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假圣人》归途何在

13、第 13 章

　　会元之期一到，紫霄宫大殿正门再次开启。

　　一直住在这里的通天和女娲自然最早来到大殿，他们坐在一旁看仙兽化作的童子来来回回忙碌，又是洒扫又是铺设香炉法器。这些童子一个个胖乎乎粉嘟嘟，油光水滑看着就招人喜欢。通天向后一倒靠在柱子上，端起面前的梅子茶含了一大口慢慢咽下去：“你还没定下道场？要不要去我昆仑山玩玩儿？”

　　女娲默默摇头，白羽侍立身后不错眼的盯着她，无需主人示意就能为她将一切安排妥当。小师姐一向生活简朴，从不在乎什么排场面子，这幅样子走去外面无论哪里都得叫人轻视了去。从前是没人在身边打点，如今有了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师姐比不上旁人——别人有的我们小师姐得有，别人没的小师姐更得有！小小少年在心里握起肉拳头用力攥了攥。

　　“通天师兄怕是在说笑，昆仑山还有太清师兄和玉清师兄在，贸然拜访略有不恭。不如您择了吉日命道童送帖子来，小的也好替小师姐预备一番。”女娲实在不爱说话，除了点头就是摇头，白鹤童子生怕她吃了嘴上的亏，有个风吹草动便站出来替她应对。

　　这只白鹤，怎么说也曾是老师鸿钧的侍童，再碍眼通天也不至于真和他计较，伸手一指就把童子脑袋后面用头发攥的小揪揪给戳歪：“伶牙俐齿，不长记性。”说着又在小孩头上揉了一把，颇为遗憾道：“你说你怎么就不如后山那只白泽好摸呢？中看不中用！”

　　因为不够毛茸茸而被嫌弃的白羽立刻紧张看向新主人，生怕她点头赞同。好在女娲保持沉默没有对通天的话表示响应，小道童这才松了口气。现在不是毛茸茸怎么啦，人家小时候可毛可茸了，难道还不行人长大不成？通天师兄未免要求太苛刻。

　　不等他再腹诽几句，女娲突然取出一枚果子塞到他手里：“门口，兄长。”白鹤童子瞬间领会，转身出了大殿正门，就站在玉阶侧面的栏杆旁抄手等待主人的兄长伏羲露面。

　　“你还真是宠这小子，早早把他打发开，难不成怕我跟个娃娃计较？”失去了逗弄的对象，通天觉得手里空空荡荡的，又冷又硬的玉石地砖一点也不好摸！

　　来往忙碌的侍童仍旧摆出六个蒲团放在高台下，通天、女娲移步过去还是与上次一样的座次坐好，静待问道者们前来。

　　白羽守在玉石台阶旁颇有些忐忑。小师姐的兄长，按例他也是要喊师兄的，就不知道这位伏羲师兄为人如何，好不好打交道，能不能接受他这样的仙兽随侍在妹妹身旁。听说师姐没来紫霄宫前一向对兄长言听计从，万一要是伏羲师兄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万一要是自己修为太低被嫌弃了怎么办？

　　哎呀，这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伏羲师兄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大殿，可别跟头一次似的差点要迟到。

　　他心里一个念头紧挨着一个念头的转，脸上绷得直直的，力图向女娲的面瘫风格靠拢。无奈圆圆脸生得实在太过喜庆，让头一个踏上台阶的人看了忍不住差点伸手往他腮帮子上捏上一把

