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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加冕 ...

  •   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会与婚姻一词有何关联,更想不到身临其境时我竟是如此的冷静。
      我身着血红婚纱,发髻高挽,珠宝无不奢侈昂贵、流光溢彩,身处以我命名的城堡中,在众多贵族、骑士和魔法师的观望下,被无数女仆拥簇着踏入铺着柔软红地毯的城堡大礼堂。而走在我身边自称我丈夫的男子,亦是衣装华美、优雅高贵,手握重兵和享不尽的财富,即将成为血界王——这世间地位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八个人之一。
      如此,才更显出我的沉默、伤怀、机械有多滑稽可笑。也许随便换一个人,做梦都会笑醒吧。可是,但凡时光能前移十四年,这时的我,就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时常觉得自己遭遇的这一切,不过是温德诺斯的一个游戏。他开心时亲我一口,生气时给我一巴掌,他想复仇了就杀光我父母朋友,他想要爱情了就要我嫁给他。他像孩子一样肆意拆卸和组装他的玩具,而那玩具也只能照着他的心情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我对他的恨他不在意,我过去十四年经受的折磨虐待他也不关心,我的爱和恨又有什么所谓呢?毕竟我只是个玩具而已。
      万幸的是,如今的我再也不会为爱承受那种蚀骨之痛,只是空觉得无望和麻木。
      马车停在城堡外头,交响乐响彻云霄,贵族齐齐起身向这边致礼。
      温德诺斯器宇轩昂地踏下马车,回身接我,我只迈了一条腿,就被他一扯打横抱起,像盗匪抱着抢来的压寨夫人一样,在观众的喝彩声中大步迈向礼堂。我迷茫地扫一圈鼓掌的人群,围在城堡外面的平民里三层外三层,少说有几万人,远处的人群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
      殷红的地毯直通往礼堂内部,两尊王座摆放在红金堆砌的台阶上方,王座后面的大理石墙壁上,悬挂着狰狞的九头蛇旗帜。礼堂边缘站着两排银甲士兵,身经百战的骑士团驻守在角落里,防备着任何居心叵测之人。王座下方有两盏烛台,血红的蜡烛摆成王冠的形状,宣示着不可动摇的权威。
      温德诺斯把我放在礼堂门外的红毯上,前方有一扇黑曜石打造的门,镶嵌着血红的珠宝。他走到门前回身望向我,噙着一丝笑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度,向我伸出手。
      我把手放在他掌心时,他手臂一拽,身姿下倾,用力擒住我的嘴唇,捧着我的脑袋,吸食灵魂般重重一吻后,才牵着我的手跨入门中,走入礼堂。观众的欢呼响成一片,我耳朵懵懵的,觉得站在礼堂台阶下身穿金丝罩袍的卡杜拉长老既近又远。
      我们走到长老面前,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
      卡杜拉手一抬,喧闹的礼堂瞬时安静下来,贵族们立在走道两侧投以注目。温德诺斯与卡杜拉互相致礼,卡杜拉扫视礼堂一圈,扬声道:“130亿年前,天地未分,宇宙还是一团混沌,随着开天辟地的巨斧斩裂第一道缝隙,夜晚圆月的光芒泼洒进地底深处,我们血族从浑噩之中苏醒,成为不死夜族的一员,与亡灵国度和黑影世界共建黑夜之国,统治黑暗。时光流逝,不死夜族随着神族的屠杀和神魔之战洗礼灰飞烟灭,只有血族,成为黑夜之中唯一幸存的不死族。
      “而如今,在大地之母和血界所有贵族的见证之下,我宣布兰古斯-温德诺斯亲王与其伴侣兰古斯-明嘉成为夫妻,在他们交换了心头血和戒指后,血族将赋予他们夫妻间的权利并保护这神圣而紧密的关系!”
