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折兰遗所思

73、威胁

　　温昱的脸色愈发难看，半晌才从齿逢间挤出几句话，“这种东西按理不会有多少人信，但有的时候，命确实是天定的，人定胜天这种鬼话是哄小孩的，原本我也不信这些神棍的说法，偏生……行，我答应你，找到契机我就滚。”

　　徐伯似还不放心，又提醒道：“还还请温公子尽快。”

　　温昱冷漠道：“但你也给我记住了，我跟他没什么！答应你只因一时心情好，万一哪天我不高兴了，你求我也没用！”

　　徐伯也道：“老奴也希望温公子一言九鼎，不要事后出尔反尔，又回来纠缠他。”

　　温昱真的很反感别人的威胁，便冷声打断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你再威胁我，别怪我翻脸！”

　　徐伯皮笑肉不笑道：“委屈温公子了，老奴也劝温公子一句，对子婴那些……”

　　温昱又打断道：“我说了跟他没什么，你还有完没完！？”

　　徐伯深知再说下去，把温昱逼得太近，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好咽下了话头，道：“好，多谢温公子大义！”

　　谢子婴刚来就听到徐伯这一句，他感到莫名其妙，走过去看到他们后，好奇道：“什么大义？”

　　温昱浑身一僵，回头看他一眼，很快又偏开头，并不打算搭理他，似乎还在生气。

　　徐伯也很惊讶，适时地咳嗽一声，道：“子婴，你怎么来了？”

　　谢子婴好奇道：“徐伯，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这回温昱一皱眉，带着一身冷意从他旁边走了过去。谢子婴叫了他一声，他本来也没打算理的，随后想到什么，又顿住了脚步，扭头冷冷地盯着谢子婴。

　　温昱这回没抽风，主要是被人平白无故威胁了这么多件事，心里难免堵得慌，看到谢子婴后，更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心里的执念挥之不去地萦绕在心头，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东西想冤枉人，那还不如坐实了。

　　见谢子婴一脸茫然，他冷笑了一声，忽然掰过谢子婴肩膀，又稍微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谢子婴倒退着撞到了马车上，还没太明白过来温昱抽哪门子风，就见他大步上前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徐伯惊叫了一声，“温公子，你别乱来！”

　　谢子婴能感觉到温昱不对劲，便在温昱的脸即将贴到他的脸时，不找边际地偏开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温昱，你还生气啊？”

　　徐伯咬牙提醒了一句，“温公子！”

　　温昱可没打算搭理他，对谢子婴的躲开也没多大想法，只是以他看不清的角度凑近了谢子婴耳畔。

　　以徐伯的视角来看，他像是在吻谢子婴，但其实什么也没做，还就势在谢子婴耳畔低语道：“转过头来。”

　　谢子婴满心疑惑，但看到徐伯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时，又隐约察觉了矛盾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温昱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配合他的动作，稍微转了个角度——于是在徐伯看来，就是谢子婴回应温昱的动作。

　　徐伯当着谢子婴的面没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尤其谢子婴没推开温昱就算，反而还迎合着他，眼中更加没有喜色了。

　　还好温昱很快放开了谢子婴，但仍旧没搭理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上了马车，临走前只警告地看徐伯一眼，仿佛在对他说：倘若你再废话，我会做得更过分。

　　谢子婴的视角看不到他这一眼，以为他还在为洛子规的事生气，丝毫没察觉空气里的剑拔弩张。

　　谢子婴觉得人还是要哄的，便跟徐伯打了声招呼，跟上了马车。

　　温昱端坐在一侧，见他进来了，又偏头看外面，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谢子婴硬着头皮坐到他旁边，还故意坐近了，“温昱？”

　　谁知温昱却保持着高贵冷艳，在他凑近的时候，当即往旁边挪了一点，面上明明白白写着“离我远点”四个大字。

　　谢子婴：“……”

　　谢子婴尝试着解释道：“温昱……你不欠我什么，反而是我欠你太多，我不想、也没那资格要求你做什么，我只能请求你帮忙，这是基本的礼貌，所以不算是求人。”

