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
-
“就是这个？”我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但胸腔中还是汹涌起某种不知名的暴怒。
这个长相粗鲁的大叔就是为了这个来死缠烂打非要和我交朋友！还把我吓得不行！——原来就是肚子饿了呀。啊哈，这不是很好打发的事情吗？只要看到他这张笑嘻嘻的脸，我竟已开始有种胃痉挛的错觉。希望这种错觉不会伴我太长时间。
我听见我自己喷出一句感叹：“猪吗？！”
“啊猪肉不错啊！好啊！”
我暴躁地在跺了两下脚，即使手很痒却怎么也不敢真的伸手去打对方：好你个头！三天之内杀了你！
“那我请你吃一顿饭吧，”我考虑着：“吃完之后，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然后你，离开，懂？”
像他所说，他绝对是个初到这个小岛的漂流海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还总让人觉得在生理方面挺无助的，但既然在这个岛讨不了好就去下一个地方难道不是常识吗？
“那其实我可以饿着的。”然而，他可怜巴巴地看我：“我的船坏掉了。”
他用老实巴交的语气说些实际调皮非常的话，这种孩子气的姿态令我发毛。结后好像还想像之前那样做出点形容，不知道是准备赞美我还是赞美海或者是赞美他那艘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散架的可怜船只。
罗杰先生几乎是个毫无礼貌、还要摆出副乖巧的姿态、性格古怪、又缠人的三岁小孩。所以这次轮到我结结巴巴地打断他：“哦。——算了。我关店了。正好去买个盒饭。”
我从后台走出来，得以真正站到罗杰先生面前。这时我能更加真切地体会到我们的体格差，但由于我在只言片语之中直觉他没有坏心，并没有感到像被高山占据视野那样的戒备。
他看到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略略把笑容加大了一点，眼角被笑出好多皱纹，鼻子中间也皱了起来，笑得一点也不含蓄，很不好看。
外貌协会的我不由自主地鼓起了脸，把视线移开，随后用冷淡的态度问他：“船什么时候能修好？”
“……嗯？”他一个大男的颇可爱地歪了下头，帽子跟着他向一边倒，他还伸手去扶了一下。
在看到他这样的表现之后，我知道了他根本就没考虑过修船继续出行的问题。这是一个多么不妙的问题，我后悔道：要是没有问出口就好了。随后我疏远地摆手把他请出花店——可能是我太有礼貌了，他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我真的用手去象征性推了他的手臂两下，他明白我的意思——我再里里外外来回跑着把在外头摆着的花往店门里边推。
饿着肚子的罗杰先生就以一种你在玩什么、我也要玩的小雀跃态度对我说：“要搬进去吗？”
他这样的心绪实际并不明显，就是在我一个一度当了七八年母亲的人看来却简直昭然若揭。鉴于我实在忧心他把我的宝贝贝利全砸个精光，立刻阻止了他，同时加快了整理的速度。罗杰先生挺无聊地站在店外面盯着我花店的围墙，我出来挂暂时关店的门牌时还以为他看到墙上有漂亮的蝴蝶。
我并不计较地在裙后掖了掖手，再叉着腰抬头看他的两片胡子：“盒饭，”
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连胡子翘起的弧度都十分友好。
“真的要猪肉的吗？”一个小时之前的我大概绝对不会想到我会顺着一个陌生人的逻辑问出这种话吧？
“嗯，我也喜欢喝酒哦！”他得寸进尺地答非所问。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非得给他搞点附加的东西不可？请一顿饭而已，又不是要招待他到他开心的地步。我残忍地说道：“不。填饱肚子就够了。”
罗杰先生听到我这样说，好像还要继续耍赖。不过我见势不好就立刻把他留在屁股后头溜了，想着便当屋今天的定食会是什么。他张嘴张到一半，竟然没预兆地打了个哈欠，把话都憋了回去，等看到我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小跑坠在后面。