      两个女佣端着锦盘走来,温德诺斯取下一柄匕首,像缔结伴侣时那样与我交换心头血。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心头血交换完了,他又拿起一枚戒指,我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了,发现那不是女佣,是星控和雪沫。匆匆一个视线交错,雪沫眼里的痛浓郁得难以掩饰。
      “亲爱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回神,看见温德诺斯笑中隐着锋芒的眼睛,迟钝地怔忪了许久,才想起去拿另一个锦盘里的戒指。是与那枚血钻成对的男戒,血钻里面游弋着一头栩栩如生的九头巨蛇。
      万众瞩目下,在交响乐团隆重的乐声中,我还在走神的功夫,温德诺斯执起我的左手,缓缓将那枚血钻套进我的无名指,而后在戒指和我手背上亲吻了一下。他抬头,笑望着我,等我做同样的事。
      我觉得自己不知为何变得特别迟缓,像不太理解似的,疑惑地盯着他。他的笑一点一点消散了,眼眸如渐渐积浓的墨,手指使力,攥疼了我的手。交响乐在寂静的礼堂空空地回荡,平民开始窃窃私语,我好像听到了谁的哭声。
      那哭声将我唤醒,我也不知道自己耽误了多久,忙拿着戒指匆匆戴在他手上。起先戴错了手指,他左手一偏,指环滑过指尖错开了,我愣了愣,突然就泪满眼眶。
      真奇怪,我明明内心无波无澜毫无波动,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停止了运转,身体却自己做出了反应。
      泪打在他手指上时,戒指终于成功戴进了他无名指上。他的手像被烫伤了颤抖了下,在我还没抬头时,猛然扣住我的后颈疯狂地吻下来。
      “他们成为夫妻,从这一刻起直到死亡,他们将受到全血族的祝福和保护!”
      卡杜拉长老的宣告声和雷鸣般的掌声我已听不太清,耳朵里全是机器的嗡鸣声,就像死去病人连成一条线的心电图。
      他吻走了我的泪,然后放开我,笑容早退得一干二净,面无表情地转身面向贵族们,眸光冷厉严酷又绝对的傲慢和轻蔑,沉声道:
      “所有到场表示祝福和尊敬的各位,我非常感激!”
      贵族们安静下来。
      “不论贵族、平民还是奴隶,所有人,都会收到兰古斯家族的谢意!不过今天,我有义务向各位介绍两位最重要的客人!她们代表最高的祝福远道而来,在场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圣菲曼家族不仅怀有最诚恳的敬意,他们更是养育了两个最忠诚和美丽的女儿,若没有这两位如此诱人的保护者,圣菲曼家族的男士们该躲在谁的石榴裙里瑟瑟发抖、哭泣求饶呢?”
      平民们哄堂大笑!贵族也个个都露出笑容,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公主,面带异色地交头接耳。
      “兰古斯亲王,我们是代表父亲向您递交投降书,也的确愿意接受您的任何条件,但并非来此听您讽刺挖苦!请您保有一位贵族的尊严和教养,不要做出令人鄙薄的事!”遭受奚落的维多利亚公主紧紧抓着裙摆,恨得咬牙切齿,刚要坐起,就被伊兰瑟尔公主按住肩膀。
      “维多利亚!不要胡说!”
      温德诺斯听得摇着头笑了笑,倒是华宛士亲王低笑道:“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啊~安冥亲王,您听清楚了么?她刚才说来干什么的?”
      “投降!”末月冷哼道。
      “投降吗?”华宛士夸张地做出惊讶的模样,“她是来投降的?如此高傲的气势和姿态,我还以为她是来劝降的呢!”
      “投降的人该有什么姿态,华宛士亲王?”
      温德诺斯如此问着,半眯着眼噙着笑,姿态雍容华贵而不怀好意。
      “嗯……大概是俯首跪在地上,亲吻所效忠者的鞋尖和衣摆吧!你觉得呢,班南文杜亲王?”
