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辑》二月初九

2、《牙疼》

　　1.
　　唐塘第一次见到薛祁是在县第一人民医院。

　　那天他刚从牙科出来，手里揣着张单子，心有余悸地捂了捂自个肿胀的半边脸。
　　疼，真疼。
　　细细麻麻，断断续续的，折磨着你的神经和意志。

　　本来想就这么忍忍捱过去的，哪知道这牙虫嚣张得很，硬是把他这个根正苗儿红的大好少年给逼到医院去了。

　　但愿吃了药过后就能好个透彻。
　　他已经画饼充饥好几天了。

　　就在唐塘龇着牙齿面目狰狞地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拿着拐儿的薛祁。

　　此子看起来嚣张得很。
　　腿上打着石膏和绷带不说，连着脚都被裹了个严实，整一个高位截肢患者似的，拄着一对拐杖飞速上楼，还挺麻溜。

　　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话也格外嚣张——
　　“滚。”

　　唐塘本来还想给他让个道的，毕竟关爱残疾人士人人有责。
　　可是听到这话他顿时就不乐意了，双手展开，一只贴墙一只握紧扶手，还抖了抖腿，同样嚣张地龇着牙笑道：“你求我啊，瘸子。”
　　就是那半张脸肿的很，影响气场，像一只护食的小仓鼠。

　　薛祁二话不说拿着拐杖就抡了过去，来势凶猛，抡了唐塘个措手不及。

　　最后他俩一起滚下了楼梯，一个人重返骨科诊室，一个人磕掉了那颗坏牙。

　　2.
　　唐塘第二次见到薛祁是在一中的厕所。

　　九月初的天热的很，空调没通电，积了一层灰，充当成了挂抹布的架子。天花板上吱呀转着几个吊扇，独自转的起劲儿，也没什么风，更带不走一丝暑气。

　　晚自习下课有十分钟，天已经全部黑了。
　　唐塘那会儿正脸贴着桌子睡觉呢，原本焉了吧唧的教室突然跟极速加热到沸腾了似的，吵得他牙又有些疼了。

　　“来了个转校生。”
　　“听说长的超级帅！！”
　　“消息可靠么？”
　　“现在在办公室呢。”
　　“我去厕所路过办公室看看。”
　　“带我一个！”
　　“我也去我也去！”

　　“听说人成绩特好，咱们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卷子给他写了，你猜猜多少分？”
　　“多少？”
　　“听说差几分到700……”
　　“状元平时都不敢这么考吧？”
　　“我上学期才四百多点儿……”

　　唐塘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听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新来了个大佬，还是跟他一个天一个地的那种。

　　平时那群女生逮着个长得不错的三五成群地八卦就算了，怎么男生也围了起来。

　　牙又开始疼了。
　　唐塘从抽屉里掏出药，也没掺水，直接干吞了下去，药效没那么快，图个心里安慰罢了。
　　以前跟人打架去医院无麻缝了好几针都没这么难熬。

　　班里依旧针对那个转校生议论纷纷，高中就是这样，也许是被习题和老师的口水给憋屈狠了，突然来了个小八卦就跟火烧鞭炮似的，恨不得炸到校长办公室去。

　　上课铃就这么被淹在了吵闹声里。

　　唐塘这会儿睡意全无，捂着个脸去了厕所，打算来个冰镇疗法补救一下。
　　闭着眼睛妄想自己是个MMA格斗运动员，以痛止痛，以毒攻毒。
　　结果却往往不随人意。

　　唐塘被疼得面目扭曲，刚啐了口水就在镜子里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人头上还贴了俩创口贴，估计是那天磕到的，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看来他那一下子冲击挺大的。
　　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的给破相了，可惜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唐塘和薛祁俩人眼神就跟通了电似的，透过镜子源源不断地摩擦着电流。

　　唐塘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老李之前讲的光的镜面反射，要是现在给他一支笔和一把尺子，他能现场画出两人眼神pk的光路图来。
　　再接个小灯泡，他是正极，瘸子是负极，就能接替厕所这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破灯的使命了。

　　“好巧。”负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