事实上如果真如他所说，因为自己吃了霸王餐而被街上的人丢臭鸡蛋赶过的话，我有一些担忧他这样大喇喇再跟着我走到镇子中心会不太好。——我想，那应该不是担心他再被嫌弃的心情，而是忧心于我捡了一个大龄脏兮兮的海贼去买盒饭的形象。
所以走了一段距离，我就停下来，转头去看他。
可是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很累。现在罗杰先生和我的距离因为我的突然停步不过一拳，导致我把下巴整个竖过来才能对着他的下巴讲话。我的天，为什么我捡到的怪人这么大个子呀？我向后退了一步。他却不明白似的向前进了一步。
神、神经病啊！我深呼一口气直接平视他胸口金丝线缠的扣子——这期间我还闻到点臭臭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认识怎么去捡到花的地方？”
“唔，我可以知道。”罗杰先生少见地用着比较委婉的用词。
“到那里去稍等，”我的语气比较生硬，一会儿之后才硬是补了个词语让句式和气起来：“……能行吗？”
他的语气使得我有那么微微一点不安于他的寻路能力。他是外乡人，而且饿着肚子，不止如此，看上去还大大咧咧傻乎乎的。我自己也并不聪明，最近才磕磕绊绊记住镇子的大路，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他有些警惕的原因——我没有自保能力，追根究底也算是半个外乡人，要到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地步还远了去了。
他就对我眨眨眼睛，瞳仁小小的，显得木呆呆的。
“那，等一下见吧。”我摩挲了一下白裙的裙面，随后把手抬到脸颊旁边，试探性地对他招了招，并礼貌地翘翘嘴角。
我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踩着小白鞋噼里啪啦就一顿小跑，看上去或许还颇像落荒而逃、或是雀跃的跑跳步。
我顺着最后的天光一头栽进略能听得嘈杂人声的街道里面，街道两旁温柔的土黄色房里有的从模糊的毛玻璃窗里透出令人羡慕的光，梦幻的金色将红瓦染得橙黄兮兮，非常好看。我匆匆忙忙快步跑到一个顶着乌黑瓦片的房檐下面，对着木质小窗口里面探探头：“请问——”
“是露玖呀，”带着白色厨帽的老爷爷立刻认出了我，对我摆了一个慈祥的笑容：“怎么又这么早跑过来了？就算没有人也应该好好把店开到晚上才行哦。”
“……那个时候吃饭人太多了。”我叹了口气。
“年轻人要多出来晒晒太阳，和人接触。”他眼睛弯弯，温和地说：“今天要吃什么呢？前天的体检麻烦你爷爷奶奶了，给你多打一点肉哦。”
“唔。”我沉吟了一下，也没有拒绝：“两份猪排便当。”
对方便点点头去加热小餐盒了。
便当屋的爷爷用草绳把两个一次性竹制便当盒绑在一起，方便我带着它走上小山坡。我拎着两个还热腾腾的盒子就小步小步地跑到了看夕阳最好的这个崖边——也是我家附近的最后一个坡道。
我平时也是坐在这个高高的石坡上吃晚饭的，时间大概都在五到六点左右——与现在的时间相差不多。我喜欢这样悠闲的生活，不用忧心生存，想什么时候开店就什么时候开店，没有必要的劳作，一边听着海浪声，一边享用自己的饭。不过今天中午去买饭时正好遇上每日推荐的定食是我喜欢的食物，又点了别的点心，一下子吃的有些多，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饿。
原本打算在花店消磨时间，可谁知道会捡到一个海贼。
远远的我就看到一个轻微左右摇晃着的影子。他头上的帽子总算是摘下来了，正被他揉在腿上。帽子下面乌黑色的头发左翘右翘乱糟糟的，可能不用帽子压平就一定会是那种好久没洗过头的样子。罗杰先生正孩子气地在崖边晃着双腿，夕阳把他的胡子都打成了毛茸茸的白金色。
我庆幸着这个人没有迷路，否则我就得一个人解决两份便当了。
虽然我这么想着，但是两条腿却不受控制似的连跑带跳地过去了——可能我不够了解自己，毕竟曾经也从没有任何一天要像今天这样独自一人脱离于社会生活。我或许并不喜欢孤独。
