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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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在岸边看到了海贼旗。类洛克斯夫人，你还好吗？”
直到戴着一如往常的那株艳丽鲜花的村花站在我的酒馆里对我悄声这样说为止。我都以为我的生活被这位朋友和香克斯充实。
她的目光真的很温柔。与其说到她比这具身体小多少岁，不如说她的姿态并不像个普通少妇，反而像个年迈的老人家。村花总是喜欢这样看着我，像在看一只迷途知返的羊羔，像在看一只善良擅歌的喜鹊，让我觉得她是这样的依赖我，依赖于与我在一起。
“嗯嗯，”她不再愿意称呼我为类洛克斯夫人。但她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轻缓地将额角的花摘下，有如有礼地取下头顶海军挺拔的方顶帽一般郑重其事行了一礼。黄花乖顺地贴在她左胸之前，她褪下手套的右手手指上清晰地显露出一个绵延到小臂的、巨大的刀疤——我一度以为这是一个可怜人身上的倒霉痕迹，而事实告诉我这其实是她的勋章。“一直都没有机会向您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意识到，我意识到，她确实喜欢和我在一起。但那只建立于我是迷途知返的羊羔，善良擅歌的喜鹊之上。
我因阵痛倒下临产的那天是初到这个村落没多久。不曾和任何人有过亲密的联系，也不可能和谁都大喇喇地阐明肚里孩子的身份。甚至连姓氏都是我自己读遍原主贴身的笔记本后拼凑的。我一度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逃难，只是笔记本早就是残篇断页，原主并不能在极端事态之下持续书写。
而村花是原本就在这个村落的人吗？据我所知，她在这里出生，在我到达这里前不久刚好辞职回乡来到这里，理由是寻找自己的爱情，想要安定下来成家立业。我能明白这类型的女人的想法，没什么好怀疑。她的人生中显然有很大的一段空缺——我一直没兴趣追问人的悲惨过去——刚刚才重新定居在老家。毕竟因为我与她在这点上都算横空出世，在这个地方没有原本的社交圈基础，就顺其自然地组成了团体。
但是，既然如此。
我摸了摸后脑勺，和一名不着调的家里蹲一样傻兮兮地笑起来：“所以我从来没和谁说过孩子他爸的事啊？我还以为是我说漏嘴了呢。”
“嗯嗯，”她羞涩地抿了一下嘴角，眼睛眨了眨：“是我说漏嘴了……。”
“嗯嗯，抱歉。”接着，她习惯性地轻轻哼了两下，好比对摇篮中的婴儿唱摇篮曲的前奏。那双眼睛透过长长睫毛看着我，歉意地低垂：“我原本是海军。”
“哈哈哈……好、好吧。”由于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比较好，我把双手背在身后，脚尖作圆摩擦着地板，面部僵硬在一种奇妙的笑容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想要出海，你也没教过他的话……我——我已经通知海军了。但——但这些都与你无关，我的朋友。”村花甜甜地笑着，双手略显紧张地交缠在小腹之前：“你还是可以按你所计划好的那样生活。你其实是无罪的。你只是生下了一个错误的孩子而已。这样，即使，只要那个孩子不在了……你是一个好女人。我一直都在想既然是你就都没问题。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吧。有罪的只是那个孩子而已，所以——”
“原来香克斯的身上流着这么罪恶的血？”
我快速地打断她，面上透露出愉快又羞赧的不要脸表情。每当我认为这个世界的不可理喻已经到了极致时，总是又有新的更加匪夷所思的事给我当头一棒。
我，我此刻是如此矛盾地希望香克斯立刻从这里逃走，逃到谁也看不到的云端上去，又像把他紧紧拴在身边，一秒都不想失去。我以为村花能理解的。不论他的父亲是多么牛逼的一位大奸大恶之徒，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造就了什么一方邪魔，甚至要当坏人的鼻祖——这和香克斯有什么关系？是香克斯教育的洛克斯海贼团，还是洛克斯海贼团教育了成就了哪怕有一分一秒的香克斯？造就香克斯这个人的除了一颗来自不负责任的男人的精子，明明就只是这里，是我，是她，是我烤焦的苹果馅饼，是我给他灌的蔬菜汁，是我的小渔船、我的小渔网，是这一片无人到来的海。
那些什么波涛汹涌的过去到底和香克斯有什么关系啊？只要他的父亲是海贼，他就失去了踏足海的资格，也没有被你期待被你容忍被你爱的资格吗？
我听到我自己平静地说：“既然这血脉真的属于那么罪无可恕的人，原来是这样，是无法被原谅的大恶徒的血液……好吧，唉，那我可以理解。没关系啦，你放心吧！”
这股郁气让我鼻子一酸，我到此来头一回感到这样无助。现在的情势已经相当于所有事都比我所预计的先来到了，一切与我敌对的都汹涌而来，要夺走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但我绝不甘心。我绝不原谅，甚至憎恨这样试图伤害我的孩子的人，包括村花，她是我们之间友谊的背叛者，而且背叛过头了。
“首先，我现在不是你的朋友了。你背叛了我对你的真诚。你不要难过啦！我都理解的。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和你做朋友了。”我咬紧牙关，对她猛竖起一根手指，在半空摇晃：“说起来你知道吗？我大概活不过一年了。绝症绝赞上线中！”
她原本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听到我这样的话，竟然愣了一会儿神，目光显示出一种神游天外的呆滞——她可能以为就算杀了香克斯，我也会好好的活着吧？事实反而是就算不杀香克斯，我也不能活下去了。她是多么的低估我的爱，贬低我的执着，使我的坚持看起来那么卑劣。我从没有任何一刻觉得她是这么可恶，那样目光短浅，有如一头为海军看家护院、没有自我判断力的狗，也初次开始反感这个海上世界。
既然她将杀害香克斯当做我们对话的前提，那么我们的洽谈也已经没有任何继续进行的必要。我假作可怜、乖顺地认同了她，叹着气将她请出：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不至于死在香克斯前面。”
我绝不会辜负这个她给我带来的、原本用来说服我坦诚的时间差。我一定不会死在香克斯面前，也不会让香克斯死在我死之前。
我意有所指地抹着泪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