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四封信：始末 ...
-
“这不是理由吧？”听到狐狸这狡辩的话，龙影轻笑一声，上前一步。
狐狸迅速压低了身子，一副他再靠近就立马转头跑掉的样子。
他停住了脚步，却仍旧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低头看它：“我看你也不像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人类有多脆弱你应该知道，就算要借此脱身，也可以虚晃一枪后逃离，而且你那个火——”
狐狸触电一样猛然抬起眼来，紧张地看着他。
龙影拖长了音调，下一句却又转了回去，“你当时的确是想要杀了她的吧？还有天行，不过那个我能理解，普通狐族对九尾狐的羡慕嫉妒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种族仇恨。”
狐狸像是有些疑惑，却又不好明说，只垂下了眼睛，目光在地上四下里转悠，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似乎都被话里的情绪带得低沉了不少：“我……很讨厌，不，应该说是厌恶人类，他们很、很贪婪。为了内丹、血肉、皮毛，甚至什么都不为，只是一时兴起，就来残害我们……”
“我的哥哥……和我一起在外奔逃的，相依为命的，最后的哥哥，就是死于人类之手。”
狐狸低着头，有小小的水滴落在地面，迅速被泥土吸收不见，只有她的声音依旧那么艰涩，“他为了不暴露我，到死都没有用过一个法术，就那么被活生生剥掉了皮毛……我只能在之后偷回了他光裸的尸体和内丹。”
“所以我憎恨人类，我不认为他们之中有无辜者，所有的人类都一样……他们都能轻易为了一点微小的私利去残害其他生命，他们甚至会对同族动手！”
“无论躲藏怎样艰难，我都没有以人类之形谋取过便利，从来没有吃过人类留下的食物，从没受过他们的恩惠……我不对人类出手，只是单纯因为不想引来麻烦而已。”
说着，狐狸抬眼看向温芷歆，圆睁的眼里含着泪花，其中焚烧着仇恨的火焰。
但下一刻，她移开目光，脸上现出更多不解的神色，凶恶的杀气也跟着消敛了不少：“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人类明明应该都是这样的，贪婪、凶狠、残忍、以欺凌弱小为乐，无度地向天地索取一切，甚至是那些他们根本不需要的部分！”
“可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说着，狐狸低下了头，身后大尾巴也跟着无力地垂下。
龙影接话：“遇见了杜月？所以你的确是那天进入泉山的？”
狐狸看他一眼，应了一声：“我……因为一些原因只能留在人间界，可以用来躲藏的深林本就已经不多，我还被一个……仇家，给找到了，很艰难才逃出来，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了……”
注意到她话中几处奇怪的停顿，温芷歆歪了歪头，但见龙影什么都没说，便也没开口询问。
于是狐狸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她、她是叫杜月？我其实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能闯进我的结界里来……我、我当时吓了一跳，但是受伤太重，动弹不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温芷歆偏了偏头，转向奚天。
没等她说话，信差先生很自觉地开口：“一方面，杜月心怀死志，整个人运势偏低，本来就更容易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另一方面，杜月的八字应该是与她相合的——这也是她能夺舍成功的原因。”
看了他们一眼，狐狸撇了撇嘴，继续自己的讲述：“她看见了受伤的我，但她没有趁机杀了我取走皮毛内丹；也没有要抓住我，想把驯化成人类的玩物；或者像其他的人类小孩那样，大喊大叫引来其他人。”
“她说我受了很重的伤需要……‘治聊’，她脱下衣服包住我，抱着我往山下跑，说去找……‘一僧’？”狐狸歪了歪头，张合着吻部，艰难模仿着记忆里的发音。
“那么黑的夜晚，她艰难地抱着我往山下狂奔，我的血染透了她的衣服，沾染到她身上……然后，有光芒吞噬了她。”
温芷歆皱起眉：“光芒？”
但只疑惑了片刻，她便骤然睁大眼睛，再度看向地上的血迹——
在血痕不规则的形状边缘，仔细看去，会发现有两道漆黑的长条形痕迹，在同样漆黑的沥青路面上并不明显，温芷歆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路面沥青铺得不均匀。
但联系小狐狸的话……这分明是紧急刹车留下的痕迹！
“所以杜月是被车撞了？”下意识问出口，温芷歆顿了顿，修改了措辞，“就是城里路上跑着的那些铁方块，杜月被它们撞到了？”
小狐狸看向她，点了下头，细细的声音提高后很有几分尖利刺耳：“就是那种铁壳子！亮着两束光的那种！从上面下来，很快，重重地撞到她，她就倒下不动了……”
龙影也看向地上的血迹，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几个指头，他眉头皱得更紧，嘴角也难得地没有了笑意：“那里面有坐着人吗？”
