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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改革 ...

  •   兰厅西北边郊,鹿角镇。
      经历过长达两年半的战争洗礼,这座不幸坐落在战火前线的小镇终于伤痛中复原过来,在新界王的调度下,逃亡的居民回到故土,家园重建,作坊、集市和店铺也重新营业了。小镇北边的小广场上新造了一座纪念碑,纪念战争中英勇献身的小镇勇士们。
      这场战争被称为“黎明之战”,宣示着最底层人民的崛起和斗争。但直到战争开始的第三年,还有人认为它不过是贵族与贵族争权夺利的拉锯战。
      战争的第三年,海厅、雀厅、斐厅、红厅的残余势力和早早隐身在王城的禁卫军,联合被蒙骗的翡厅军队,以披着假皮的亚菲尼斯王子为首,诈死躲入王城的海西利因-苍林、兰开斯特亲王、斐迪南亲王为副官,发动奇袭。东部战线一度推到无主的南厅,西部战线更是跨过大洋和翡厅,直逼到兰厅西北边缘,也就是鹿角镇。
      塔琴纳亲王和阿斯图亲王率兵对抗东部战线,却不敌饱经沙场磨炼的兰开斯特和斐迪南。一退再退之际,敌方的猛烈攻击却停止了。他们被人从后方偷袭,前后断了联系。联盟抓住机会,将王城军团团包围,生擒斐迪南,兰开斯特战死。
      艰难的胜利到来当晚,偷袭者找上门来,出乎意料的是,竟是曾负隅顽抗联盟军的白厅城市守卫军和志愿者们。联盟军一退,结界就破了,士兵、居民和奴隶组织起来,并做出了决定。但由于联盟军杀死了他们热爱的领导者都轶-贝尔克思,守卫军不愿加入联盟,而是离开白厅,到艾奥尼奥相对稳定的地方去了。
      西部的战事更为惨烈。联盟内部发生分歧,华宛士亲王见势不妙,想着明哲保身,声称退出联盟;安冥亲王质问新界王发动战争的真正目的,大有转投王城军之势。在联盟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圣菲曼家族已率大军行至兰厅西北,伏特斯、亚菲尼斯、海西利因-苍林就手握刀剑等在兰厅咫尺之处。
      某夜,王城军的敢死队潜入兰厅,深入兰古斯城,意在新界王重伤虚弱时取他首级。那晚,伴着火焰和血海,兵力空虚的兰古斯城一夜化为废墟。王城军杀伐抢掠无恶不作,将兰古斯城每一个人都当成奴隶或猪狗,恣意侮辱折磨后扔在深山里任其腐烂。
      界王的亲信,多离托亚家族和妖吻蔷薇家族一路护送,将界王秘密护送到远在东部海岸的明城。
      第二天一早,明城就收到了华宛士亲王转投王城军的消息。
      战败似是大势所趋,但真正的决定权从来就不在所谓的贵族手中。
      长达数月的呼吁号召,在贵族高傲的眼睛看不到的村庄城镇里,一支平民和奴隶的军队集结起来,于蔷薇城配备刀剑铠甲,整装待发。在王城军凶狠地劫掠兰古斯城时,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突起,又在天亮前回归黑暗。
      王城军受挫,加上塔琴纳和阿斯图的支援,先前旺盛的态势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又在这时,藏匿在北蛟冰洋的荒原盗贼一应而上,与联盟军、集结军一起,给了王城军当头一棒。
      城外战事正酣,明城内部也并不安稳。反叛的华宛士亲王大概想在新伙伴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带兵乘虚而入,杀进明城。几乎全部兵力都派出作战,连妖吻蔷薇家族也出动奔赴前线,明城岌岌可危。尚未完全恢复的界王,命大骑士长雷奥带领唯一一个骑士团死守明城后院荒凉无人的墓园,自己却不顾安危前往城外战场。
      明城居民都被放入城堡中避难,手拿简易刀剑的平民志愿者如受惊之鸟般守着城堡大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们想不到的是,界王单凭一柄古剑,身边追随着多离托亚家族的雪沫、雪洛、星控、骁四人与不到一百个银甲士兵,四十天牢牢捍卫住明城城门,成就了战争史上最为艰辛而又壮烈的血染奇迹。
      四十天后,冥厅来兵支援,华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安冥亲王亲自带兵,生擒华宛士,交给界王处理。不久后,西北战线也传来获胜的消息。
      终于,这场战争在打响后的两年零七个月,以王城军的落败拉下帷幕。
      只是,界王也曾登高望远,瞭望着脚下伤痕交错、尸骸遍野的零落山河,妻离子散、哭声延绵不绝的村落,喃喃自语着,目露沉重和懊悔。
      战后,王城军领导者圣菲曼-伏特斯、圣菲曼-亚菲尼斯、斐迪南和反叛者卡杜拉、华宛士-千花美司在联盟军和集结军的见证下被推上断头台,心脏奖赏给在战争中立了功的两军统帅们。后来他们的血被用来做成血土,滋养的却不是重伤的界王本人,而是他埋在城堡后院墓园中的王后。
