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途误入》大蘑菇不大

2、Chapter2

　　吕航还未从方才的冲击里回过神。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他十七岁那会儿。

　　那个燥热的午后，吕航在兜里揣着母亲的遗照，坐了半个小时的计程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准备去有名的崔华山结束自己的一生，陪着母亲长眠。

　　他还记得母亲时常说着想和父亲一同去崔华山，如今自己陪着她，也算是了了她这个未完成的念想吧？哪曾想，半路计程车抛锚，看了眼还有一半的路程，吕航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框，还是决定自己徒步上去。最后再看这一遭风景，也还算是不错？

　　蜿蜒的山路，炎热的夏日，耳边时不时地蝉鸣，最后，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一声什么东西破裂的响动，吕航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浸染了一层冷汗。

　　浓郁的灰黑色烟雾伴随着几丝火苗，在烈日下摆动着自己的身姿。吕航微缩的瞳孔恢复正常，脑子清醒之后，立马冲到了已经小半个车头撞出去的汽车旁，顾不得浓郁的烟雾和冒着火苗的下半部分，使劲扣动着车门。

　　车门纹丝不动。

　　对！打救护车！打救护车！

　　吕航颤抖着声音，强迫自己理智的报了此刻的位置。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现在急救室的门外，这才反应过来，这辆车里的夫妻二人，为了保护他，保护一个寻死之人，如今进了手术室！

　　吕父赶过来的时候吕航浑身是血，整个人双目无神，眼神呆滞的看着手术室内，仿佛是个空洞的人偶一般。

　　吕父一把环住吕航，焦急的问:“儿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怎么这么多血？”

　　吕航颤抖着嘴唇，低声喃喃:“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我该死！我本就该死的……”

　　吕父听到此，双目通红，直直在吕航后背拍了把，怒声道:“吕航，他们豁出性命救你！如今还生死未卜，你怎么能这么说？两条命换你的一条，你怎么该死了？你……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啊？”

　　吕航听到此，突然仰起头，眼神充满愤恨，吼道:“你害死了母亲！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滚啊！”说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吕父听到此处，眼神有些愧疚和闪躲，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未张口，迎面便走来了一个护士，大声道:“此处不得喧哗这么大的字看不见？”

　　吕父只得尴尬的闭了嘴，跟着警察一同处理了这处的事情，最终留了笔钱给吕航，默默离开。

　　急救室门外红色的字亮了整整七个小时，那两人最终还是没熬过去，一个当场死亡，一个转到重症监护室，却在第二天夜里咽了气。

　　两条性命换一条，吕航是如何都不能再想着自杀的。太沉重了！他要好好的活下去，连带这两人份的，一同活着。

　　“大胖，行了……”

　　低沉的声音拉回了吕航神游的思想，吕航悄悄地端正了坐姿，朝外瞥了眼，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正在说话。头发是刚刚冒头的青茬，耳侧剃二个长道儿，鼻梁高挺，剑眉，端的是一双桃花眼，却让人觉得痞里痞气的，不舒服。

　　吕航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说话。

　　他看的清楚，虽说是车子撞上了人，但若是那穿着黑皮衣的小子不闯红灯，又怎会撞上？归根结底，若追究法律责任，他们要负的责任更多。

　　还未待他开口，单波已经先他一步从钱包里掏出了一沓毛爷爷，许是急的，额头带着几滴薄汗，车窗开了个小口，将钱递了出去。

　　“小哥，你看我这也赶时间，这钱先给这位小哥看病用。”说着看了眼此刻站在大胖身边的张成人，又急忙收回了视线，“若是不够了你再给我打电话，你看怎么样？”

　　大胖看见那么一沓子的钱，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接了钱，本来就是碰瓷，那还能留电话号码？随意的说了几句车主的不是！便扶着张成人蹒跚着往公路另一侧走去。

　　吕航看了眼人傻钱多的单波，到口的话在嘴边遛了个弯儿又咽了回去。人人傻钱多，自己干嘛还要为他打抱不平？

　　吕航默默收回了视线，调整了下坐姿，继续闭目养神了。独留下单波一个人还在回味方才的心有余悸。

　　“吕律师，让你受惊了。”单波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眼睛咕噜儿的转了个圈，继续说：“我这个案子您可得一定帮我，我和我老婆整整七年的感情了，我一直兢兢业业的赚钱养家糊口，谁曾想，竟被我老婆污蔑说我和我秘书搞到一起了。我……我就是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啊！我老婆要和我离婚，还要分家产，吕律师，你要是不帮我，我可就委屈死啦！”

