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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头点地 ...

  •   谢枝越说越伤心,豆大的泪珠子不住地滚落下来。可她心里却直打鼓,贺龄之是李渡身边的心腹,又在朝堂浸淫多年,绝不会像李岺之辈那般好糊弄。

      果然,贺龄之听罢便发问道:“你说大公子对今日境况早有预料,那他为何不直接对李相言明,早做准备,却要绕那么大个弯子,还要让少夫人你来冒这个险呢?”

      谢枝神色愈发委屈:“贺叔叔,您是不知道,其实承玉早就和李相提过。仔细想想这一两年里,李相的得力臂膀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废去,岂不像有人刻意为之?可是那时李相并不在意,只说一切都在他料想之中。而且您也知道,大公子和李相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和睦……被李相冷淡回应了几次后,大公子也就绝了这份心思了。”

      贺龄之确实知道李渡和李承玉向来就不融洽,此时略有了几分信服,又问:“可如今京中戒备森严,你又是如何出来的?”
      谢枝道:“贺叔叔,我这段日子本就不在京中,而是待在大公子少时养病的京郊别院。大公子身边有个机灵的小厮,今日瞅准机会跑出来向我报信,我便赶紧往这儿来了。”

      谢枝忽然想到之前没看到唐寻的身影,也不知是自己看岔了,还是……

      “那大公子为何不让那小厮来,反倒叫少夫人你一个弱女子在外奔波,岂不危险?”

      “那小厮向我报完信后,便又走了,似乎是大公子还吩咐了他别的事……”谢枝有些不确定道。

      其实谢枝这时候已经后悔了。她不该再将旁的人扯进来,涉及的人与事越多,谎便越难圆。

      这句话一说出来,她自己心里也没了底,但愿贺龄之不要有所察觉才好……

      谢枝思绪乱得很,偏这时外头又起了喧闹,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的脚步声盘旋在军营中,仿佛崩塌的山洪。

      贺龄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打起帘子,观望了片刻,然后拉住一个急匆匆经过的小兵,问道:“出什么事了?”

      “都指挥使刚下的令,陛下已经下令剿灭我们龙骧军,所以我们得赶紧准备朝豫州撤离。”

      那小兵并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所以谢枝也听得清清楚楚,总算松了半口气。还好,李岺照着她的预想,打消了反攻京城的打算,只是不知贺龄之会怎么想……但如论如何,他总会少些对自己的怀疑。

      谢枝正筹算着自己之后的计划,却听得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便看到贺龄之面无表情地把瘫软的小兵拖入帐内,一把掼到地上,手上一把短刀滴滴答答地躺着黏糊糊的雪。

      那小兵的身体就像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倒在地上,就再没起来,只有脖颈处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滚烫的血来。

      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正对着谢枝。

      谢枝耳边响炸开一道闷雷,手脚发凉,很快就开始觉得想吐。

      但她听到了贺龄之的声音:“少夫人,我想请你帮个忙。”

      ————————————————————

      偌大的军营,比起谢枝刚来时更加乱糟糟的了。

      中军大帐内,小兵正在忙着收拾必要的东西。李岺倒是坐在案前,仍旧举着谢枝带来的那枚碧玉扳指观摩。半晌,他故作不经意地朝四周打量了一遭,没人注意到自己,于是他把那扳指往自己手指上套——

      扳指太细了。

      李岺生出一种自己也不能细究的恼怒来,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发作时,听得守卫来报:“指挥使,方才那位姑娘又来了,说有事要找你。”

      李岺皱起眉头,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招了招手,示意把人带进来。

      谢枝进来了。方才还哭哭啼啼的人,先下已将泪痕擦了干净,瞧起来也镇定了许多。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兵。外头雨很大,两人身上都裹着一身冰冷的湿气。

      李岺并没有在意,毕竟他之前确实也派人跟着谢枝了。

      他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把扳指攥到手心里,问:“谢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谢枝扫了一眼帐内正在收拾的小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胜负在此一时,她绝不能让李岺和贺龄之发现她对二人的说辞根本截然相反。

      她上前一步,道:“我听说,指挥使已决定撤到豫州?”

