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结海楼》江孟渚

5、第 5 章

　　许湾心里蹭蹭成长的小树苗是对这个家的完全接纳。五岁的她才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相反，压抑艰难的成长环境让她过早的懂事，小小的人儿早已学会分辨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周海尽管总是一副压迫她的样子，可是在她无助惨兮兮的时候总是周海前来解围，对于这个撞破她生命轨迹突然出现的哥哥，许湾从一开始的害怕想讨好变得逐渐依赖。

　　一年级的课程，许湾学得格外吃力。周海暑假的辅导成果打了水漂，所以每次的单元测验都是许湾最头疼的时候。

　　拿着不及格的试卷回家签字的那天，许湾格外关注周海的脸色。饭桌上的周海一如既往的夹着菜，许湾捉摸不透他的情绪，但她知道主动讨好是能避开血雨腥风的最佳手段。

　　所以她颤巍巍的夹起面前的排骨朝周海递过去，眼看快要降落在周海的碗里时，那只碗挪远了，他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拒绝了她夹的菜。

　　许湾收回筷子，她觉得脸上躁得慌，程霞及时打破了孩子间的尴尬，“小许湾，夹给阿姨，阿姨喜欢吃糖醋排骨。”

　　一直到临睡前，许湾都是惶惶不安的，她那刚长到两厘米的头发柔顺的贴在头皮上，将她的不安衬托得更极致。

　　只是那晚，许湾一直等待的教训没有到来，周海直接无视了许湾的存在，那时候，许湾还不知道周海大少爷最拿手的就是和人冷战。当然，周海也不会明白和一个孩子冷战真的和幼稚。

　　那几天早晨，许湾没等周海来叫自己就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就坐着等周海来吃早餐。走进学校了还对周海亦步亦趋。

　　终于周海不耐烦了，“与其每天跟着我，还不如去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成绩。”
　　周海的这句话给一直很迷的许湾找到了方向，她理解的意思是她学习上去了两人就和解。

　　许湾盯着作业本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一旁趴桌上睡觉的蒋君尧推醒，“蒋君尧，这些题你会吗？”
　　小胖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许湾，你忘了咱们班没及格的就咱俩了吗？”

　　许湾欲哭无泪，她是做题做糊涂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倒数第二的蒋君尧身上。

　　蒋君尧人胖心软，一看许湾神色暗淡，便戳戳她：“我虽然教不了你，但是我家里有补习老师，你可以去问他。”

　　于是那天下课之后，许湾溜到周海他们班门口，僵着脸昂着头对眼前高高在上的人开口：“哥哥，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先回家。”

　　周海只是随便的一点头，就回班级了。许湾抓着书包带，做贼心虚的跟着蒋君尧去他家了。

　　周海走进教室，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随手拿起桌上一沓写满小学生练习题的A4纸扔进了垃圾桶。

　　蒋君尧家除了一个管家和一个煮饭的阿姨就没有别人了，许湾吃惊的打量着这豪华的小别墅，好奇的问他：“蒋君尧，你爸爸妈妈呢？”
　　蒋君尧瘫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满不在乎的回答她：“我爸妈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平时都不在家。”

　　许湾听他这么说，竟觉得蒋君尧尽管住在这大房子里，其实还蛮可怜的。

　　五点半，补课的老师按时到达了蒋家，蒋君尧在一旁玩游戏机，许湾拿着课本翻来覆去的问那个年轻的补课老师。
　　补课老师是本市大学的一个大学生，这份家教工作是他的第三份工作。

　　许湾的好学让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平时他来到蒋家都是蒋君尧玩游戏，他则帮蒋君尧把每天作业的答案写在一旁，最后监督蒋君尧把答案誊抄在作业本上，他的工作便完成了。

　　补课结束，许湾看了一眼时间，跟着那位补习的于老师离开了蒋家。
　　于亮问自己脚边这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女孩子：“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在于亮的保护下，许湾安全的回到了周家。门口，许湾笑得很甜的跟于老师再见：“老师再见。”
　　于亮见她进了屋子才离开。

　　许湾是估计着周海下晚自习的时间回来的，只是她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周海今天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家。

　　许湾揉了两把眼睛，确定沙发上那个正百无聊赖的调着台的人就是周海。
　　她踮着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楼，猫着腰正要上楼，刚才坐在沙发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

　　“去哪儿了？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
　　似乎察觉到她想撒谎的动机，那人凉凉开口子道：“再敢撒谎你就死定了。”

　　许湾被他居高临下的架势吓得尿意频频。“我能先去上厕所吗？”
　　周海扬扬下巴，示意她去。

　　许湾在卫生间里尿得断断续续，她能听到门外许洲停驻的脚步。解决三急，许湾丧着一张小脸出来，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今天的行踪交代了。
　　“我真的是去蒋君尧家补习了，哥哥不信你可以给他打电话。”许湾掏出书包里蒋君尧今天写给她的电话号码。

