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怀琛

4、无双少年（一）

　　王萱后来对小王爷口中的“徐老头”也略有耳闻，此人乃是王府舍馆的现任师傅，大名叫徐严谱，是京中有名的饱学鸿儒，他年轻的时候还曾担任过扬州知州，为官期间勤政爱民，清廉之风天下闻名。夫人能请到这样一位师傅来王府里给各位小郡王小郡主们授课，可见是下了好一番功夫的。
　　王萱叹了叹，对躺在榻上冷着一张臭脸的赵炎说道：“小王爷真是福气好，你可知徐先生的大名，能向他这样的人学习是多少人求不了的荣幸，你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
　　赵炎翻身瞪了她一眼，道：“你这臭奴才知道什么，整天摇头晃脑的读书有什么好玩的，我根本就不稀罕。再说了，我的事情几时要你多嘴了？”
　　王萱顿觉委屈，低头撇了撇嘴似自言自语道：“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谁想说你啊！”
　　“你说什么？”赵炎募地拔高了声音。
　　“没什么！”王萱低头默默拾起地上的小瓷瓶，转身看了看赵炎，又道，“我去吩咐外头的人给小王爷拿午膳过来。”
　　“等等。”
　　赵炎不知何故忽然一把拉扯住了她的袖子。
　　王萱俯下身问道：“小王爷还有什么事？”
　　赵炎方才还盛怒的脸顿时绽开了丝丝笑意：“听说顾家表弟要来了，你去帮我问他具体什么时间到，到时候我要亲自去门口迎他。”
　　王萱一愣，随即忽然想起了春秀说的那个即将要到来的长得特别好看的公子哥，于是冲赵炎点了点头道：“是。”

　　三日的时间过得飞快，这日下午天气晴朗，碧空如洗，阳光照耀着义正门前长长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垂柳伸展着长而绵软的枝条在微风中招摇摆动，如同虔诚迎送的友人。
　　王萱和赵炎看着远处宽阔的道路上渐渐驶来一辆马车的影子，由远及近，最终行至他们面前停下。赵炎见状忙冲那马车的帘子叫了句：“表弟！”
　　车帘被人从内里掀开，露出一张极为白皙俊美的脸，他冲赵炎笑了笑，随即有淡而不失礼貌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表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赵炎在一旁高兴地蹦了起来。
　　他步下车架之时，王萱才得以看到他整个人的身姿，他身形颀长消瘦，却异常笔挺，一身平常的青衣穿在他身上，应和着那一头黑瀑似的飘逸长发，竟让人不自觉生出一种华贵之感。
　　遗世独立、卓尔不群。
　　这是独属于他的气质，是身着寒衣也难以掩盖的无双风华。

　　王萱愣愣的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道这春秀的消息也太灵通了，这个公子他长得确实是....确实是出奇的好看，比之府里其他的郡王们简直是云与泥之别，就算是姿色上乘的小王爷和他比起来也逊色了一成呢！
　　心无法自抑的砰砰跳个不停，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之后她飞快埋下通红的脸颊，暗自调整了下心绪这才快步行至他身前俯身行礼道：“婢子王萱，见过顾公子。”
　　“不必多礼。”顾颙钦淡笑着，声如碧湖秋波，润物无声。
　　赵炎在一旁已是急不可待，忙拉了表弟的手进去，边走还不忘冲身后的王萱叫道：“还愣着干嘛，快点去给我表弟多准备些好吃的。”
　　“哦，好的，小王爷。”

　　康王几日前已被圣上召进了皇宫议事，是以赵炎领着顾颙钦来到前殿时只有自家娘亲和几位夫人在，顾颙钦向她们一一行过礼之后裴夫人念及他舟车劳顿，又看赵炎一副急切的样子，于是相互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休息了。
　　顾颙钦被安排在西三所的上等客房里，赵炎不待他收拾便不由分说一把拉了他去朝露殿中。
　　王萱起初还以为自家小王爷火急火燎的是在干什么要紧事儿，结果她刚端着一果盘瓜果进来时就看到了赵炎正赖在顾颙钦身边，死皮赖脸的央求人家帮他代写课业。
　　王萱两眼一白，心下不由得暗暗吐槽，小王爷果然还是小王爷！

　　顾颙钦比赵炎小了一岁，但性格沉静温和，论起他的行为处事皆比赵炎成熟了许多，所以在外人看来顾公子更像是哥哥。他也知赵炎顽劣，所以在赵炎好磨赖磨了几番之后，顾颙钦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替他代写作业，前提是赵炎要在他身边看着。
　　赵炎觉得只要不让他写课业就行，于是立马点头答应，在一旁静静的盯着他的手发呆，他执笔的动作娴熟利索，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他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天生的文士胚子。
　　“表弟，你写字的样子那么好看。”赵炎嬉笑着盯着他的手喃喃道。
　　顾颙钦提笔敲了一下他的手，脸上的神色一丝不苟：“表哥，再这样我不写了。”
　　赵炎立马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不打趣你你了好吧，你可别不写啊！”
　　他微叹了口气，又低头认真的写了起来。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拂乱他额前的细发，少年如玉雕般精致的眉眼带着些许笑意，融入风中，好似能听到清朗笑声一般。

　　夫子布置的课业并不是很多，约摸一个时辰，顾颙钦就帮赵炎完成了。为了不让夫子起疑，还挖空心思让他专门仿照自己的字迹去写，看着书笺上满满当当的撰写，赵炎顿时高兴坏了，直兴奋的嚷嚷道：“表弟，有你在，我终于不用再被那摇头晃脑的老头子摧残了！”
　　顾颙钦放下笔，冲他笑了笑，道：“我只帮你这一次，下回你就自己写了。”
　　赵炎“啊”了一声，拉住了他的手不松：“不行不行，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顾颙钦摇头：“读书识字这可是每个人必学的东西，怎么可以假手于人呢？”
　　“每个人必学？”
　　赵炎不满的冷哼了一声：“什么每个人必学，你看王萱不是也不认识字嘛，不照样好好的！”
　　顾颙钦一愣，随即想起方才跟在赵炎身边那清瘦的女孩儿，不禁叹了叹气，道：“你与她毕竟是不同的。”
　　赵炎抬头不解的争辩：“有什么不同，不就是我是主子她是奴嘛，我们一样都是人啊。”
　　顾颙钦还想再说些什么，赵炎已经坐不住了，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笑道：“表弟，我们不要在这里聊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去后院打球玩儿吧！”
　　“唉！表哥，这.....”
　　“走啦走啦！”
　　赵炎不由分说地拉着顾颙钦刚出了寝阁的大门，一转头便看见了守在门边的王萱和另一个负责他饮食起居的侍女粟青。说话间他忙冲王萱招了招手道：“我和表弟要去后院打球了，你去备些吃的过来。”
　　末了，又转头问顾颙钦道：“表弟你喜欢吃什么？”
　　顾颙钦微微一愣，顿了顿道：“莲子。”
　　赵炎闻言捂嘴轻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蜜饯么，每回来都缠着要吃，现在怎么连口味都变了？”
　　顾颙钦眼底的慌乱一闪而逝，随笑着解释道：“以前吃的甜食太多，现在腻了。”
　　“哈哈哈哈，是嘛？原来表弟你也会挑食啊！”赵炎听罢没心没肺的取笑他说。
　　顾颙钦微垂下头没再说话，王萱抬头望去，见他薄唇紧抿，露在袖子外的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攥紧了，但可能是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他的手又立刻松了开来，而后朝她点头行了一礼，便跟着赵炎往后院的方向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