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结海楼》江孟渚

19、第 19 章

　　周末一向在公司加班的周海调整了工作时间，在周六这天陪着许湾去了楚涵的画展。

　　江止调侃他：“小湾要是知道你陪她去看一次画展就要加班两个通宵，估计以后就不愿意看画展了吧。”

　　周海低头窃笑，往门口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对了，以后你要给我的文件就直接让我秘书送给我，别让冯丹转手了。”

　　江止挑眉：“你以为是我让她给你的？是她自己来要的。我看冯丹对你是不到手不罢休了。”

　　展馆门口，许湾跺着脚，等着迟迟不来的周海。

　　她从包里掏出第3张湿巾来擦汗，口中念念有词：“这张湿巾用完，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进去了。”

　　她的话才说完，周海的车就停在了展馆门口。

　　许湾把人从车里拉下来，抱怨道：“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展览都开始了。”

　　许湾抱着他的胳膊进了展馆，小嘴一张一合在他身边不停的叨叨。

　　马路的对面，杨怡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
　　“蒋君尧，你等很久了吧？”

　　坐在长椅上的少年摇摇头，他的目光还停放在展馆的门口。

　　“那我们进去吧。”锁好自行车的女孩抬头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她的眼里灿若星辰，蒋君尧不敢直视。女孩眼里的情愫他再熟悉不过，自打动心以来，他一直以这样的目光看着另一个女孩。

　　“杨怡，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女孩的失望显而易见。“是因为突然有事吗？”

　　不忍心骗她，蒋君尧摇头，“就是突然不想去了，你回家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身后的女孩就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你连理由都不愿意给我编一个吗？”

　　蒋君尧止步，随即再次往前走，何必呢？自欺欺人还不够，还需要别人的欺骗吗？

　　以前刚开始接触画画时，许湾更喜欢吴优的画风，看起来热闹。后来她渐渐能欣赏楚涵的画风，只是她总觉得在楚涵的画里缺少些什么。

　　“哥，你觉得这些话里少些什么？”
　　周海百无聊赖的跟在她身后，“我要是懂这些，就不去做生意了。”

　　确实，周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外公外婆都是这个圈子的大人物，自然不会少了他人脉，母亲是做博物馆工作的，从小也能培养他的审美和底蕴，可是偏偏他对艺术毫无兴趣。

　　许湾看完自己感兴趣的画之后，楚涵和于亮才出现在画展上，楚涵并没有公开自己出柜的消息，外界的大多数人都只把于亮当做他的助手。

　　“小湾，看完什么感觉？”
　　“师兄，你的画越来越空了。”

　　有些人的空是空洞的空，楚涵的空是虚无缥缈，感觉你抓不住他的灵魂。
　　楚涵兀自笑了笑，“老师以前说如果我迟迟不赋予画作灵魂，总有一天，他们会像烟魂一样飘走。可这样不是很好吗？它愿来的时候便跃然纸上，它若想离开，身上也毫无束缚累赘。不仅是作画，人与人之间不也是这样吗？”

　　朦胧间，许湾能理解一些，可是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住要领。

　　从画展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开车的周海突然开口道：“你那师兄倒是看得开，可惜他身边那人却不通透。”

　　“哥，刚刚你听出些什么了吗？”许湾毫无心防的问他。

　　周海握紧方向盘，岔开话题，“你每次画画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许湾在侃侃而谈的时候，周海的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楚涵那些话不仅是说给自己听，他心里何尝没有感触。

　　别说许湾不是周家的人，就算她是周家的人，以后她也会结婚生子，终究会离开，可是为什么自己一想到她会和别人结婚生子，这心里就隐隐作痛。

　　这些年他忙着大学是生活，忙着创业，忙着工作，其实真正陪伴许湾的时间不过高中那三年而已。

　　许湾初来周家时，他表面上厌烦，其实心里有些开心，觉得这么小的娃娃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哥哥实在是可爱。

　　不知不觉间，许湾长大了，她不开心的时候也会把情绪闹出来给你看到，比起小时候那种懂事，他更欢喜她成长到如今的摸样，因为只有现在她才真正在周家找到归属感吧。

　　周海想把这样的归属感变成一辈子的，唯一的方法却让他犹豫不耻，许湾因为一个姑子的话而无端来到陌生的周家，现在他却想用其他的办法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周海心底里都瞧不起自己。

　　“哥！”
　　许湾的一声惊呼将他从思绪中拖回来，原来他开车差点追尾了，许湾拽紧安全带，“哥，你刚刚是在发呆吗？”

　　“可能有些累了，有点走神。”

　　高二开学要举行分班考试，这次分班考试不仅是分班也是分文理科。

　　开学的前一晚，蒋君尧给许湾打电话。
　　“许湾，你想好读文还是读理了吗？”

　　“就我那个理科成绩，我压根就没想过读理科。”

　　说完自己，许湾继续说道：“不过你理科那么好，你倒是可以选理科，倒时候一定能迷倒学校很多女孩子。”

　　挂了电话，许湾便看到了抱着炒菜勺子站在厨房门口的周海，她讪笑道：“蒋君尧打电话问我选文还是选理。”