　　周海挑眉，那小胖子把她带回家了，还给了电话号码？哼，居心不良。
　　他伸手从许湾那里拿过电话号码，几下便撕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许湾乖巧的站在一旁，周海乜斜着眼看她，“那送你回来的陌生大叔是谁？”
　　许湾：？？大叔？“于老师吗？他是蒋君尧的家教老师，今天太晚了，他就送我回来了。”

　　周海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你长点心吧，别以后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都多大的人了。”
　　许湾张开手掌，短短的五根手指努力竖直，“五岁。”

　　周海扶额：“许湾，你读书也能这么机灵就好了。”

　　晚上程霞回家的时候，许湾还在周海的指导下写作业。见小人儿努力睁开眼睛的模样，程霞开口道：“许湾快去睡觉吧，你周海哥哥马上也要睡觉了。”

　　许湾被哄上了床，程霞才坐在许湾之前的位置上随手翻看着习题册，看到那些周海亲手制作的习题册，程霞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对许湾的学习那么上心？”

　　周海捏着眉心看着餐桌上的书，“妈，说到底许湾不是咱们家的人，以后爷爷奶奶不会留一分钱给她，你也不可能陪她一辈子，而我······”周海苦笑了一下，“她需要掌握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来的技能，俗话说得好，读书改变命运，这就是她的路。”

　　程霞皱眉沉思，周海说得对，她虽然常常打趣许湾是周海的童养媳，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以后许湾和周海是不可能的，那么离开周家的许湾应该靠什么生活下去呢，如果她没有来到周家，那么她之前的成长坏境会教她那个阶层的生存方式。可是她来到了周家，以后的许湾也会适应周家给予她的一切，许湾还那么小，当她和周海都不能继续陪着许湾的时候，许湾应该靠什么维持现在的现状呢？

　　周海动手整理桌上的习题册，在那堆习题册的下面压着小孩的笔袋，周海捏着那个贴着灰姑娘贴画的笔袋想道，小孩，你可别成为十二点就要恢复原形的灰姑娘啊。

　　他把笔袋送到许湾的房间，放置好笔袋，周海转身便看到了被子下拱起的小小身影。他走过去，俯身打量着那个熟睡的小孩。

　　周海感叹，她真的好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周海离开许湾的房间，床上那个熟睡的小孩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刚刚她回房整理书包，发现自己的笔袋还在客厅，想下楼拿，却在楼梯口听到了周海的那番话。

　　许湾可能年纪很小，可是她真的很懂事，懂事到别人的话她都听得懂。那些话里只有一个关键的信息：这个家并不会完全的接纳她。

　　心事重重的结果就是许湾忘记拿美术课要用的水彩笔了，那个严厉的美术老师说过，谁要是忘了带工具，就把谁赶出教室。

　　所以当那个严厉的美术老师开始挨桌检查的时候，许湾的手心出了好些汗。蒋君尧见许湾涨红了脸拼命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才发觉她没带水彩笔。

　　老师快要检查到他们这桌的时候，蒋君尧悄悄的把水彩笔推到了许湾的桌子上。高跟鞋停在了许湾他们桌子边，许湾紧张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一想到被赶出教室的尴尬丢脸就觉得害怕。

　　老师敲敲他们的桌子，冷漠的说道：“出去。”
　　许湾低着头，泪水慢慢溢出眼眶，她颤抖着正要站起来，身边的蒋君尧却行动不太流畅的从她身后走出去。

　　许湾诧异，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自己桌上那盒崭新的水彩笔。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蒋君尧离开教室的肥胖背影，听到了班上同学完全不加掩饰的嘲笑声。许湾的眼睛更红了。

　　那天的美术课，许湾低着头在画纸上随意创作。她画完了一张又一张的画纸，老师来收作业的时候，许湾随手抽了一张画纸交给她。

　　小许湾心情不太好，她交作业的时候甚至没看老师一眼，所以没看到美术老师对她投来赞许的一瞥。

　　美术课后，蒋君尧才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回到座位，许湾把双手捧着水彩笔还给他，眼睛红红的小声对他说：“谢谢。”

　　蒋君尧不在意的拍拍她的肩，“我是男子汉，所以没关系的。不过，许湾，你的画很好看，可以送我一张吗？”

　　许湾连忙把那几张画纸递给蒋君尧，蒋君尧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从那些画里挑了张自己最喜欢的，“这张就可以了，谢谢你许湾，我很喜欢。”

　　剩下的画被许湾一股脑的装进了书包了，只有她心里清楚，从此以后蒋君尧对于她不再是同病相怜的怪人了。

　　晚上回家，周海照列翻开许湾的书包检查作业，他的手碰到了这些画纸，好奇的把画纸摊开来，他大概浏览了那些画，在许湾从卫生间里回来之前把它们放了回去。

　　隔天，周海给正在出差的程霞打电话。
　　“妈，我想送许湾去学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