      海西利因-苍林则被软禁明城,即使经过漫长的交涉和劝说,仍因父亲的死亡而仇恨联盟,不肯合作,界王剥夺他的爵位,将其放逐出血界。圣菲曼-加美黛娅和圣菲曼-伊兰瑟尔也软禁在明城,暂不处理。
      战胜当晚,安冥-末月亲王留下象征着安冥家族权力的戒指徽章,只身消失在茫茫月色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但据说他走前在墓园伫立了片刻,或许沉眠在地底下的死者听到了他的心语。
      这些都是乔治亚告诉我的。
      我在战争胜利的两个月后醒来,在黑暗的地底,被深埋在血土掩盖的鸢尾花棺材里。乔治亚说我沉睡了九个月,战争结束了,王城建设和新领地的划分也完成了,现在进入更让人头疼的改革期。
      当初的兰古斯城已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如今兰厅的主城成了明城,兰厅也改称王厅了。如今整片艾奥尼奥大陆都由塔琴纳亲王和阿斯图亲王负责,妖吻蔷薇-澈成了新一代亲王,在伊乐得斯拥有广袤领地。多离托亚公爵亦是如此。不过雪沫几人仍住在兰厅,伴随界王左右。除此之外,界王手下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贵族们无不得到应有的奖赏和提升,集结军里表现出众的人物也成为新的贵族。荒原盗贼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冰洋深处。
      这之后,改革正式提上日程。
      身体稍有好转的界王每天来往于新的议会和政府之间,不辞劳苦,不出一个月就出台了新的宪法和法律。围绕奴隶制的废除、雇佣制度的建立和各种福利救济措施的完善,给心怀不安的臣民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另外还有一则补充条例,将未经允许吸食人血致死视为犯罪,并鼓励贵族种植饮血木。一时间,贵族们的土地上春笋般冒出棵棵饮血木,还出现了以动物血植物血为原料的食品作坊。
      伊兰瑟尔的确如温德诺斯所说,是个大局为重、识得大体的睿智女子,她最终应允了界王的邀约,再次从政,为新政府的改革出谋划策。她被封为伯爵,在王厅附近有自己的领地,名伊兰城,还被准许用圣菲曼的名字。
      加美黛娅虽没有政治头脑,却很有心机。星控告诉我,她留在明城这段时间,每时每刻只要有机会就会勾引界王。她用词一向直接,勾引这个词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压力。她还摇头说可惜界王又是受伤又是挂心改革的事,没时间处理她。看来她真被加美黛娅烦到了。
      最后顺带一提兰古斯-温莎瑞尔,作为兰古斯家目前所存唯一后代兰古斯-倩贝丝的抚养者,她被接到明城居住,有一个单独的小城堡、女佣和一小队卫兵。她也常来主城堡服侍界王,有时难免碰上加美黛娅。两个女人明争暗斗,又不敢打扰脾气乖戾的界王,常搅得其他人不得安生。
      界王忙于政事,很少回明城,有时过上十来天才回城处理一下事务,睡小半夜又匆匆离去。这么一来,明城简直成了温莎瑞尔和加美黛娅的天下,乔治亚、葛里兹闹得焦头烂额,常伴在界王身边的星控和亚瑟也看不过去。
      我那会儿躺在棺材里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卷进一出宫斗戏里,又有多少人盼着我醒过来清一清场呢。
      乔治亚说,我登上洗礼堂房顶那天,是界王冲到上面把我抱下来,他的法术护盾没半秒就被圣光融化了,人极度受损,差点伤到心脏。我则碎得七零八落,肢体都分家了,皮肤大部分脱落,骨头断了不少,整个人稍用力一捏就会化为灰烬。
      乔治亚说,界王不听任何人劝阻,看上去冷静极了,却是着魔般,一寸寸把我拼回原样,装进他的棺材里埋到地底下。而后他也不和任何人吩咐一声,就长剑一挥,割开了半个手腕,汩汩鲜血染透了泥土。
      乔治亚还说,界王伤重复原极缓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每回来一趟,就放掉体内一大半的血给我做血土。有时他会在墓碑旁徘徊,自言自语也不去休息,像鬼附身了一样。
      长眠九个月后,我醒了,在浓郁的血香味和潮湿的泥土里。敲了敲棺材盖,头顶立即传来挖土声,不多时我便得以重见光明。我在乔治亚的伴随下回到明城主殿,洗完澡,穿着素白的里裙刚出门,就看见急急忙忙推门而入的温德诺斯。
      房间冷清、干净、空空荡荡,窗边支着新的画架,桌上画笔画纸一应俱全。毫无人气的床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王后裙装和珠宝首饰。
