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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夜谈 ...

  •   这一趟的探望全是为了叙旧,该问的终究还是没问,谢子婴倒没什么后悔的,想着下次再来也行,便跟温昱出了大理。

      但一路温昱都没吭声,将随身带的青面獠牙戴上后,又心事重重地拽着他往前走,谢子婴有点不适应,就开口唤道:“温昱……”

      温昱恍然间回神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处,又眨了一下眼睛,看向谢子婴,茫然道:“怎么了?”

      谢子婴道:“谢谢你。”

      温昱眸光微闪,忍不住嘴欠道:“说谢谢还不如以身相许。”

      谢子婴:“……我倒是想以身相许,可你也是男的,要怎么娶?你还开这玩笑上瘾了?”

      温昱掀了一下眼皮,丝毫不觉得脸红,还冲他轻轻一笑:“是。”

      谢子婴忽然想起了初次见他那一幕,难免感觉背后瘆得慌,便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爹啊?”

      温昱惊奇地看着他,道:“是啊。”

      谢子婴道:“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理解也不同,我何必强迫你。”

      温昱却笑了,“你是想说,你爹的立场跟我不一样,所以我要理解他?就如任清冉那件事,在战场总会死人的,哪有什么残忍仁慈可言,你不懂吗?”

      天地良心,他压根没想到这茬,只好耐心解释道:“不是,我没那意思。而且并非我不懂,是后世很多人不懂,他们一定会唾骂的。”

      何况要说到任清冉他们的事,他想,也许并非温昱说的那样,当年的事随便换了一个人,也许谢文诚都不会那样,任清冉毕竟是公认的“至善”的存在,那样的主意谁都可以出,就是他不能。

      因为没人能接受一张白纸上落下污点。

      谢子婴总觉得温昱对任清冉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知道是什么,但能感觉里面有敬重,也有很强烈的维护。

      但他不想跟温昱为这些还没有定论的事吵,毕竟当年那些事以后,没人知道后来是否发生了些别的事。

      若当年任清冉去接了那个穆里卡娜,接到的小孩便是如今的任思齐,可为何那穆里卡娜又不在呢?

      谢子婴想了想,又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很久以前就来了长安,那你不是有事吗,现在天色太晚了,你家住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温昱却往前走了,将胳膊交叠抵在后颈处,以双臂为枕,“没家没去处,你哪里看出我像有家的人?”他顿了一下,像是猜到谢子婴要说什么,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又道:“不住奉常府。”

      无意提到了他的逆鳞,谢子婴本还很愧疚,可听他口气里的轻松,忽然又不想自作多情废话了。

      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他记得他开始懂事的时候,也讨厌别人指着他教他做什么,因为说再多,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何况温昱的阅历也不比他少,温昱也一样清楚所处位置,那他又何必再废口舌?

      谢子婴懒得怼他,就问了一句,“那我住客栈,你要不要一起?”

      温昱眉眼一弯,笑道:“要。”

      ……

      还好他们去得不晚,到客栈的时候,掌柜正要关门,见到二人还热情地迎上来,“两位是要住店吗?”

      温昱东张西望没吭声,谢子婴便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他别瞎看,然后抬眼看向掌柜,“是啊,我们要两间房……”

      温昱却莫名其妙地打断道:“一间。”

      掌柜看看谢子婴,又看看温昱,察觉到温昱眉目间的冷意,不得已看向了谢子婴——由于不知道他俩谁主事,一时显得左右为难。

      谢子婴也有点难以置信,正打算跟他讲道理,就见那小子将一串五铢递给掌柜,又重复了一遍,“一间。”

      然后转向他微笑着道:“没钱。”

      “……”

      这小子八成还惦记着他一早的败家行为!