　　白羽：谁啊！竟敢捏咱的脸，不知道咱是女娲小师姐坐下最厉害的侍童，将来也会是最厉害的护法么？！

　　矮墩墩的童子抬头望上看，入目便是一片苍绿色。他愣了愣，突然觉得这个颜色和这个花纹非常相似。再努力往后倒了倒抬头一看，正是个人身蛇尾斯文俊秀的青年正含笑看过来。

　　——人身……蛇尾……？

　　唔，这个设定真的很熟悉……啊！不是和小师姐一样么？难道这个有些认不出模样的人正是伏羲师兄？！他怎么可能，头一个登上三十三天外！一会元前不是还差点迟到么。

　　上一次伏羲带着妹妹，妹妹的画风又总和旁人不同，因此一路上颇费了些波折才进入紫霄宫。这次一出关他就腾空而起、凭虚御风直接登上不周山巅峰，轻轻松松来到玉阶下，一路游上来从头到尾也没觉着有之前那样为难，加之满心惦念妹妹，自然来的极早。守在玉阶尽头栏杆后的童子白白嫩嫩，一张小脸用力板紧，让他一看就想起妹妹刚出壳时头上顶着蛋壳的模样，心下一软差点伸手去捏这小东西的腮帮子。

　　“这次没带什么好东西在身边，只有这个，给你做个玩具。”伏羲只当这是鸿钧老师派出来的侍童，将身上带着的玉珠递了一颗给他做礼物。这东西乃是他闭关时由周身多余灵力凝结而成，没什么大用，也就只能做个装饰，送给老师身边的侍童也算合适。

　　白羽接过玉珠，心道原来伏羲师兄是个和小师姐一样温和的人，一面庆幸自己跟了好主人，一面殷勤把伏羲往大殿里引：“小师姐等了师兄许久，万万没想到您能头一个赶来，看来也是兄妹情深，足以感天动地！”

　　伏羲听着心里直嘀咕，这孩子是不是还没学会怎么说话就放出来用了？兄妹情深后头能接“感天动地”这个词儿么，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等他游进大殿就见高台主位下坐着两道背影，左面是个穿着紫衫的青年，右面的则是一袭布衣用尾巴盘出个正圆形的妹妹。

　　只见这两个人一个笑颜如花叽叽呱呱没完没了的说话，另一个却始终安安静静不急不躁坐着认真听他讲，只看背影便觉得可堪入画，等弄明白这两个分别是谁却又总觉得别扭……

　　三清之一，什么时候和妹妹关系这么要好了？

　　他正在疑惑，女娲好像背后生了眼睛似的突然从地上立起转身朝外看——她看到彻底从少年转变为青年的兄长手捧洛书册正含笑看着自己。

　　“兄长！”少女的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芒，撇下大吐苦水的邻桌游向分开了整整一会元的哥哥。

　　伏羲张开手接住冲过来的妹妹，用力抱了抱她便克制的放开：“好像长高了？老师这里洞天福地，总是比别处更养人一些。”被扔在座位上孤零零的通天偷偷撇了撇嘴，心下暗道就算把女娲连尾巴一起捋直了量也绝对量不出她哪里长个子，果然这兄妹两个都是惯会讨好老师。

　　女娲眼睛亮晶晶的围着兄长转了几圈，忍不住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一会元前兄妹两个只差半头，一会元后她才挨着伏羲肩膀不到，到底谁才是那个长个子的啊！

　　兄妹两个正聚在一处互相研究对方哪里发生过什么变化，大殿外再次传来人声。太清道人与玉清道人前后迈过门槛，一进来同样眼中只有弟弟，其他一概看不见。通天见了两个哥哥，先是往后微微退了半步，紧接着干咳一声又往前多走几步作迎接状。

　　太清道人不说话，虽然冷清但并不迫人，相比之下玉清道人就多了几分咄咄逼人之色。他先是问过弟弟修为，又考了他几个神通，一番问答下来完全没什么兄弟温馨可言，和不远处另一对兄妹形成鲜明对比。

　　这回到的最晚的却是接引、准提两兄弟，大殿外面冥河道人拦住他们好生寻了番晦气，虽说到底没有再次大打出手，可硬是拖到不少上次未能入殿的人都想法子进了大殿，这才把路让开放他们两个进去。若不是上次传道这两人占了两个蒲团，恐怕这会得叫人直接从玉阶上重新给打下去。