即使我没有说话，罗杰先生还是远远就如直觉一般注意到了我，后仰身体斜着看我，动作很夸张。
我可没有想吓他一跳的意思！
于是我只是普普通通地走过去了，在隔着他一个座位的地方拢拢裙子坐下来，两脚晃荡在山崖边缘，把便当盒放在我们两个当中。这个位置非常不错，当我抬起眼睛，我就能看到从海平面降落下去的巨灯，由于它已经快要被大海消灭，光辉已经不足为惧、被我的双眼所接受了。
我细心地解开草绳，把上面的那一份便当和餐具放在自己的腿上，很快微热的温度就透过裙子印在我的双腿上。
罗杰先生看看我——他看到我后还是一副比较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伸出手戳了戳便当盒，再比了比自己。
我也回礼一般看看他，点点头。
他立马把便当收到自己怀里，接着把草绳稍微后撸了一点，竟然挪着屁股就把我保持的一人位置给蹭走了，正挺亲密地坐在我身边。他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向后坐了一点——我想他的裤子上一定全是泥了！——收回双腿盘在身前，双手齐上，像在掰开装着珍珠的贝壳一样去掰便当盒。
我闭起眼睛皱着鼻子不忍直视，非常之想往旁边挪，可是那样势必要弄脏我的白色裙子，或者我得辛辛苦苦地站起来再坐下，步骤颇多。
他打开便当盒时甚至有一声“啵”地轻响，听起来极有戏剧性，仿佛里面的饭会很好吃一样。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竹盒子还会发出这种声音，便低头用手指摆弄自己的盒盖——我现在还不饿，没必要晾着它。
这里是我们初见的小山崖，我暗自成算：在这边见，也在这边结束吧，上帝啊。
罗杰先生看到猪排饭眼睛亮亮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计较就拿着叉子戳，往嘴里塞的动作和给火车铲煤一样又快又大量，看得我眼睛都直了。而且他吃起饭来实在专心致志，完全没空理会美丽的太阳与脚下百米的白浪。
我正看着，他突然之间就拿着叉子停下了——我紧张他是否是因为察觉了我的视线，立刻就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有一会儿，我听到点细微的呼吸声，好奇地再偷偷转头去，却发现他鼻尖顶着一个很好笑的巨大泡泡正忽大忽小。
我发现他神他妈的睡着了。还睡得香甜、打起了小呼噜。
这才几秒钟时间啊？要是可以拍下来的话，他吃饭的场面肯定能上人类迷惑行为大赏，转评绝对大红大火。
他挺直了脊背在那呼呼大睡，我有点惊讶地抬高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我的手指陷进他红色的厚厚大外套里，再点中他的上臂。令我惊奇的是，这个傻大叔的手臂的肉并不是松软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硬度。我有一点点好奇，所以又戳了一下。
不过路过的走失海贼罗杰先生啊，他竟然完全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有一点赌气的意思，摸了摸自己的竹便当盒，把它放到一边。接着直接侧过去花点力气拍了拍罗杰先生的后背，还不得不挡住他以防他睡得翻下悬崖头着地画人生的完结符。
可是可是，他竟然还是完全没有反应！呼噜声还有越打越响的趋势！
“罗杰先生！”我喊他。
结果他的呼声一个增大直接把我的声音盖过去了。
怎么回事！我磨了磨牙，终于热血上头火了，后移了一点，撑着地从那里站起来，弯腰凑到他耳边去——因为我如果坐着的话是够不到他的耳朵的——对他放大音量一遍又一遍地喊：“罗——杰——先——生！罗——杰——先——生！罗！杰——先生？先生！”
最终因为我喊的太急，自己还呛了一下。
靠！
我实在是叫不醒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把他剁了当花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