      “不错。”李岺道,“只是本将虽信得过姑娘,不过现在是多事之秋,本将也得对手下的兵负责,姑娘也得先跟我们走了。”

      “自从离开相府,我便只身飘零。无论是去哪,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谢枝哀伤道。只是她的话说得含糊圆滑,落在不同的人耳里,便有了不同的意思。

      她又继续说道:“不过……指挥使曾受过李相恩惠,真的能决心抛下京城不去,转向豫州吗?”

      李岺只当她害怕自己会把她交给李家的人,咧开嘴做出个宽慰的笑来:“姑娘不必担心,本将一言既出。更何况外头的人都知道不多时便要往豫州去了,本将怎会拿这么大的事来同你开玩笑……”

      李岺说着说着,总觉得有道目光针扎似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的声音因为疑虑而渐渐低下去,目光奇怪地四处逡巡着,最后落在谢枝身后那个小兵身上,皱眉道:“你是谁?”

      他本以为是自己手下的亲信,如今仔细瞧,倒像是……

      那被他点到的小兵闻言,抬起一点头盔,露出那原本被阴影遮盖的脸来。

      李岺惊得窜了起来,失手打翻了手边的烛台:“怎么是你?!”

      贺龄之冷冷一掀嘴皮:“背信弃义之徒!何敢靦颜活于世上?”说时迟那时快,他袖中一道银光飞过,恍然如银蛇乱窜。

      谢枝余光只见贺龄之一个箭步上前,身形之快让人几乎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她从不知道看起来文弱的贺副枢密使竟有这样好的功夫。

      “来……”李岺手上没有武器,长枪挂在大帐边的架子上。他高声喊人,但余下的字却被硬生生地截断了。

      贺龄之的手已经握住了先前飞出去的短刃,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简单利落地一划。

      谢枝一时竟觉得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看到半截手掌掉落在地上,李岺被贺龄之的背影挡着,但依旧能看到他的身体僵硬地向后倒去,脖颈裂开一条细线,渗出越来越多的血——

      就在这一瞬间,外界的声音又像潮水般涌了回来。

      谢枝听到原本无所察觉的小兵们被这声响给惊动了,吓得掉落了手里的东西,可一时面面相觑,在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一种因过度震惊而茫然的神色来。

      贺龄之倒平静,不顾他人是何反应,走到贺龄之的尸首旁边,把短刃插到地上,旁若无人地蹲下身在他身上摸索着,不一会儿便把那枚扳指收入怀中,又摸出一块令牌来。

      他冷冰冰地瞥了眼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小兵,也不管似乎在发愣的谢枝,一掀帐帘,走到帐外。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军营中的士兵还在四处奔忙,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人知道帐内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见贺龄之站在外头淋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贺枢密使,您怎么站在这儿淋雨?军队就快集结好了,您……要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贺龄之看了他一眼,认出这是龙骧军的副指挥使凌华,不动声色道:“知道了。我刚跟指挥使说完话,你先让将士们在外头集合吧,指挥使还有话要交代。”

      “噢。”凌华犹疑地应了一声,小心地朝大帐望了一眼,看贺龄之完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只好识趣地作罢。

      密雨如织。

      贺龄之眯着眼,看凌华走远了,这才又回身走入帐中。

      知道他一直在外没走,那几个小兵也不敢有何动作,他们都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对手。只有谢枝,这会儿竟坐在了李岺的尸首旁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们若是胆敢把方才的事说出去,”贺龄之拔出方才插在地上的短刃,随手抓过李岺一只手臂,拿那衣袖子把还热乎乎的血迹擦干净了,一边说道,“下个落地的人头就是你们的。”

      几个小兵闻言,顿时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枢密使饶命!饶命啊!我们绝不敢多嘴。”

      贺龄之似有若无地冷哼一声,看向谢枝时,倒是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放软和了些:“少夫人,我等会儿要出去接管龙骧军,你就暂且待在这帐中比较安全。”

      谢枝像是被吓傻了,没有看他,只是胡乱地点了几下头。

      ……

      不多时,泱泱大军已停驻在军营外。

      雨水淌过森然的铁甲,人群寂然无声,只有战马不时发出嘶鸣。但这无边的寂静中,却有种不安在沉默地流淌。

      副指挥使凌华在营门口缓缓地踱步,忍住了不去张望,免得叫手下的将士们见了更觉不妥。

      可出了这样大的事,一切都迫在眉睫,也不知指挥使这许久不曾露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正忐忑的时候,终于见一人急步如风地走来,长袍的衣摆被风带得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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