　　吕航抬眸眯了眼他，想到他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心中再次对单波评价：人傻钱多还头戴绿帽，啧，有点可怜。

　　吕航淡淡的应了声，继续闭目养神。

　　单波得了吕航的回应，一路上揣着的心这才重新跌回了胸膛。

　　单波知道吕航在南天律师所很厉害，但他这个人接案子全凭心情。单波生怕自己败诉，于是便拜托人让帮忙求了吕航，又火急火燎的跑去吕航家接了吕航一起走。心想着要在吕航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却不曾想自己撞了人，心底又惊又怕，还怕吕航不耐烦。如今得了应承，默默想着：吕律师人还是很好的。

　　吕航：呵呵。

　　单波抬手打开车里的空调，温度没敢调的太低，只能勉强降温。这次车子开的格外缓慢，一点也不像之前一般慌张。

　　吕航抬了抬眼，欲言又止，最终却又懒得开口。闭了眼，继续养神。

　　两人到律师事务所，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灰色的雾霾夹杂着别的说不清的不明气味，吕航皱了皱眉，迈着锃亮的皮鞋快步离开。单波停好了车子，赶忙喊着吕航追了上去。

　　大胖此刻正掺扶着张成人，露在外面的手指和鼻尖冻得通红。张成人一蹆撑地，另一只腿则完全使不上力气。

　　张成人眸色深沉，试探性的将重量放在右腿上，脚尖抵地企图走两步，刺骨钻心的疼。

　　妈的！看来是真撞上了。

　　大胖还在絮絮叨叨的和张成人诉说自己的这笔钱准备怎么花，说了许久也不见张成人搭理他，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张成人额头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滑落，脸色苍白无比，眉头紧蹙着。

　　“成哥……你这是咋了？该不会是真的撞上了？”大胖有些呆滞的问道，眼中全然是无措和少许的迷茫。

　　张成人手指紧紧攥着大胖的胳膊，手劲大到大胖都感觉到了疼。

　　大胖猛的回过神，看着张成人苍白的脸庞，脑子里峰回路转，直接一把将张成人掘到了自己背上。

　　“操！你他女马干什么！我特么自己能走！”张成人猝不及防，被大胖一把背到了背上，整个人都快要炸了，脸色通红，挣扎着要下来。

　　“成哥，你腿都折了，走不了路了。”大胖缩了缩脖子，还是没把张成人放下来。一只手托着张成人的腿，一只手紧紧拉着张成人的手腕不放，生怕他一下子跃下去。

　　张成人挣扎着想从大胖身上下去，方才还没觉得怎样，此刻稍微一扭动，来自大腿根部的刺痛便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从骨头缝儿蔓延到了全身，只得趴在大胖身上喘着粗气。

　　大胖担忧的看了眼张成人，焦急道：“成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别睡！千万别睡！”

　　张成人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嗓子暗哑，从喉咙眼蹦出了一个“滚”字。

　　说得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呸，晦气。我这还没死呢！你念什么经？张成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医生！快！快救救我成哥！您快帮忙看看他怎么样了？怎么就一睡不醒了？”大胖一从出租车上下来就背着张成人进了急诊室，大声吼道。

　　程大夫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张成人，指挥着大胖将他放在黑皮就诊床上，掰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又在脖子侧面摸了摸，淡淡道：“病人只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昏迷，自我保护体制，先去缴费。”

　　“哦，好。”大胖松了口气，按着医生的指挥去前台缴费。

　　张成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四周一片惨白，混杂着消毒水和说不清的气味，有些刺鼻。大胖此刻正躺在另一张病床上，轻微的打着鼾。

　　张成人用那条能动的腿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打了石膏，抬指敲了几下，脆生生的响，嘿，还有点儿好玩。

　　“大胖！”许是因为许久没讲话，张成人嗓子沙哑，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似得，不舒服。

　　张成人看着大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发顶，翻了个身，砸吧了几下嘴，又轻微的打起了鼾。

　　张成人：……

　　算了，还是等明天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