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九悲十拂

5、撩拨

　　“你多大？”戚若问。
　　“二十四。”

　　“你看，我二十五，还比你高上那么小半拳，你与我而言就像弟弟一样，你我一见如故，我叫你四四不好么？”
　　“……”

　　“四四，成不？”戚若甜甜地抿嘴一笑。

　　“……不成。”

　　“咱们一见如故，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戚若微垂了眸，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我少时流离失所，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唯独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想离你近一点。”

　　江姒竟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语调和软了些许，“话虽如此，可是这和称谓有什么关系？”

　　戚若心底暗笑。她很快便掌握了江姒的心理。
　　每当她稍微露出一点可怜的模样时，江姒的眼底就会微不可查地掀起点点涟漪。
　　这是一个心软的人，这也是她目前所知最大的弱点。
　　她打算借助这一点，弄清楚江姒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以及——她为何女扮男装。

　　于是戚若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晚风寒凉，衬得她脸上的神情更加楚楚可怜：“若是朋友，为何要一直用‘公子’这么生分的称呼？我虽是风尘女子，难道连一个结交四四的机会都不配拥有么？”

　　江姒并未思考，便急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安哄一般地道：“唉，好了好了，依你。而且，我从没有看不起云衣。”

　　戚若也被她哄小孩子的口吻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我的小字是七，这样，我叫你七七，你叫我四四。”她笑起来，“你看，七七和四四，多配啊。”

　　江姒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她们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影子撑着门站了起来。
　　似乎是瘦梅，不知怎么的，绊了一下。

　　戚若不知道她在搞什么猫腻，装腔作势地喊了声：“梅梅，没事吧？”
　　瘦梅的影子摆了摆手。

　　戚若这才回过头来，解释道：“这丫头大概是又调皮了，不管她。”
　　“嗯。”江姒点了点头。

　　“那四四之后有什么打算呢？你不像是本地人。”
　　“我要在古州等一个人。”

　　“哦？心上人么？”
　　“不是，是一个我很尊敬的人。”

　　戚若笑了，似是不信。

　　江姒看了一眼窗外，街上行人已经少了不少，便对戚若道：“夜也深了，咱们早些睡吧。”

　　“好啊。”戚若眼神毫不掩饰地亮了起来。

　　“男女有别，我就睡椅子上吧。”江姒觉得那个眼神不太友善。

　　戚若更加肯定她是女子的猜测。
　　江姒越是推辞，她越是觉得有意思。
　　她很好奇，她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戚若施展了三成的轻功，瞬间移动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了江姒的头。

　　江姒懵了。
　　嗯？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朋友间该有的举动？

　　戚若打算放大招，做含情脉脉样道：“四四，我喜欢你。”

　　江姒脑袋一热，感觉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炸开了。
　　她是女人！两个都是女人！
　　她立刻挣开戚若，见鬼一样地后退了一大步。

　　若是她师门里的任何一人见了她这副神色，必然要惊讶于居然能在她脸上看到从没有过的表情，师尊说不定还会放鞭炮庆祝一下。

　　戚若则很满意她的反应。
　　啧，都这样了，还不坦白么？

　　她一边悄无声息地把江姒往床边逼，一边魅惑地道：“四四，这里是青楼，你难道就不想体会一下欢愉的滋味么？”

　　江姒头一次暴躁地想骂人。
　　她也是女人，体验不了！

　　但戚若的神色又似乎隐隐地夹杂着一点凄楚，只能让她继续窝火地憋着。

　　江姒还没想好对策，也不敢一下子退得太远怕伤了她的自尊，只能由着她的步伐后退。
　　忽然，腿上撞到了一个东西，她往后一看，是床！
　　然后一个重物压了下来，她失去了重心，躺倒在了床上。

　　戚若的双臂枕在她头颅两侧，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刚好擦在她脸上，弄得江姒心底一阵痒痒。

　　馨香从发丝间飘入鼻息。
　　若幽冷白梅。

　　发帘隔绝了光线，模糊了她面上乱七八糟的妆容，反将五官雕刻得分明。
　　江姒这才发现，其实她的五官很精致。
　　她必定是个美人。

　　戚若把她摁在床上的刹那也有一瞬间的窒息。
　　她看到了她的锁骨。

　　那根横亘在脖颈下的锁骨细长又撩人，比她在楼里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而锁骨以下的皮肤细腻白皙，和她“脸”上、脖子上的肤质完全是两样。