　　温昱似心里想通了，犹豫不决地看着他，谢子婴看出了转机，便道：“还有子规，你要是生气的话，等回到长安我帮你训那兔崽子，要不……要不我许你一个愿望好不好？”

　　温昱的口气终于软了，“好，这是你说的。”

　　谢子婴有点懵，还是道：“是我说的。”

　　温昱这回却没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

　　谢子婴凑得更近了，见他没再嫌弃地躲开，便笑道：“我说的，反正欠你这么多人情，答应你一件事算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想方设法都可以弄来给你，只要你开口。别生气了好不好？”

　　温昱哼道：“没诚意。”

　　谢子婴也哼声道：“有，肯定有！”

　　他又旁边的包袱里翻出一件披风，二话不说，打算往温昱身上披，温昱下意识往后躲开，“你干嘛？”

　　谢子婴道：“你肯定没休息好，天色还早，还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温昱没躲了，任由谢子婴摆弄，依旧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姑娘，你以后别这样。”

　　谢子婴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我知道，但我也算是你兄长吧？”

　　温昱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一声，算是气消了。

　　谢子婴趁热打铁：“还有，不是我要刻意护着子规，三年前他帮了我很多，一切都是我欠他的。人要有所担当，三年前那些事本就不关子规的事，都是我作死在先，又怎么能推卸责任？再说我和他是朋友，朋友之间这样很正常，你也是我朋友，要是换作了你，我也会帮你的，只是你知道的，阿崇根本打不赢你，更别说他了。”

　　谢子婴又压低了声音，以徐伯听不到的话音，悄声道：“再说方才我都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就主动帮你忙了。徐伯毕竟是长辈，知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

　　温昱：“嗯。”

　　谢子婴趁机问道：“有没有觉得很感动？”

　　温昱没心没肺道：“感动。”

　　谢子婴：“你好没诚意。”

　　温昱则道：“那你还说了要许我一个心愿。”

　　谢子婴：“我说到能做到，你别生气了。”

　　温昱道：“我还没想好要什么，你说话算话。”

　　谢子婴道：“不过不能太过分，比如你不能让我杀人放火。”

　　温昱瞪他道：“你又乱想什么？我还没疯。”

　　小祖宗总算是哄回来了，谢子婴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问：“你们方才到底怎么了？”

　　温昱没回答，不咸不淡地反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方才想对你做什么？”

　　谢子婴想了想，试探道：“不是为了气徐……我怕你还生气，就帮你了。不过话说你气徐伯干什么，他能有什么问题？”

　　温昱：“没。你不知道也好。”

　　谢子婴还想追问，温昱又道：“他没问题，是我自己看不惯。”他又掏出个人皮面具递给他，“到长安之前把这个戴上。”

　　那面具跟人皮的质感差不多，谢子婴脑海里不免生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废料，他愣是没敢接，“这是什么？怎么感觉像人的……”

　　温昱翻个白眼，耐心解释道：“你蠢不蠢，没听过易容术？长安那么多人认识你，给他们发现怎么办？”

　　谢子婴只好接了，但手摸着皮面，仿佛真的抓着一张人的脸，那滋味真爽，“这玩意会让人换脸么？”

　　温昱倒没在意他话的意思，应道：“算是，这面具质地几乎跟人皮一样，一般人分辨不出差别。”

　　谢子婴没吭声了。

　　温昱疑惑地看他，“怎么？”

　　谢子婴：“那要怎么分清楚真假？”

　　“感觉不一样。”温昱耐心解释道：“你先在自己脸上摸一把，然后戴上这个再摸一次，就知道区别在哪了。”

　　谢子婴则道：“你怎么会随身带有这东西？”

　　温昱道：“不行？”

　　谢子婴：“你经常用到这个？”

　　温昱：“算是吧。”

　　谢子婴又不说话了。

　　若说从前只是好奇世间为何会有两个性子那么相像，如今却转换成了怀疑。若温昱真的时常易容，再加上他说的六年前，那没准他们真的认识。

　　没办法，温昱这种性格的人实在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