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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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白沙上光着脚奔跑，同第一天一模似样的斜阳使海浪看起来极温柔。雪白的泡沫将大小的贝类深埋，细沙被带走时在那里留下长长的如倒影一般的沟壑，冒出的象牙色亮晶晶的。我看到波特卡斯·D·露玖与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同色的头发在我的颊边飞扬，而这具身体现在正拥抱着我与另一个人真正的爱而行走……
想到此处，我实在不自禁要高举双手，令咸湿的风吹拂过它，使这份满溢的快乐被风吹得铺洒出去。
能算得上是结实的、五脏俱全的一人船正漂浮在一边，长长链条垂入水中，草绳拴住了它的另一头。罗杰先生把这片原本碎石铺满的地方也不知用什么办法清出了一片近海的薄沙：从第一回他不由分说把我举在头顶乐颠颠地抱过去之后——我一路都哇哇乱叫着，他就咧着嘴巴嘻嘻嘻笑，笑得连被举起来的我都被抛动了——我就非常喜欢到这里来玩了。
与他在一起之后，我的思想变得非常幼稚。原本与香克斯相处的那么几年已经把我顽皮得和野生猴子有的一拼的个性给磨平了，他却硬生生要把过去的那样不像话的我给勾起来——我也就像小孩子一样，我喜欢用来这里“玩耍”来形容到这片“罗杰沙地”来散步的时间。因为玩耍永远是轻松、快乐的！
啪得一顶对我的脑袋来说极大的黑帽盖到了活蹦乱跳的我的头上，我站定在原地伸手去把遮掩视线的那片黑色抬起来，拎在手上瞧了瞧——暗色的帽子上画了一个骷髅头，它被四片海浪托起，海浪的形状看起来和罗杰先生的胡子有点像。图案的样子很公正，我断定那绝对不会是罗杰先生画出来的，或许是他的伙伴、他的船员、他的名字之后那些密不可分的朋友。
我抬起头，而这次轮到罗杰先生从高崖上探头下来。
他又一次眯起眼睛来大大地笑，被太阳照得看起来微橙色的耳朵都在说：很高兴见到你。
我把帽子压在胸前，就那样蹦蹦跳跳地招呼他快点下来！天气多好，天空多美妙，大海如此广阔，风也好浪漫，细沙真柔软！世界太美好了！怎么会这么美好呢？
结果罗杰先生也很开心的回应了我——只是他回应的方式是直接从峭壁蹦着下来了，根本没走通道，动作也根本不能称之为爬。我瞪着眼睛在原地待机，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有点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情急之下从十米多的地方蹦下来，既然是海贼王也肯定有那点本事的吧？可以理解！我这么想着，也暗自觉得自己被这种非日常的恋爱滤镜洗脑得太猛了点。
“罗杰先生，罗杰先生，”我跑出来的时候可雀跃了，导致连检查单都没拿、全权让爷爷奶奶拿去销毁了。现在我把一只食指竖在嘴前，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就和个抢到心爱的最后一尊限定胶的胶佬一样，一对招子顺着阳光的色彩扑扇扑扇得闪。我太开心了！我不卖关子、一连串地重复着罗杰先生的名字：“好消息哦，好消息哦——我们有宝宝了！哇——”
罗杰先生听了我的话，木呆呆地眨了好几秒钟的眼睛，瞳孔圆溜溜的，和葡萄干、或者爱玩的猫咪那样。随后与我一起哇地喊了一大声，冲过来紧紧地拥抱了我——要说紧，也就是那么一下子。他在合起手臂把我按在衣服上之后就立刻小心地松开力气了。我感受到的就区区像突然扑到柔软的大床上那样而已——随后轻而易举地双手举着我的腰，把我抬到了空中。
我重心不稳地去摸他的手指，以为自己会因为慌张而有点摇晃。不过他的手臂十分有力，就把我举得稳稳当当、还附带主动地上下摆了我好几下。这样突如其来的、和摆弄大件玩具一样的对待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本觉得早就该习惯的，但每次在他眼神亮晶晶的把我举高高——容我一提，他与我的体型差就与举起新狮王辛巴那样！就算我伸长手指也够不到他的脸，除非他会意凑近我。不过如果我踢踢腿，他还是会被踹到的——的时候，我就感到来自他所分享的新的一份爱。