      这么做造成的后果是,两人熄了灯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也没什么睡意。

      谢子婴就跟挂了似的,一动也不动,温昱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谢子婴随口接话道:“在想我以后会有个妹妹还是弟弟。要是妹妹就好了,女孩子都很温柔,男孩子太野了,没准以后天天跟我干架。”

      温昱:“你好闲。”

      谢子婴没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温昱,又琢磨起别的了。

      借着幽蓝的微光,温昱盯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忽然小声道:“对了子婴,我要走了。”

      谢子婴没在意,慵懒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温昱还没说话,他又道:“你想走没必要跟我说,有事的话就去吧,到时候来叔父家找我就行。”

      温昱却道:“我要离开长安了。”

      谢子婴一听,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没名没分地堵在心里,有点闷得慌,但表面也还是半开玩笑道:“好啊。”

      温昱皱眉问:“你都不留我一下?”

      谢子婴:“那我留你一下。”

      温昱:“……”

      没法沟通了。

      温昱又正色道:“开玩笑的,我可以再陪你几天。”

      谢子婴却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认真地问:“你真要走?”

      温昱在黑暗中低声应道:“我要是离开长安,可能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俩早晚要分道扬镳,这没好说的,但谢子婴心里还免不了有压抑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能是舍不得这份友谊,也可能真把他当弟弟看待了。

      谢子婴憋了半晌,只得道:“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想要的、或者想实现的心愿?”

      温昱却道:“我们又不是很熟。”

      谢子婴笑了一笑,解释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何况欠你这么多,就当给我个机会。”

      温昱却问:“除了人情,你就没有真心想给我的东西?”

      谢子婴:“我说了你又不要。”

      温昱沉思了片刻,忽然瞥见谢子婴腰间的发着幽蓝微光的笛子,随手抽了在手里玩,“这个。”

      谢子婴注意到了,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抢回来,道:“这个很重要,你要别的好不好?”

      本来不难过的,被这么一聊反而很难过了,温昱哼道:“我又没说要。”

      谢子婴:“哦。”

      温昱忽然想起了别的事,忍不住开口道:“对了,你除了会郸越语,还会不会别国的?”

      谢子婴想也没想,当场否认道:“我哪有这么无聊,你问这个干嘛?”

      谢子婴此人该谦虚的时候自会谦虚,但跟人开玩笑时,脸皮绝对比长城要厚,这会儿算不太正经的聊天,他本身也没必要装谦虚,但温昱还是有点想不开,便道:“我给你说一句,可能你能听懂呢?”

      没等谢子婴否掉,温昱已经说出了一句话。

      这种语言像是远古人们祭天时的祭祀语,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风,但又有些悄声细语的柔和。

      若说郸越语听起来自然,这种语言更显得自然,就像是浑然天成的,或是树林里的林叶温和的窃窃私语。

      谢子婴愣了,因为他真有那么无聊。

      这种语言在脑海里多少有些印象,很像是巫人语,但其实他没完全听懂,只知道这句话大概是说“他是……人”。

      中间那词他反复琢磨了,实在不知道什么意思。

      谢子婴实话实说道:“这可能是巫人语,你从哪儿听来的?”

      温昱震惊道:“你说这是巫人语?”

      齐方人都知道巫觋兄妹是巫人,因此觉得他们会巫人语很正常,但其实不然。

      几百年前巫人国的百姓用的确实是巫人语,但随着国灭亡,之后几乎再没有巫人的存在,就算有一两个命大得以逃生,也都隐姓埋名了。

      现今那些所谓的巫人中,几乎都是汉人自行捏造的身份,不是真正的巫人,要他们说出巫人语是绝不可能的,就连巫姓兄妹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巫人。

      但会巫人语的人就很可能是巫族后人。

      孔铭的藏书楼没那么多新鲜玩意,他之所以知道一点,是因为小时候阴差阳错跟着御史进过天禄阁。里面收藏了不少关于巫人的古籍,刚好也有教习巫人语的书,他顺便看过一点。

      但也就止步于看过的那点了,真要多问几句,他肯定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恰好听懂了一两个词。

      因为巫人语不是想学就学得会的,就算学得一星半点,也很难像巫人说的那样柔和自然。总之几乎没人能学会这种语言,谢子婴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殊之处,当然就不例外。

      他最早也只是听一个人说过——任清冉。当时是抱着请教的心态去的,任清冉却说,他本身说得并不算标准,因为确实没人能轻易学会,就他自身刻苦学过一段时间,终究也只能将那几句话说得勉强能听的地步。

      也因此,他很佩服温昱,竟然能将巫人语说得这样自然,跟任清冉也差不多哪里去。

      谢子婴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遍他接触那些古籍的过程,表达了他当年看得少,巫人语的特殊,常人都学不会,所以他也不懂,然后总结道:“只能说很像,能听懂一两个词,不代表能翻译整句话。”

      见他不吭声,谢子婴又问:“你怎么了?”