　　傻姑娘，像你肤质这么好的人、眉眼这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是男人？戚若在心内腹诽。

　　被一个女人这样色眯眯地看着，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江姒觉得脸上一阵滚烫。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再忍了！

　　她手腕刚一动，刚想趁机点戚若的穴道，就被戚若紧紧握住。

　　江姒完全没想到她的动作可以这样迅速，在刹那间，竟以鬼魅般的速度将她制住。
　　力道柔和，却并不容她挣脱。
　　这样的速度，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未必比得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人耍了。
　　她实在有必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这个满嘴谎话、深藏不漏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美人为什么要扑倒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呢？
　　太饥渴？以她的条件似乎没必要饥不择食。
　　还是说她练了什么邪功，要专和面容丑陋、精血浑浊的交.合？
　　难不成她真得喜欢自己？即便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

　　但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女儿身已经暴露。
　　她自信她的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连师尊都几乎无法识别出她的伪装。

　　何况，就算戚若猜到她是个女人，那更不应该把她扑倒才是。

　　双方都沉默了良久后，江姒打破了僵局：“有点儿功夫啊。”

　　戚若欺上前去，故意凑近她耳边：“毕竟学了十年，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是得有的。”

　　江姒别过头去。
　　哼，果然是满嘴跑马。

　　让戚若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要继续挣扎的意思。
　　这是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思索间，戚若身子一软，跌在了江姒胸口上。
　　江姒的胸膛很平坦，和男子别无二致，但，似乎更柔软一些。
　　在那层衣物之下，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极有韵律地敲击着戚若的耳膜。

　　江姒默默地把她退到一边，动作是习惯性的轻柔。

　　她站了起来，迅速整理好了稍显凌乱的衣衫，道：“不是什么毒物，只是让你安分一下，半刻的时间你就能动了。”

　　戚若看着她，眼里没有惊讶，而是浓浓的笑意。
　　似是意料之中。

　　江姒走到门口时，顿了一顿。
　　语调里有些微的黯然：
　　“还是就此别过了。”

　　说完，便逃似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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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姒离开一小会儿后，瘦梅推开了房门。

　　她冷冷道：“我看起来像十七岁？”
　　“这么记仇啊，说小一点不好么，显得年轻啊，你看看我二十五都还没尝……”

　　“少主！你是不想要解药了么？！”
　　瘦梅正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听了她这话立刻打断她，眼神有点吓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二十二。”戚若敷衍道，“快拿百药丹来。”
　　“……”瘦梅倒出一粒药，粗暴地塞进戚若嘴里，“果然……我下个月二十三，只比你小两岁。”

　　“咳咳！”戚若不知吃下了什么药丸，立刻就可以恢复行动了，她摁住喉头恨恨道，“死丫头，是要噎死我你来当少主啊？”

　　“不敢，林主非得杀了我不可。”瘦梅面无表情。

　　戚若神色暗了一暗，岔开了话题，凉悠悠道：“那个臭女人，我都没点她穴道，她居然还敢对我下毒。”

　　“你不是故意放她走的么？”瘦梅道，“还有，你从哪里看出她是个女人的？”

　　“你也看不出？”
　　“从声音听不出来，也没有易容的迹象，喉结不像假的。”

　　“梅梅啊，你还太年轻了。”戚若抿了一口茶，嘴角不自觉地一弯，“皮相可以掩饰，她的技艺确实很高超。但，眼神是掩饰不了的。”
　　瘦梅若有所思，“能不叫我梅梅吗？”

　　“我头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人。”戚若走到窗畔，“她的眼神沧桑又温柔，却又有一股淡淡的寒凉在里面，连我都看不透她。胡诌那段过去时，她的反应让我不知她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
　　瘦梅把心里的不对劲压下去，淡声道：“但她把你的过去总结的很对，不是么？”

　　“再者，不喝我的茶，要么是个警觉的人，要么是个精通医术的人。”戚若道，“从她易容的手法和使用药物的熟练程度来看，应该是后者。”

　　瘦梅默默听着。

　　“啧，有意思。我越来越好奇她的身份和目的了。”戚若笑了，仍是她所熟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但又自信地掌握全局的笑容。

　　瘦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家少主明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却还要那样撩拨人家。
　　联想到青楼的环境影响，瘦梅想起心中无数次浮现的疑问：少主，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了？可你是有婚约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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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梅梅：不瞒大家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少主傻里傻气和橘里橘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