“哇——露玖！露玖你再说一遍！”他像我刚才那样蹦蹦跳跳起来。我扶着他粗糙的、有着摸起来甚至有点小肿程度茧子的手指，和他的手臂一起晃动着，头发不停地被我吃到嘴巴里面——因为我在笑着。
“有小孩子啦！”我开始拍他手背，白裙的裙角飘啊飘：“十个月以后，就有一个小鬼要出生了……！”
罗杰先生又眨眨眼睛，像是在二次消化我的话，顿了好久，又重新疯了般喊起来：“呜哇——！”
我笑眯眯地被他丢到——不是，被他安放在了地上，随后他就去旁边蹦了，也不知道在蹦点什么。
等我盯着他完全没目标地傻乐了大概有整整五分钟，他突然特兴奋地回过头来对我挥了挥手。
“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罗杰先生从远远的地方跑过来，故作神秘地凑到了我的旁边，歪歪嘴巴。
我听了还觉得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要发生了，正喜上眉梢，他就说：
“我不用病死了！”我一喜。“等下我就去自首！”
接着我唰地冷下脸，手里没忍住重重抽了他凑低的脑袋一巴掌。这在我们的记录之中能算上是名场景了——我经常有想要打他的想法，但是实施起来却有重重困难。
……我的老天爷啊，脑筋很奇怪吧？！把这种当喜报的脑筋决定很奇怪吧？！？
“哇……”罗杰先生闭上眼痛呼了一声，鼓着嘴巴，绝不认输：“……一、一点也不疼……”
“怎么偏偏要挑这种时候呢。”我抬起眉毛，看向另一个方向的表情有点忧郁。
“哎呀，露玖，”他没有任何歉意：“我——反正我总是要死掉的吧？就把现在当成我们事先的商量吧！”
“真是的——不要把通知当成商量！”我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但他还是那样坦然、直白，我实在不明白他的想法……即使爱也不能共通，我不能比此时更理解这样的话。
“我相信露玖，对你付出的信任要比对我自己的还要多，你在我眼中是无所不能的呀。”罗杰先生的牙口真是非常的好，好到让我误会这个世界牙口越好的人越坏、越会欺负人。“我对露玖有深深的、深刻的感情，这并不只是爱。哪怕距离我们的相遇才过去在我一生中细数来这样短暂的时间，你对我来说却已经如此不同于常了。我想，多少也，一定要将这份复杂的感情传达给你，露玖。这样我才能重新起航。”
我走近了他一步，抬高了手抓住他长长外套的领口。他顺从地微微矮下了身，似乎这样显而易见的示弱、认输永远都只会属于我一个人。
“就算我们要迎接一个新生命，你的想法也不会改变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快一点做吧？”罗杰先生向前倾斜了脑袋，使我的额发与他的额头贴在了一起。我因此恍惚地近距离盯着他的胡子，难过古怪地消减了。“我的运气真的是超棒的，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
我看了他好久，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的思绪飘得太远，导致我怀疑我的头脑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原谅了这个连半个理由都没有说出来、就准备在孩子出生之前去自杀的男人。
“它也是被你所爱的，对吧？”我求证一般眯起眼睛。
“我非常地——爱着。”罗杰先生果断地说，脸上挂着开朗的、清爽的笑。我头一次听见他使用敬语，回响起来十分动听，本希望未来还能听见他多说一些，不过可能机会渺茫。“虽然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但是我可以为它做任何事。”
我眨了下眼睛。觉得罗杰先生真迷人。可他现在是一个要抛妻弃子去追求梦想——呃，还并没有那么正常，此人是抛妻弃子追逐大世界的时代更替，再绝不过了。“那第一步是，请罗杰先生和我一起给它起个名字吧。”
向来畏惧的情绪、自由的枷锁等，只要被赋予一个能够被理解、被称呼、被定义的名字，就远不可怕了。世人就是这样的。而一旦那是什么未知的，人就很难发现、也无法鼓起勇气自己寻找。
名词有着非常特殊的自己的位置。