      温昱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没事。”

      谢子婴翻遍了脑海的记忆也没想出来什么意思,便再次摇头道:“你另请高明吧,也许叔父会。”

      温昱道:“我要能找他,还问你干嘛?”

      谢子婴道:“你还没告诉我从哪儿听来的,这应该就是巫人语,按理说现今已经没几个人懂这种语言了。”

      温昱:“巫厌。”

      谢子婴一怔,道:“巫厌说的?”

      意思也就是说,巫厌和巫觋可能真是巫人?

      接下来他俩都心照不宣地没吭声了。温昱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谢子婴吵得有点头疼,便在黑暗里吭了一声,“你别动了,吵。”

      谢子婴哼道:“谁让你只要一间房?”

      温昱毫不在意,“你要是遇上恶人怎么办?”

      谢子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恶人?”

      要说他还觉得这小子身上有股子邪气,不是什么好鸟。

      温昱仍旧在想事情,心不在焉地回道:“要是遇上青云山下那个客栈店主,你怎么办?”

      谢子婴的重点本就容易偏,这会儿轻易就被温昱带歪了,“说起来,那个人怎么会对男的……那样?”

      温昱道:“古籍上有不少断袖之癖的帝王,你没看过啊?”

      谢子婴的重点又歪了,“小时候我爹让我多看书,长大以后反而让我别看了,说要试着自己写,或者出门经历世事。”

      温昱却不以为然,“答非所问,你是不是真没看过?”

      谢子婴无言以对,只好道:“很多古籍记载他们的生平战功才是重点,你怎么会看这些?”

      温昱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喜欢你。”

      谢子婴:“……”

      温昱:“……”

      这回是真尴尬了,他俩相对无言片刻。谢子婴是睡在外面的,便有意无意往外面凑了一点,想跟温昱保持距离,“你别胡说。明早还有事,我困了,睡了。”

      温昱也愣了,许久未曾回话,到后来干脆一声不吭,做贼心虚地也往里侧凑。

      很快他又坐起来,道:“子婴!”

      谢子婴温声应道:“怎么了?”

      谢子婴满心等着他的下文,结果那小子欲言又止半晌,也没吱出一声,便道:“你又怎么了?”

      温昱:“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对不住,除了方棠我也瞒你了,但当时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其实……”

      他还没说完,谢子婴就打断道:“你不是要走了么?”

      温昱一愣,不说话了。

      谢子婴又道:“既然要走了,那就给彼此留一个好的印象,反正你也没坑过我,你说这样好不好?”

      这要温昱说什么?满心想着坦白从宽,有事摊开了说也少些误会,然而谢子婴说的也不无道理。

      毕竟真摊开了,他也没法保证谢子婴会不会生气。

      温昱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很快偃旗息鼓了,只好道:“那你什么的时候想知道了,再问我。”

      谢子婴只道:“好。”

      也许这样的话,能让他俩这关系继续下去。

      但话又说回来,谢子婴那意思是不是猜到他是谁了?

      于是他又睡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又翻身坐了起来,兀自发了会儿呆。

      他心里都打算好了,为免谢子婴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下楼重新要一间房,但他刚想翻身下床时,却犹豫了。他沉思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谢子婴轻微的呼吸声,才乖乖躺了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原文严重离题,倒不是为了装x,就是当时压力本就大,被害妄想症严重,写了一堆现在乐理专业词来表明某些事纯属巧合,导致水得严重,还令温昱性格有点崩。唉,现在想开了,就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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