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昼飞星[重生]》鹤隐楼

5、第 5 章

　　星域长老不多，统共六位，其中还有一名破冥境大圆满的大能，只要再用心修炼百年，飞升唾手可得，因此大多时间都在闭关。
　　此回召集议事，阎长星自然也没打扰他，众人就随意找了间书房坐着，看起来不过是在喝茶聊天。
　　邀青用刚取回来的甘露泡了一壶茶，在座的老老小小刚好一人能分上一杯。裴秀峰双手抱着滚烫的茶杯，耷拉着眼皮倚在门边：“域主，唤我来做什么？开荒也需要医师？”
　　“裴圣手，你来我们域也有许多年了，难得遇上开荒期，就一起去嘛。别成天在你那屋子里闷着。”一个长老当即劝道。
　　“去哪？”裴秀峰还是一脸了无生趣“但凡医谷之人，谁未走遍过次神界？我修为不过区区问心境初期，实在不想去自寻死路。”

　　阎长星也不回答，信手扔给他一颗指头大的石头，接着邀青给在场的人也都发了一颗。这石头表面光滑，内里却色彩浑浊，如有风暴交加，与界外混沌别无二致。

　　“这是……”裴秀峰捏着这粒石子，只觉手指冰凉，还有隐隐的疼痛。

　　“昨日朝会，冯深提起混沌海，独孤兄弟也未反驳，反而为其出谋划策。”阎长星站了起来，缓缓走至众人身前“多年来，我们经历过数个开荒期，一直都是单独行动，为何他们这次却仿佛要协同作战？”
　　一个长老惊得站了起来：“那地方我们都去过多回，海底灵兽繁多，威能无边，若真想闯过去，只怕要请大长老出关。”
　　“不，重点是冯深那厮在想什么。他的域可就在混沌海附近。”另一位长老皱眉道“域主，你既然提起，想必已有头绪，便快些说吧。”

　　“昨日我令醉紫连夜前往海边打探，她自风中捞下了这些石头。混沌中万物皆虚，哪来的这些小玩意儿？”
　　阎长星冷笑一声，道：“只有一个解释——沙城回来了。千年前沙宰老儿不慎惊醒千万头沙兽，造成惊世兽潮，人皇集天道之威，将沙兽放逐至混沌深处，也就是混沌海的尽头。天书记载，沙兽将混沌化为沙石，在次神界边缘建造出属于自己的城邦，尔后便再无音讯。”
　　也正是那一次的过失，使沙宰从一域之主被贬为黑狱的管理者。

　　闻言，一个长得颇为矮小的长老惊喜得脸色涨红，忙站上凳子高声道：“不错，绝不会错。这混沌的流动毫无规律可言，多少秘地失落后再未被发现过。沙城已然失踪300年之久，此次定是混沌又将它送回来了！”
　　“哈哈哈，我许久没见过上古沙兽了，都说他们吐出来的沙石都是宝贝，此行我们绝不能缺席。”其他长老立时纷纷附和。
　　就连裴秀峰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那我就跟你去一次。”

　　“既然各位都这样认为，那便正式决定了，我们下个月就启程。但此次前去的人选还需慎重考虑。”阎长星倒回软塌上，挥了挥手，令邀青给他们发纸“你们都收了许多徒弟，除去大长老的真传弟子外，我只能再给你们十个名额。想好了便写上，递交给我。”
　　“敢问域主，为何是十个？我们也不好分配……”
　　“怎么分是你们的事，船由我去委托别人造。”阎长星抿了口茶“大船目标太大，十多个人正好。再多，掉进海里喂鱼我也管不了了。”

　　话音落下，一众长老和域主亲信沉默了几息，互相交换了眼神后，立刻开始吵作一团，只为帮自己的徒弟多争几个名额。
　　阎长星悠闲喝茶，由他们去吵。按往常的经历，不吵个几天几夜，是得不出结果的。

　　“邀青，把我的信交给涂兔。”想了想，他从袖中抖出一封信来“令他立马送至鲤鱼族船坞的修船师手中。”
　　“涂兔那小子刚好这几日还在念叨主上呢。”邀青高高兴兴接了信，忽然又皱了皱眉“但他靠谱么？”
　　阎长星放下茶杯，笑道：“嘴皮子利索，脚程又快的人，你还能找出第二个么？兔子精有时也有当兔子的好处。”

　　于是刚泡完药浴的巫马元翰走出寝宫时，就见一个身量不高，样貌可爱异常的少年从他面前急匆匆跑过，紧接着又倒退回来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巫马元翰：“？”

　　扎着包子头的少年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半晌才道：“听说你就是域主从大荒抓回来的男宠？”
　　想到阎长星嘱咐的要沉默，巫马元翰理也没理他，抬步就走。
　　涂兔急得原地蹦了几蹦：“你一点都不可爱，域主怎么会喜欢你？”
　　“……”巫马元翰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阎长星平日都养了些什么小孩，连兔子都要为了他咬人。
　　思及至此，不禁摇头失笑，“他吩咐你去做的事还是尽快为好，船坞很快就要关门了。”

