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格分裂患者》薏粒豆

41、第 41 章

　　好久，看到眼睛都累了，韩茉才坐下，抱住膝盖，感受着变冷的夜风。

　　风吹动她额前碎发，遮掩了视线，再加上夜色，她越来越觉得视线模糊，模糊到心里痛痛的。

　　韩茉伏在自己膝盖上，喃喃:“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不能不离开你……对不起，星海——还有，容晏……”

　　风将她的声音吞没。

　　韩茉心里虽然莫名的很难过，但越来越冷的夜风还是让她放弃了四十五度望天的打算，磨磨蹭蹭九死一生地爬下梯子，钻回被窝睡觉。

　　天还没亮，韩茉就爬起来跑步。她本以为自己能睡得很香，结果还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正跑的一身大汗，就看见二朵火烧屁股一样跑过来:“韩姑娘，韩姑娘，他醒了……他醒了——”

　　韩茉眼睛一亮，一路小跑到小和尚的院子，还没踏进屋子，就听见小和尚迷惑的声音:“娘亲？”

　　韩茉莫名其妙，进门一看，小和尚正拉着一朵，满脸疑惑试探着继续喊:“娘亲？”

　　韩茉无语。

　　敢情是碰上个女孩子，就喊娘啊！

　　一朵正值花样年华，哪里见过这架势，满脸羞惭:“我——我不是你娘……韩姑娘，你来了——”

　　忙不迭把位置让给韩茉。

　　一看到韩茉，小和尚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喊出声:“娘亲！”

　　这下韩茉终于知道这孩子一定是认错人了:“乖，我也不是你娘亲。你认错人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多了？”

　　听到韩茉拒绝，小和尚急了，低头打开他送给韩茉的小盒子，拿出一张女子的小像:“你一定是我娘亲，你看，你们一模一样。师父说这是我娘亲的画像！”

　　那小像只有轮廓，没有脸，长发高束，身形婀娜。

　　韩茉不忍心打击他，可也没办法，实话实说:“你看，我和一朵，还有二朵，我们的头发都很长，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们是你娘亲。可是，人都有头发，但是脸不一样啊！你这画上根本就没有五官，所以我们真不是你娘亲！”

　　小和尚眼里的光芒褪去:“真的不是？？”

　　韩茉握紧他冰冷的手:“我不是！但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找到她的。”

　　小和尚整个人都茫然了。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韩茉颇不忍心，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他，幸好，这时苏彦来了。

　　看见小和尚醒了，苏彦似乎也松了口气:“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和尚目光呆滞地看向苏彦，却没有说话。

　　韩茉连忙解释:“那天锁妖塔大火，就是他救了你。”

　　“谢谢施主救命之恩！”小和尚双手合十朝苏彦作揖。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敢问法师法号……”苏彦笑笑。

　　“容念！我叫容念，容颜的容，思念的念！”小和尚有气无力。

　　容？

　　这个姓氏成功让韩茉警觉。没办法，容晏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苏彦听到这个名字，神情也同样变得奇怪。

　　“容念……好——很好！”半晌后，苏彦才开口，笑的越发温柔，“过几天，你随我……”

　　话没说完，只听院外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吓得韩茉一把将小和尚压在床上。

　　不等苏彦转身，数十道劲风裹着着佛珠，击破房门墙壁，朝他激射而来。

　　苏彦利落地转身扬袖，将所有佛珠抄在宽袖中，再一反手，佛珠朝反方向激射回去。

　　与此同时，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干瘦枯槁的僧人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挡下了所有佛珠的攻击，且右手拎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苏彦的随从小润。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很，一张嘴，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公子……”

　　苏彦目光一寒，右手轻捏法诀，眼前凭空出现一座玲珑小塔，金光闪闪。

　　“辰家人……”那僧人声音嘶哑，长的瘦小干瘪，整个脸颊都凹陷进去，就像骷髅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看起来非常可怖。

　　韩茉悚然一惊，怕吓着小和尚，试图捂住容念小和尚的眼睛。

　　可这么大的动静，小和尚早就关注到来人，一脸又惊又喜，又怯又嗫地喊道:“师父……”

　　容念小和尚的声音不大，听在韩茉耳朵里却惊如天雷。夭寿啊，这师父看起来跟个活死人一样，怪不得那样对待这么小的孩子。

　　不过，既然是容念的师父，应该是自己人，就不用打了呗！

　　韩茉刚想开口叫住苏彦，那厢骷髅僧人已经一脚踢飞门口的硕大香炉，径直飞向苏彦。

　　韩茉一愣，容念喊起来:“师父手下留情……咳咳……他，他们救了我……”