“好像、好像是有的……我当时被裹在她的衣服里。”狐狸摇了摇头，很不确定地说着，“好像，还有两个人从上面下来了，他们看到了杜月，合力把她搬到路边……丢进了林子里。”
-
寂静的山道被刺耳的尖锐摩擦声和紧随其后仿佛能炸裂人耳膜的巨大撞击声惊醒，两束长长的光芒穿破夜幕，照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狭小车座上挤着的数人也同步被惊醒，满满的醉意化作冷汗从头上背上滚下。
相互推搡着，吵吵嚷嚷地相互责骂着，仿佛过了足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前座的两人不甘不愿地开门下了车。
明亮的车灯前不远处，他们看到了那个滚落在血泊里的瘦小身影。
凌乱的短发，看不清的面目，奇异地折着的肢体，不要钱般往外涌出的鲜血，被紧紧抱在胸口的染血校服，随着血液流失迅速灰白了下去的皮肤……
人们争吵着，抓着头发，大喊着，嗓子嘶哑，相互击打，大号的鞋在女孩的血里踩来踩去，指着车辆痛骂，有人从窗口探出头回骂，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各种声音混杂……
声音渐渐停歇，人们取得了共识。
两个人来到女孩身前，一个抱起腿，一个扶着肩，女孩的头反垂了下去，以一个奇怪的角度。
往树林走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小声地念叨着，请求诸天神佛的保佑，也劝告女孩不要找他们。
女孩当然不会去找他们……毕竟死去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把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丢进了深深的树丛后面，说着“反正马上就会被野兽吃掉的”，甚至不愿多花时间挖个坑，便匆匆返回了车上。
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响起，穿破黑暗的光束牵引着车辆迅速远去，很快没有了踪影。
被他们丢到树后的尸体胸前，属于野兽的细长吻部挑动布料，将被血液浸透的衣服推开，同样沾染了血液的毛茸茸小脑袋从中探出，溜圆的眼睛盯住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类……的尸体。
-
“她死了，我也快死了。”
细小的声音继续讲述着，推动众人幻想中的画面一帧帧往下发展，“我不想死，所以我回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法术，能为我截取住一线生机的那种。”
毛茸茸的脑袋转动，冰冷的浅色眼眸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小狐狸缓缓开口：“我成功了。”
片刻的沉默后，穿着西装的龙影率先点头，带起一抹赞同的微笑：“显而易见？说明你们是真的很有缘。那么，你弄这个结界把这片血迹保护起来，是因为……你想替她复仇？”
狐狸眨了几下眼睛，目光在他和低头沉思的人类少女之间快速游移了数次，似乎在权衡要不要说谎，最终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男人弯着眼眉，一脸柔顺的笑意，“你复不复仇的我都管不着，不过这里还是尽快恢复原状的好，几个普通人受点惊吓都是小事，但要是引来了奇怪的家伙……”
他拖长了尾音，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透出的目光分外森然，“受到牵连的可会是整个泉山和泉山市的妖怪。”
没忍住向后退了两步，小狐狸绷紧身体，抖了抖毛毛的耳朵，声音又更小了些：“知、知道了。”说完扁了扁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又开口，“那个，杜月的……家人那边，能不能不要，就是，处理？”
龙影挑了挑眉，脸上却并不怎么惊讶：“你想回去继续扮演杜月吗？”
大尾巴反复扫了几下地面，狐狸沉沉地点了点头：“我、我不太知道人类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最后的，之前那一小段时间，她应该是不想死的，所以我想替她活下去，替她走完这一生。”
“就当做……借用她身体的报酬了。”
男人缓慢地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转头盯住了身旁的人类女孩：“所以……她这么说了，作为受害者之一，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乍然被点名，温芷歆先惊了一下，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回过神来，看向也抬眼盯住自己的毛茸茸小狐狸，没忍住舔了舔嘴唇：“呃，作为受害者的话……补偿啊道歉什么的我其实也不太需要，毕竟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至于我想要的……”
停顿片刻，女孩终于还是没忍住——
“能让我摸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第73章 第四封信：始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