　　他们一进来，大殿即刻关闭，鸿钧出现在高台的主座上。

　　“一会元前便与你们说过，下次传道便要告诉你们如何证道，如何证圣人位。有道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以为师为例，证圣人位须得斩去三尸，明晰大道方可。然如今大道不全，天道未出，圣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

　　他这一讲又是三千年，听得众人如闻纶音、如痴如醉。三千年一到，先是大殿之外的修道者得令散去，紧接着鸿钧取出六块玉牌赠与那六个有蒲团的弟子，到最后偏偏喊了上次让出蒲团的红云道人留步：“红云心存善念，好与人为善，虽无蒲团，为师仍旧赠你一块玉牌，例同前六个弟子。”

　　红云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冷不防忽听老师呼唤，忙抖抖袖子作了一大揖接过玉牌“欸？”了一声，鲲鹏等因着蒲团与他结怨之人纷纷目露不满，攥着一口气就想上前问个明白。

　　鸿钧却连看也不看一眼，更别提什么解释，径自一挥衣袖就此将所有人一概赶出紫霄宫大殿。朱漆大门缓缓关闭，此后若无天地动荡之事，这里便不会再轻易开启。鸿钧负手立在殿中，抬头往无穷之极看去，口中喃喃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三清站在门外冲自紫霄宫大殿深深揖了一揖转身齐往昆仑山去，西方接引准提两兄弟也阴沉着脸似乎一边商量什么一边离开，只伏羲女娲兄妹两个，前后没游出两步便被白胖子鲲鹏拦下：“师兄，一会元未见小师姐，可否问上几句？”

　　守在女娲身后的白鹤童子白羽忙咳了咳替她道：“鸿钧老爷有事交代小师姐去做哩，片刻耽误不得。”

　　伏羲挥袖收起洛书册正欲带着妹妹继续前行，又被人群中越众而出的两兄弟拦住去路：“师兄师姐，且看在同为妖族的份儿上，可否请二位移步喝杯灵泉？”

　　“你说，我们，是妖族？”

　　紫霄宫大殿外，九百玉阶之上，青衫蛇尾的男子眯眼直视面前穿着黄袍的帝俊、太一。威压当头倾泻而下，除两只三足乌外便只有鲲鹏还能勉强支撑，其余人等不由自主后退数步，双股站站几欲逃离。

　　白鹤童子躲在女娲衣袖下瑟瑟发抖，若不是他常年随侍鸿钧身侧，只怕此时已经跪伏在地屏住呼吸。

　　伏羲抬手在妹妹头上揉了揉，转身横了一眼鲲鹏，遨游四海的大妖被这一眼吓得抖了抖肥肉。见鲲鹏几乎忍不住想要后退，他这才冷笑一声道：“若论因果，我妹妹只与红云道人并妖师鲲鹏有些许瓜葛，旁人又有何干系？吾兄妹二人乃盘古大神精血所化，生于不周山，可不是什么随便哪里来的山妖野兽，太阳星下次别再弄错了。为此小事失了体面，未免、不雅……”

　　太一顿时变了脸色，手中金色火星一闪立刻被帝俊伸手拦下：“不可造次！”，听兄长如此吩咐，他只得收了真火小声道：“天生神祗了不起啊，哼。”帝俊往回顶了一肘子让蠢弟弟闭嘴，束手弯弯腰：“舍弟鲁莽。师兄多虑了，在下并没有其他意思。”

　　伏羲见他低头也就罢手，天生神祗的威压犹如清风拂过荡然无存，温雅青年冲少女招招手：“女娲，随兄长回了。”

　　一阵鳞片摩擦声后，她紧跟伏羲脚步顺着白玉阶向下游去，彻底出了紫霄宫后方才捏个指决随兄长回到不周山。

　　这一会三千年来，伏羲一直闭死关，出关后便直接去了紫霄宫探望长居与此的妹妹，他和女娲两个都不曾只知晓不周山下发生的变化。直到从紫霄宫返回，女娲说要去山下看看，兄妹两个这才又带着白鹤童子白羽从山腰一路慢慢游下去。