　　不大的屋子，小和尚虽然虚弱声音小可韩茉肯定骷髅僧人和苏彦一定能听见。但他俩还在打。

　　屋内寒光凛凛，杀意很浓。

　　这时韩茉才发现那些飞起来缺胳膊少腿的家具为什么没朝她招呼，因为一朵姑娘正努力撑了一个圆形光幕，正好将她容念小和尚笼罩其中。

　　韩茉看向一朵的目光立马充满崇拜。看不出，一朵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

　　等到房顶被拆的差不多的时候，终于有人介入这场不计后果的对决。

　　来的也是个和尚，很高很白也很俊。还是韩茉认识的人，正是望月小楼里带走顾掌柜女儿的白和尚……

　　轻描淡写地分开骷髅和尚和苏彦后，白和尚还很平和地冲韩茉微微一笑:“又见面了，女施主！”

　　韩茉脸皮一僵。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自己，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嗫嚅:“嗯……嗯？”

　　她低头看看自己，她浑身都是烟雾过后留下的尘土。

　　她不解，她都灰头土脸成这样了，这大白和尚是怎么认出她的？

　　“大师伯……”容念小和尚面含喜色。

　　“阿弥陀佛，苏天师，你救了我寺中弟子，有劳了……老衲这就带他离开，不给你添麻烦——”大白和尚笑眯眯朝容念走去。

　　却被一座玲珑小塔拦住。

　　大白和尚笑眯眯看向苏彦:“苏天师何意？”

　　苏彦也看向大白和尚，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都说大师能预知未来事，想必过去的事也不会不知。容念，不，应该说是辰念，他是我辰家人，还望大师能让苏某带他回去，有人一直在等他。”

　　众人皆怔。

　　唯独骷髅和尚冷笑一声:“辰家？辰家也配？”

　　苏彦一向平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戾气。

　　眼看战火即将重燃，大白和尚笑起来:“苏天师乃皇族血脉，怎会是辰家人？”

　　“苏某自小长在辰家，说是辰家人并不为过。”苏彦语气淡淡，“不过，既然大师提到在下的身份，在下就凭着这个身份请大师通融一下。人，我一定要带走的……”

　　“你敢……”骷髅和尚咬牙切齿，一串佛珠携着怒气激射向苏彦。

　　“师弟，你又莽撞……”大白和尚说着，僧袍一甩，轻松接住佛珠，“苏天师，不是老衲不放人，实在是不能放啊……”

　　“难道是舍不得他的阵眼身份？”苏彦声音越来越冷，“以他的童子身为阵眼禁锢锁妖塔里群妖，白大师，难道这就是不能放的理由？”

　　白和尚眼睫一垂，叹口气:“有些事，佛曰，不可说。但事已至此，有些事不妨说出来。师弟……你觉得呢？”

　　骷髅和尚沉默许久，深深看一眼容念小和尚:“……但听师兄的——”

　　白和尚笑笑:“好！既然你也想开了，老衲就不讳言了。所谓锁妖塔，镇守妖族不假，但容念胎里中了妖毒，若非锁妖塔的妖气温养，他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毒发。”

　　一时寂静。

　　谁也没想到锁妖塔真正的作用是如此。

　　苏彦不想信，但白和尚德高望重，绝不会说谎。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带他走？”骷髅和尚冷笑，语气里透出不容察觉的苦痛，“因为胎毒，他智力受损，即便这么多年用妖气养着，也不过是孩童模样……”

　　容念已经呆若木鸡。他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

　　苏彦沉默。过往恩怨他并不是很清楚，舅舅对当年的那些事从不提起。不过，他一直奇怪为何容念明明比自己大，却是孩童模样。

　　原来如此！

　　“怎么，不相信？”骷髅和尚慢慢走到苏彦面前，一字一顿低声道，“苏彦，若非师兄在此，仅凭你的姓氏，我就该要了你的命……”

　　苏彦一震。

　　他无言反驳。

　　他明白骷髅和尚的意思，造成如今局面的正是如今端坐在朝堂最高处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正是他的生身父亲，当今靖国皇帝苏民。

　　一时间，苏彦喉头干涩:“大师……舅舅他……他——”

　　“原来如此——”一句淡淡的叹息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垂老而黯哑，带着疲惫，也带着解脱。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韩茉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一座八角小亭里，站着一个佝偻老者，看不清眉眼，阳光下他雪白的胡须头发却亮的耀眼。

　　“舅舅……”苏彦哽住声音。

　　与此同时，骷髅和尚二话不说，已朝老者扑去，动作迅猛无匹，根本不容人阻拦。

　　时间不过眨眼，一把匕首已经横在老者脖颈，寒光凛凛中，淡淡血丝顺着老者的脖颈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