可不会放过它，先用真气定住不断翻涌的土壤不许其朝外溃散，紧接着并指在空中划出一个“息”字推出去压在黑色土壤上：“息者，熄也。亦有繁衍生息之意，取其万世不竭之用，臣服吾之威能，收！”

　　难为她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这块黑土忙活半天也没能赶走女娲，自己又被束缚不得动弹，无可奈何之下应了这个“息”字，方才被女娲收入手心倒进一个小葫芦中收起。

　　“无事不扰你。”女娲摸摸葫芦外壳，转向西南方再次疾驰而去，她还是要去试试。当然，妄想篡改红云道人死劫这样的事她不会去做，不然就算这次救下他，过不了几天这人还得因旁的原因湮灭，别忘了可还有元凤“感而受孕”这个倒霉悲催的例子放在前面。与其一次次没完没了的救场，不如就顺应天道爸爸的意思让红云死一次。当然了，如果没死透，这就不能怪我们下面人办事不牢靠，只能说红云自己运气够好熬过大劫。

　　存着这样的心思，她一路未歇飞了十几天才来到终南山，又花了一日功夫找着那个既在西边又与西方寸土不挨的地方。这里植被茂密，女娲寻了棵大槐树轻松游上去，舒舒服服找了根粗壮的树枝停下来藏好。她慢慢让自己的呼吸与天空大地同步，气息逐渐与四周溶于一体，无论是谁，只要修为没有高出她数个大境界就根本无法发现这棵大树上躲着人。

　　她刚刚藏好没多久，就见东边飞来一朵赤色云霞，尚未飞过这片树林就被一根斜飞出来的竹杖拦下，接引笑眯眯出现在女娲藏身处不远的地方：“红云道友，你这是急着去哪里呢？”那朵赤色云霞散开，露出里面赫然已经身受重伤的红云道人。他单手捂住腰腹间的伤口，勉强笑道：“不劳费心，还请让一让。”

　　接引道人一动不动，只把手中苦竹杖弹了弹，面上藏着一丝窃喜道：“唉！红云道友这就见外了，当日我兄弟二人可是得了您天大的因果方有现在的修为，如何不能报答一二？我观道友似乎与我西方有缘，不如入我西方净土，从此便于这边一刀两断，干净利落岂不美哉。”

　　红云道人挺直脊背正色与他道：“我本性如此，当日行事也依本性所为，并不是为了要人报答。我亦无错，为何要四处躲藏。今日技不如人，回去再苦修几年上门找回场子便是，无需道友挂心。”这便是干净利落拒绝了接引。见他还不肯让路，红云索性换了条路往西南去，接引收回竹杖抱在怀中，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这因果太重，着实难以还清。我西方又如此贫瘠，不如红云道友好事做到底，助我西方大兴。往后年年岁岁，我兄弟二人都会打心底里谢过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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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无少女开始向霸道总裁进化......
成了圣人才能好好种田啊，不然连自留地都保不住。
我今天没有沉迷《野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