　　只见不周山下一片萧条，那些曾经躲在树丛中的鴖鸟消失殆尽，状如猕猴的朱厌、身如羚羊的葱聋，还有钦原、数斯等等等等，所有妖兽一只也看不见。原本茂盛的甘树与嘉树凋零了不少，曾经陇亩交错的田地一片荒芜。再往山脚下看，隐隐约约的瘴疠之气中似乎能看见些兽身人面或是人身兽面的奇怪种族。

　　伏羲将女娲推到身后，单手一抖河图凭空浮现，山河地理逆时针旋转一圈，过去发生在不周山的事立刻浮现眼前。他一一看过巫族来历，又见山下诸妖业已举族迁徙，叹了口气收起河图又将洛书取出，一番卜算后摇摇头道：“此地或将有大劫，已经住不得，还是换个去处重新来过。”他生怕妹妹伤心，转头好生安慰她：“别难过，去了别处另立洞府，为兄给你抓妖兽来侍弄灵植，想要会飞的还是会跑的都没关系，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极北之地。”有些沮丧的少女想起邻居通天曾说过极北有种能够不断增长的泥土，或许可以收来做一法宝。伏羲一听妹妹这么说马上挥开洛书再次卜算，灵光一闪后微微点头：“可，极北之地连通天河，那里住了一只大鳌，性格温和，一般也不会从水里跑出来作祟，就去那里好了。”

　　最重要的是，上一会元的量劫刚过，新的劫数立刻显现出苗头，也不知天道究竟想让这世间变成何种模样，继淘汰了龙凤两族后又想拿谁的头颅来做下一会元的祭品……极北之地虽然有些偏僻，但也清净，只要无事莫乱与人结下因果四处游荡，想来不至于被天道抓出来献祭苍生。

　　伏羲一向是只要妹妹高兴随便怎样都可以，确定极北之地没有危险便行动力十足的打发白羽回山腰收拾洞中日用之物一并带走。

　　妹妹亲手制作的东西，哪怕是柄盛汤的小勺子也不能留给山下那群异族！

　　白羽躬身应了一声“是”转身化作白鹤飞上云霄，他很快就飞到女娲曾经居住的山洞，这里看上去竟然比紫霄宫后山的那个洞更加简陋。白鹤童子在心里握紧拳头发誓必须要把小师姐的新洞府打造得钟灵毓秀风景奇佳，绝对不允许她再过这么辛苦的日子啦。

　　他一面想，一面风卷残云般将山洞里所有能移动的物品统统打包收入随身的储物法宝，看看连一粒多余的灰尘都没留下才跺跺脚走出去准备重新变回原形再飞回去——说实话，等人家再长大一点，就是给小师姐充当个脚力坐骑也是非常愿意哒~

　　小胖子乐颠颠的走出山洞，正想着要不要搬块石头过来将这个山洞入口彻底堵死，突然就听见山阳那面有什么东西从地下拼命往外钻的声音。他化作白鹤腾空而起，在发出怪响的乱石堆上空不断盘旋。那些石头不断震动从山上向山下滚落，逐渐露出躲藏在下面的长乘神。

　　蠃母山早就被龙族踏平，除了不周山的女娲没有谁敢收留他，然而女娲一去紫霄宫便是一会六千年音信全无，不少妖兽偷偷议论她会不会留在那里再也不会回来。而后巫族来袭重妖迁徙，他既打不过人多势众的巫族，又不愿离去，只能在女娲居住的山洞外寻了一处乱石堆躲在下面等待。

　　如今女娲归来，他嗅到了恩人的气息，自然苏醒过来欲寻她领罪。

　　白鹤童子可不知道这些往事，他只知道一个人身豹尾的家伙偷偷摸摸躲在小师姐的住处附近被抓了出来，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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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齐一千字
补齐了！
我以后，再也不白天补番了！沉迷《野良神》发出熬夜秃头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