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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老皇帝昏迷不醒,却硬是撑着一口气不断,大皇子梁直和皇后母族赵氏与四皇子梁超以及梁超身后的闵将军府,两帮势力焦灼,因老皇帝尚留有一口气,谁都不愿背上大逆不道的骂名,盛京城的百姓纷纷闭门不出,生怕一不小心灾祸就降临在自己头上,往日最繁华的街市连一个商贩也难看见,皇权更迭之下,生命的延续与结束似乎不值一钱。盛京城早已戒严,羽林卫把守城门口,严格排查人员的流动,若是没有通关文牒,是绝对不允许进出的。
      盛京城一片萧瑟,将军府却是张灯结彩,小厮爬上梯子,把贴着囍字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府上的丫鬟脸颊上都抹上了红色的胭脂。老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咽气了,若是等老皇帝驾崩了,皇子们就必须守孝三年,闵臣雪与四皇子商议婚期,同意两家早日联姻,对外的说法,自然是为了给重病的老皇帝冲喜。
      成箱的金玉珠宝在贴满囍字的厢房中堆积成小山,盛装打扮的新嫁娘头顶绣金红盖头,静默的坐在胡凳上,一语不发。两个丫鬟站在她身旁,一动不动的守着她,厢房外早早的站满了侍卫,那匹枣红色的骏马被仆人牵到城郊去喂草了。于理,身为母亲的于潇潇此时本应该坐在女儿身旁,陪伴她出嫁的,可是前几日,她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和盛京城中的纨绔在马场赛马,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把腿给摔断了,她忙着照顾受伤的儿子,就没能来陪着女儿了。
      闵臣雪站在门口看着一身红衣女儿,沉默半晌,突然觉得有些伤感:“时光飞逝,转眼间,蒹葭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为父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送你出嫁。你自幼好强,虽是女儿身,却样样不比男儿差,比起逸之,反倒是你更像为父……”
      “为父戎马一生,征战沙场数十载,为闵氏争得一族显贵,闵氏的荣耀要世世代代延续下去,蒹葭,为父深知,你心有不甘,但是你身为闵氏的女儿,嫁入皇族,这是你应该做的。他日四皇子荣登大宝,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新嫁娘的堂兄走了进来,把她背了起来,一队侍卫跟着后边,生怕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临阵逃跑,路旁的小厮在后边唱着喜庆的话: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
      “堂开蓬莱景,人醉武陵春。”
      “……”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盛京城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今日终于放晴了。魏惊羽搬出一张躺椅,优哉游哉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破旧的围墙上面长满了野草,寒冬降临之际,北风吹折,野草渐渐褪去了苍翠,变成虽败的灰白色。一只麻雀停在了围墙上,叽叽喳喳的啄食着掉落在石缝里的草籽,忽而扑通一声,不知从何处弹来一颗小石子,惊得麻雀振翅飞走。
      魏惊羽啧了一声:“好端端的,你干嘛要和小猪猪过不去?”
      没错,小猪猪,是那只麻雀的名字。这方小破院子,多年无人打理,不知何时,竟然长出了一棵高大的苦楝子树,去年春天,这只麻雀来此地筑巢,每日早晨就叽叽喳喳的叫着,把窝在床上睡懒觉的魏惊羽吵醒,他却也没有把这只麻雀赶走,反倒每日从自己的饭碗里拿出几颗白饭,扔在树底下,麻雀看见了就会下来啄食。他这居住的地方,与其说是破院子,不如说是一方无人耕种的菜地,野草野花的草籽在地上生根发芽,春去秋来,草木深深,这只麻雀吃白饭,吃虫蚁,吃草籽,到了夏天就长得圆滚滚的,魏惊羽索性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猪猪。
      “你喊一只麻雀叫猪,那你喊猪叫什么?”
      魏惊羽眉眼弯弯,轻笑道:“闵蒹葭——”
      “什么?”坐在树干上的人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不是问我给猪取了什么名字吗?”魏惊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树上的人,正声道,“猪就叫闵蒹葭啊。”
      “魏惊羽你才是猪!”树上的人跳了下来,她冲到魏惊羽身前,双手环抱于胸前,俯视着他。
      ——赫然是今日的新嫁娘、四皇子的王妃、将军府的大小姐闵蒹葭。
      魏惊羽很少用这种冷漠的表情看着闵蒹葭,平日里他总是笑着,哪怕是初到盛京城,从一国皇子沦为质子,被肆意欺凌,他不见他露出一分怒容,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生气。外人大概总是为他的外表所欺,误认为他是个窝囊的没有脾气的废物皇子。起初,闵蒹葭也总是瞧不起他,看他怎么也不生气,她越发想激怒他……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错,你不是猪。”魏惊羽讥笑道,“你连猪都不如,畜生尚且知道趋利避害,你呢?”