      我面无表情,眼中没有温度,亦无神采。他深深注视着我,我看到他手指指尖因剧痛和狂喜而略微颤抖。
      “我不想穿这种衣服。”
      这是我醒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那之后衣柜里的服装全换成了样式简单的长裙,珠宝首饰都撤掉了,除了那枚闪烁着血光的红宝石戒指。那画架一直是空白的,画笔也没动过一下。
      但令乔治亚他们失望的是,我没去管加美黛娅,也任由温莎瑞尔在城内继续横行霸道。我待在房中没出门一步,从我苏醒到被温德诺斯半强迫性地带出城,我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足有二十天,一直抱腿坐在床上发怔,仿佛大脑只剩下无止境的白。
      我瘦成了皮包骨。黑泽说我在慢性自杀,说再这么下去我会死得很彻底。忧心忡忡的温德诺斯借着出城调查访问之名,把我带出王厅,一路游赏,一直来到遥远的鹿角镇。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无心出门,无心做任何事,发呆中不知不觉过了那么久。
      话说回来,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从一开始我想救朋友、想逃跑,后来想吹吹口琴画些画浑噩度日混吃等死,到最后连死都不行了。我还能再做什么呢?
      我只要做只金丝雀,乖乖被人观赏玩弄就好了。
      这就是我活着的全部价值和意义。
      “妈妈,那个小姐姐好可怕啊,她脸上……”
      “嘘!别乱说话,快走。”
      我回过神,看见不远处经过的母子俩,小孩一脸惊恐地看着我的脸,母亲拉着他的手把他扯走,抬头冲我抱歉地笑了笑,又满是敬畏地向我身后的温德诺斯一礼。
      我垂头,下意识摸了摸右边脸,指尖感触到几丝裂纹,如干涸的黄土地裂开几条缝隙。
      “再过几天就会痊愈的。”温德诺斯的声音响在耳旁,他亲吻了裂痕所在处,收紧怀抱,将我拥进臂膀深处。
      我与他共乘一匹独角兽,后面跟着星控、亚瑟、骁和雪沫,还有一个骑士团,全骑着高大健硕的独角兽,雪洛则坐镇城中。出城以来有不少日子了,他们毫不见疲惫。一路温德诺斯下了不少利民命令,博得无数尊敬和阵阵掌声,连带着我这毁容王后随行也成了他专情值得信赖的象征。
      我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眯起眼,把斗篷扯紧。不经意地一回头,看见喷泉旁人来人往中站着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穿着褴褛布裙,左眼紧闭,右眼蒙着一层灰霾。温德诺斯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手一抬,车队停止,他调转马头走到小女孩面前。女孩迷茫地扬起小脸,捧起花:“先生,你要买花吗?”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郊外采花,天上掉下来一颗金色光球,然后我就看不见了。”小女孩答道,声音因天真幼稚而倍显残酷。
      “你的父母在哪里?”
      小女孩眨了眨眼,摇摇头。
      温德诺斯半侧过脸:“亚瑟。”
      “大人。”
      “鹿角镇现在有多少孤儿?”
      “有三四百。鹿角镇人口原有2.3万人,战后幸存9000余人,儿童只占了1500不到。”
      “加派人手,在鹿角镇建造两所救济院,收容孤儿和残障人士,镇上暂时得不到收入的居民,每月按配比分发救济金,费用由政府和兰古斯家共同承担。其他城镇有此需要的做相同处理。”
      “是。”
      温德诺斯皱着眉说完,策马想走,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怔了怔,恍然明白过来,轻咳了声:“把花都买下来。”
      “是。”
      “谢谢先生。”
      亚瑟用一块银币与小女孩交换了花束,策马跟上来把花呈给他,他看看我,我人又不在服务区了。他低叹一声挥了下手,亚瑟尴尬地手拿鲜花,跟着走了几步,随手塞进骁手里,骁红着耳根递给了雪沫。雪沫接过花,抿着唇看温德诺斯一眼,把花小心收好。
      这混乱的关系啊……
      我想起自己先前没做完的事,就继续拉紧斗篷,缩起身子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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