“嗯——你说的也对喔——”随着我将他的外套松开，罗杰先生负手退了点，摆出神游的姿态：“A吧，那就A得了。”
“……哈？”我皱起了鼻子：“是不是有一点太随便了——”
“有什么地方不好吗？这个是第一个字母诶！”
“所以说‘A’不是名字啊……”
“好麻烦啊，”罗杰先生开始撅嘴巴了。他真是个极其容易变得急躁的男人，明明平日里对一些事也并非没有耐性，却很少有时候愿意多动脑筋。“那就叫A——nn。”
我用手指尖戳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对他来说这应该已经是很不错的名字了：“是个很安静的好名字，我很喜欢。祝她平安喜乐。”
“露玖喜欢也没有用吧？难道不是应该它喜欢——啊哇哇，一点！一点也不疼！露玖不要揪了！”他被我隔着衣服来了一把，立刻就跳着脚讨扰，可还是小声嘟囔着：“是个D的话最近平安喜乐就很悬啦……”
“这个我已经充分的了解到了，D的罗杰先生。”我把自己的下巴抬起来，眉头也跟着微皱：“你，你的行为很重要。要考虑清楚，不要大闹一场就了事。现在——”
“不要啦，”他当即就不分时宜地耍赖，连香克斯都比不过。“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笨蛋！我要咬死你！”
我听了就冲上去踮脚揪他的脸颊！这个臭大叔的脸方方的，但是脸颊就像普通人那样软乎乎，胡茬总是要刺我的手指——我已经重复过好多次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是他迷人的地方，唉。
“唔唔唔——露——露——”罗杰先生大着舌头，两只手护着我左右以防我摔倒，显得大手大脚而无错，任由我摆弄。“我唔，不擅长起名字哇——”
“我知道啦！那——”
“那——”他趁着我松开手的功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颊，含糊地提到：“男子汉大丈夫的话，就要叫Ace啊！”
我有点好奇，因为这个名字比起安来更加朗朗上口，成了一个词语：“为什么？”
“呃？嗯……所以说是第一名啦！”罗杰先生卡了好久，大概是掏空了脑瓜才想到理由。
“……什么的第一名啊，”做什么事都想要拿到第一名，罗杰先生还真是长不大呀。他是摆了帐篷住在那个抢夺小红花的年纪、年龄已经这样被封冻住了吗？“……真是的……你还是小孩子吗？”
“当然要当世界上第一自由的人啊，这个不是肯定的事——啊不——好，露玖，不要再捏我了——总之，不论如何，成为任何人的第一名都好啦……”
“比起罗杰先生，我肯定会喜欢它多一点。那它就是我的第一名哦。”
“……等，等下，这样一想好像有点令人生气啊？”
“明明是你自己起的名字——你也不要对自己生气啊！好啦，真是，啊，罗杰先生——”
罗杰先生又一次拥抱了我，用臂弯把我圈在他对我而言相当高大的身躯之中，我几乎是陷进他红艳艳的大衣开口里去。我家洗衣粉的味道被晒出了点花香，这让我被蛊惑一般也展开双臂，虽然我的手臂圈不圆这个人，却还能用点力道来回应这份热情。
“但是，但是那好吧，如果是那个小子，以后的第一名就让给他也无所谓！反正我永远都是先来的嘛！大家只会记住我的名字！啊哈哈哈哈——！”
“什么时候要去呢？”我在他的笑声之中、与他的胸腔一起颤动，罗杰先生的拥抱令我感到非常安定，这致使我开始提问——就和远送一位前往旅行的朋友那样。我尽可能以他想做就做、任性妄为的性格来预测：“明天？后天？”
“不，还是，就现在吧。”
“……你还真是个急躁的男人。”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也完全不在情理之中。可是只要是罗杰先生说出口，大概就算是要强迫无知无觉的大海也会硬来。
“我不是说过了嘛……所以我不喜欢离别什么的啦——”
“这个，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刚才！”
我真是昏了头了，问了点怎样都无所谓的问题，他也说了点怎样都没所谓的回答！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我的空想而是现实，那么罗杰先生就要彻底离我而去，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我们身上本来就背负着D的命运，必将大家引向真实。如果我在他的立场上，因为儿女情长的挽留棋差一步也绝对不会甘心。……我与哥尔·D·罗杰在这方面有相似之处。我也很期待有一天能够有准备地、帅气地，因为某种确定的意志去迎来死亡，就是个孩子气的疯子。