　　“你怎么知道他要我去……”涂兔的红眼睛瞪得更圆了。
　　巫马元翰没再回他，转身往书房走去。
　　若他没猜错，现在阎长星已经在为横跨混沌海做准备了。
　　第一步，就是要有一艘合适的船。鲤鱼族的船是次神界一绝，其中最出名的修船师已是高寿，平生最不待见人族与兽族，但一见到可爱的食草系小妖就走不动道。派涂兔去再适合不过。
　　巫马元翰对他这么熟悉也是因为上一世，他在混沌海救过这个老人。

　　左思右想间，他便已站在了书房门口，阎长星听见响动，快步走了出来，将一室吵闹声关在门后。
　　“怎么了？”
　　“药已经用过一轮，按裴医师的计划，接下来我要闭关炼药一周。”
　　阎长星一愣，“闭关？”
　　“要让药与我的血相融，非闭关不可。金针与阵法裴圣手早已帮我备好，我只是来向你说一声。”

　　阎长星眨眨眼，蓦地捉起男人宽厚的大手，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递到自己唇边。
　　“镇星……”巫马元翰目光发直，竭尽全力抑制住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但阎长星没有咬他。
　　这次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身的血在他的腕上画了一个标记。刚一画完便爆发出一阵银光，血色隐去，他皮肤上很快浮现出几道银色的花纹，连起来就像一颗星。

　　巫马元翰愣愣地看着这银色的星星——这是，他的血……
　　“有了它，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阎长星笑着轻轻放下他的手“另外，闭关时若有危险，我也会立刻感知到。无论如何，你既然跟了我，还是有个标记为好。不然谁都能对你说三道四，倒像是在气我了。”

　　原来你也知道那兔子在吃飞醋。
　　巫马元翰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你现在感觉如何？”裴秀峰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
　　“伤已痊愈了大半。”
　　“那的确可以开始下个疗程了。”医师摸了摸下巴“有什么事就和醉紫说，她在海边走了一遭，现在也在我的药坊养伤。”
　　巫马元翰点点头，几个闪身便到了用来给他闭关的密室。

　　*

　　混沌海。
　　盘踞在海底数万年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它闻到了熟悉的血的气息。
　　对它而言，这气息暴戾而傲慢，像要碾碎它的骨头。

　　这是有人想逼它臣服的信号。

　　它的鼻间溢出沉睡万年的滚滚鼻息，自海底掀起巨大的风浪，搅动无数凶猛海兽。失去理智的野兽们却在触及它倏然睁开的双目时不约而同收起了獠牙。
　　然而下一瞬，这沼域也要望而却步的，密密麻麻的兽类竟皆嘶吼着朝同一个方向冲去。

　　只见一个身躯半透明的男人正稳步行走在海底的淤泥之上，而在他四周，是亿万闻味而来的兽，几乎填满了整片海洋的空隙，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黑暗中只有震耳欲聋的沉重呼吸声与惊悚的磨牙声。几乎能把所有生物的心脏吓破。
　　过多的威能如一张血盆大口，正等待着吞噬一切。

　　他顷刻间就可以被分食至一丝不剩。

　　“沧，我来见你。”
　　他向着深处沉声说道。

　　许久，整片大地震动起来，海兽惊慌逃窜，一头辨不清面目的巨兽自泥中徐徐爬起，拱出山脉般的影子。无边的黑影中，只有那一双绿色的眼睛如两轮明月悬在海面之下，瘆人而诡异。
　　数不清的细小触须沿着地面蛇一般涌了上来，自下而上将男人缠得密不透风。
　　“是你的血，唤醒了我。”它的声音苍老而嘶哑，赫然穿透整片海洋。而那冰凉的触须甚至钻进了男人嘴里“用半灵体来见我，你在侮辱我？”

　　“我来取代你，施舍你，”男人的灵力暴涨开来，他抬手撕碎了触须，一步步踏上巨兽的身躯，然后一把抵住了它的喉咙“驯化你。”

　　“你的祖先已经尝试过。”
　　它发出刺耳的笑声：“但最后都成为了我的猎物。你们巫马族的血，又臭又苦。”

　　巫马元翰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我知道，你是巫马始神的坐骑，他战死后你自愿沉睡于混沌海。是你在等，等下一个能征服你的人。”
　　沧闻言一僵：“原来他选择了你，他竟把传承交给你……”

　　“不，是我选择了他。”
　　话音未落，但见他心口迸发出阵阵黑色光芒，紧接着他竟从中拔出一柄煌煌巨剑，如大荒之刃，灵力无边，霎时间海底风暴骤平，只余死一样的沉寂。
　　黑影哈哈大笑：“罢手吧，你太弱小，根本无法挥动此剑……”

　　“是么？”
　　男人的声音骤然在它耳边响起，低不可闻，宛如魔鬼的私语。

　　—— 它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原来那剑隔了数万年，挥动时依然像燃烧的太阳。
　　它恍然记起，这持续了太久太久的梦里，似乎也有这个男人。连沙兽都甘愿趴伏在他足前。
　　它们称他为混沌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