      “你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偏偏要与我这个西楚国来的质子不清不楚。你身为将军府的嫡女,本该履行你的义务,为家族延续荣光,你却胆大包天,偷天换日,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人假扮成你的样子,代替你出嫁。我平日里只是以为你嚣张跋扈了些,没想到紧要关头你竟然是非不分。”魏惊羽似乎是气急了,他重重的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你知道盛京城的人怎么议论你我的吗?”
      闵蒹葭也气急了,她抽出腰间的长鞭,猛地抽在地上,本就残缺的地砖被她抽得稀烂。
      “背后乱嚼舌根的人多了去了,我何必在乎他们的嘴?!只敢在背后嚼舌根的宵小之辈,若是哪日让我抓到了,我定拔了他们的舌头!魏惊羽,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什么?”魏惊羽扶着椅子的把守站了起来,“闵蒹葭,你难道不懂吗?你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待到四皇子看见那个嫁过去的人不是你,那谁来承担四皇子府上和皇族宗室的怒火?”
      “原来是我高看你了,魏惊羽,我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一样的懦弱。四皇子早已被我闵氏控制,不管嫁过去的是闵蒹葭、刘蒹葭还是王蒹葭,四皇子哪里敢说什么?!梁氏皇族各自为政,都在为各自争夺政权,又有那几个是真心在帮梁超那个废物的!”
      魏惊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无奈道:“那皇后之位呢?皇后之位你也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闵蒹葭扬起下巴:“我闵蒹葭,从来不稀罕区区皇后之位。”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魏惊羽,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
      魏惊羽转过身,大步走进了厢房,不愿再面对她。
      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闵蒹葭眼眶通红,她收起手中的长鞭,终究还是不甘心。
      “魏惊羽,我在白马寺等你三日,只等你三日——”
      藏在房梁上的陈倦看见魏惊羽走了进来,他从房梁上跳下来,而后啪啪拍手叫好,大声笑道:“精彩,实在精彩,世子好本事,在下甘拜下风。”
      魏惊羽脸上有露出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笑:“看戏是要给银钱的,陈先生,我久居他乡,思念家国,不知何时才能吃上娘亲做的饭菜?”
      陈倦:“世子放心,不会太久了,今年春节,世子肯定能回家吃上团圆饭。”
      魏惊羽爽朗一笑:“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了——”
      陈倦话锋一转,玩味的说笑:“世子当真不追上去?现在跑过去,还来得及,闵大小姐还没跑远呢。”
      魏惊羽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与她,道不同,终究是殊途。”
      陈倦夸赞道:“世子意志之坚,在下佩服!都言英雄难过情关,世子他日可莫忘了今日之言。”
      魏惊羽抬头望着西方连绵的山峦,那是西楚国的方向。
      “惊羽一日不敢忘——”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魏惊羽自幼长在深宫,他见过太多的情情爱爱分分合合,情字一词,最是无解,如穿肠毒药,可以使智者变为愚者,也可以使怯弱之人变得勇猛,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也就是情爱了,情爱情爱,听听就好,不过是无心之人的笑言,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说着情不知所起云云,仿佛他们真的有这样的真心,又仿佛他们为爱情死过一回,现在是因为爱情又还魂了,正如牡丹亭里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但《妙色王求法偈》中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宫中的宫女只因远远地见了皇帝一眼,便等待了一生;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因为一个梦,而爱上了九天之上的神女;护许一生的男女又在某个夜晚对对方破口大骂……,可见这世间真正的情爱是很少的,大多数人总喜欢用神情这样的字眼来标榜自己,人的本性都是爱自己。
      他不敢相信闵蒹葭的真心。
      他不敢想象倘若他日自己动了心,他将落得何等地步。
      他是西楚国的皇子,日后为了争夺皇位,皇后之位肯定是他的筹码,而闵蒹葭是大梁国将军府的嫡女,她还是名义上的王妃,两人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王妃与质子的身份差距,更是西楚与大梁的血海深仇。
      既然注定不会有结局,又何必徒增烦恼。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一周写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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