我们可以一同欢笑，但，但——
但，好的，我也可以接受死亡。
死的概念对我而言是再不相见。即使如此，我们也不得不死去？那么就令我祝愿这死并非来自众望所归，而是自我意愿吧。
——我是说，哈哈，以上这样的想法真的不行，但是我这样想了。
我应该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委屈，还要掉眼泪，最好一滴一滴安安静静，像承受莫大的痛苦那样掉，让人觉得我特别特别可怜。
我应该平静地看着他，静思一般闭着嘴巴，只有眼睛还在眨动，连呼吸都要浅得很危险，来告诉他我对此决定实在不可接受。
我最终将地位更换来思考。他是某种意义上的伟人，实际上环游世界、到达最终之地，只是为了求知与兴趣——他对自由的追往远远大于其他的任何欲望。只要他在必死无疑之前再多说一句话，这个世界就会翻云覆雨、格局瞬息大变，好好整整这个被锁链圈圈环绕的航海时代。更甚他现在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后代的、能够继承他所有意志的存在。
爱对他而言，或许是……
他想去闹个翻天覆地，决不只区区因为疾病而那么难看的死掉——这样的所作所为明明会把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谁都说不准！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
但是我也确实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活在蓝色的天空下。
“那么请罗杰先生稍等我了。”我十分有礼地说，可手指攀上他的有些太粗了——里头大部分都是肌肉，他举铁举了多少年呢？——的腰，使劲戳了好几下。
罗杰先生其实是个怕痒的人。他小力地扭了一下屁股，特别好笑，就把我给放开了。他把我之前抓在手上的帽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偷了回去，翻了一翻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黑色的、蜷曲翘起的乱发被黑乌乌的帽檐服帖压下。
“才不要咧，我谁也不会等的，但是所有人都会像追风一样来追我！我可是海贼王啊！”罗杰先生对我竖了个大拇指，令我十分想要把他的腿给打断：“我会给露玖留一个有好风景的位置，来抢抢看！来抢抢看！”
……那明明是就连丢掉也不会有人敢去捡起来的东西。
所以我说：“你给我记好了，臭大叔！”
我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有人会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选择出海横渡南海到东海的小镇上去，伟大航路外的特殊指针效用有限，他看起来也根本不像是个能当航海士的细腻男性。
不过我抱着极大的祝福之心，对他微笑：
“一路顺风，我爱你。”
“我知道啦，我爱你！”
就让爱作我们之间最后的话。
……当日傍晚没来由地一阵狂风，将我刚洗好的床单被套吹得不见影踪。我形单影只独自把长杆摘下，试图将它如标枪一样投入汪洋。
灰色的浮沫远远退离了岸线，仅仅孤月正进行攀岩。
真是太安静了。
就连素来狂怒的波涛也形同被淹死在石缝中，安宁得不思议。没有一只乌鸦来煞风景。至于青草，它们全快枯死了，不值一提。
真是太安静了。
我把飞扬的头发别在耳后，却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咚——咚——作响的心跳声这时才逐渐上涌，使我的意识重新集中。
诸多缘由，我必须对自己做出明确的判断，好比自检错漏那样、没有偏颇地评论自己：
我会是最终一无所有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