　　周海把勺往前一递，“我今晚不想做饭，你来吧。”

　　许湾瞪眼，她几时会做饭了？可是周海的表情明显不悦，许湾颤巍巍的接过温热的勺子，赴难般的进了厨房。

　　“把蒜扔进去啊！”
　　“锅边还有一堆盐没进菜里！”

　　在周海的指导下，许湾手忙脚乱的搅着勺子。

　　“又笨又蠢，是早上跑步长期性缺氧造成脑子不太好吗？”
　　许湾：？？？

　　尽管毒舌又直男，可是许湾就是喜欢这样的哥哥，周家于她有恩，这些年她拥有的这些生活已是幸运，命运让她来到周家，也让她走上了另一条康庄大道。

　　如此，她不该再奢求什么，所有的喜欢都应该藏在心里，能永远这么陪伴在他的身边，于许湾来说便足够了。

　　周末的时候，许湾还是一如既往的去画室练习，她铺开画纸，面对着这片空白，她第一次有了无从下笔的感觉。

　　调色盘上的颜料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他以前也爱这样发呆，调好的颜料总是要我再调一遍。”

　　诶？许湾回头，就看到了画室门口的于亮，“于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她欣喜，于亮温柔会照顾人，许湾刚来画室的时候，没少麻烦他。

　　“我过来看看，听说钟澜老师没再收过徒弟，这画室冷清了不少。”

　　这画室的格局摆放都没有大变，于亮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旧作。

　　许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楚涵的画，画室里的旧物钟澜一件也没扔，全带到北京来了。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画这幅画。”

　　那是十多年前。

　　“吴优楚涵，你们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这是于亮，以后负责画室用品的采购和客人的接待，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可能学画的人天生就有距离感，吴优和楚涵初次见他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来，于亮在画室里尴尬了站了一会，就听到楚涵叫他：“帮我换桶干净的水。”

　　他脚边洗画笔的水已经黑了，不知道了换了多少种配色，画了多长时间。

　　把干净的水放回原地，于亮站在一旁观摩起来。那时候他不过17岁的年纪，只因钟澜可怜他无父无母的身世，才让他到画室兼职。

　　“你画得真好。”那时候于亮评价一副画的好坏只凭顺眼或不顺眼。

　　“那你说好在哪？”
　　突如其来的追问让少年涨红了脸，吴优在一旁解围道：“楚涵你都22岁的人了，还欺负人家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
　　“我哪有欺负他。”

　　两人一同开口解释，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他们相视而笑，有人曾经说过，像他们这样的人相遇能通过味道认出对方来。

　　于亮没闻到什么让自己陷进去的味道，他只是依赖楚涵这个人，但他偏偏不愿做下面那个人。

　　楚涵总说让着他，让着让着就让到身下了。

　　他们没有遮掩，对于他们在一起的这个消息，吴优是喜闻乐见的。钟澜也见多了，毫不觉得奇怪，在画室这个小天地里，他们的爱情受到和其他爱情同样的祝福。

　　每次他们完事，楚涵就喜欢披着一件衬衣裸.着身子起来画画。开始时，那些画于亮看不懂，后来他渐渐有些害怕看到那些画。

　　那些画好像总在暗示他，楚涵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们的关系随时可能告破。这让于亮接受不了，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对另一半有可怕的占有欲，唯有一次次的占有能让他摆脱掉被抛弃的恐怖猜想。

　　所以他一毕业就跟着楚涵来到了北京，楚涵每一次酒会他都会跟着去，可是外面的世界，就没有那么多人包容他们这段关系了，尤其还是楚涵这样的公众人物。

　　楚涵想要名和利，他几乎是不停的在社交，让于亮一直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画风如此清心寡欲的楚涵会对名利有如此执着的追求。

　　吴优曾经劝过于亮，不要把他的全身心都压放在楚涵的身上，“他是个漩涡，会把你皮肉不剩的全吸进去。”

　　可他就情愿被他吸进去，他明明看到了楚涵身后的黑洞，却自大的认为自己能填满的，殊不知从始至终，楚涵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

　　那天在画展上，楚涵当着于亮的面和许湾说的那番话哪里就是说给许湾听的，那明明是说给他听的。

　　过往的种种于楚涵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激情和灵感，可是对于亮来说，却成了生命中割舍不开的一部分。

　　所以当昨天晚上楚涵和他说分手时，于亮是崩溃的，只是他从小经历过的绝望太多，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许湾也算是这段感情的见证者，可是当她听完于亮口述的所有故事时，她还是诧异得像是看了一场史诗级的电影。

　　“你要离开北京吗？”
　　许湾不知为何，她能理解于亮此时的心情。他本来就是因为楚涵才来的这座城市，如今这段感情终止，这座城市于他而言也变得苍白压抑。

　　“对，我打算去国外进修设计。”

　　于亮看着许湾的脸，这段往事，他原本没有倾诉的欲望，但还是告诉了她，可能她的身世和她的感情会让他觉得有同感吧。

　　“于大哥，加油，未来会更好的。”

　　那天于亮走后，许湾终于开始提笔在画板上作画，倾尽所有的爱而不得让她这颗蠢蠢欲动的心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