      班南文杜低低笑道:“关于投降者的处理也不是没有先例……我想,士兵们应该很乐意尝试一下高贵公主的□□。”
      “你!”维多利亚一把甩开伊兰瑟尔,怒不可遏,“你竟敢如此——”
      “维多利亚公主,你还不明白么?圣菲曼-伏特斯把你们送到这来,本就没有再接你们回去的打算啊~你们是被送来做俘虏的,至于投降书,我们早在半个月前谈好了,其中有一条就是要你们两位来~”
      维多利亚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求助般回头看向伊兰瑟尔。后者沉默着,沉重地点点头。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
      “维多利亚,无论如何,家族的存亡都是最重要的。”伊兰瑟尔平静道。
      “你……怎么能……”
      “关于如何处理投降者,很久之前的确有过先例。”温德诺斯华丽中潜伏着一丝冷凝的声音响彻大厅,贵族们纷纷看向他,我抬头,看见他冰冷的银色瞳孔中,激荡着一注绯红的杀意。他牵着我的手走下台阶,衣摆拂过地板,银发随之飘扬。贵族们让开一条路,她们因他的走近而愈加紧张与恐惧。
      “你们恐怕早已不记得了。五十亿年前的血月纪,海西利因家族和圣菲曼家族结为联盟,前者攻入魔界销毁血之契约,后者推翻阿古诺尔的雕像,杀死他有几百人口的庞大家族和他的后代子孙。那一段时光,硝烟燃遍大地,血流成河,兰古斯氏族人的哭号声响彻寰宇。那悲惨的声音,就像……”他沉声笑起来,胸膛震动,声音浑厚如钢铁,“就像我率军杀入王城时,你们的哭泣声一样。”
      礼堂如坟墓般静寂……
      “海西利因-洛克希德的心脏我已入腹,海西利因这个姓氏也已从血族史册中消失,圣菲曼家族又如何?五十亿年前,在圣菲曼家族的屠刀下,除了少数几个幸存者,兰古斯一脉可谓是被满门虐杀。汪洋般的鲜血唤醒了阿古诺尔的妻子,自阿古诺尔死后在家族墓地里沉睡了足有七十亿年的虚弱吸血鬼,也是阿古诺尔的亲妹妹,他曾付出一切保护这唯一的亲人,与她相依为命……”
      他说到此,攥着我的手一度收紧,我的手骨都要被揉碎了。他的手僵硬着,眼眸沉黯如身陷血海,那里鬼怪逡巡,火焰熊熊燃烧,逼得他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她跪在地上乞求你们的怜悯,卑微、低贱、毫无仪态。你们却嘲笑着她,将她尽情玩弄蹂躏后捅烂心脏,任由她血流不止地躺在墓地里,一点、一点死去。”
      他松开我,眼瞳一层层浮现凶煞的血红,俯身逼近维多利亚,一字一字道:“你说,圣菲曼家族对俘虏的处理方式,我该不该认真地效仿一下?”
      “不……”维多利亚颤抖地后退,伊兰瑟尔扶住她,跪在他脚下,垂着头道:“兰古斯亲王,请您放过我妹妹,一切都让我来承担吧。”
      “真是大义凛然的好姐姐啊……那我一定要让你亲眼看到,就在你眼前,你的妹妹是如何被践踏成一滩污泥,你的弟弟又是如何被掏空心脏凄惨死去。”
      伊兰瑟尔倏然抬头:“……弟弟?梵雅?他——”
      温德诺斯冷笑着一挥手,卡杜拉长老扬声道:“加冕仪式开始!”
      在伊兰瑟尔的追问和维多利亚的愤恨中,温德诺斯很是惬意地转回身,带着我回到王座旁。他一站定,交响乐调子一转,变得大气恢弘威严雄壮,贵族们齐齐单膝下跪垂头行礼。他拉着我,和我一起单膝跪在王座下,卡杜拉长老高举长剑,剑身陡射出冰冷且高贵的光芒:
      “依从秩序的圣意、大地之母的期盼和所有人的拥护,在这万物万灵的见证下,从此刻起直到永恒,赋予你一切的荣耀和使命,你将作为新的血界王,统领你的人民和血界土地。”长剑落在温德诺斯肩上,又抬起,卡杜拉长老面向我。
      “依从秩序的圣意、大地之母的期盼和所有人的拥护,在这万物万灵的见证下,从此刻起直到永恒,赋予你辅助血界王的荣耀和使命,你将作为界王的王后,照顾、关爱你的子民,为你的子民指引道路。”长剑落在我肩上。
      他拉我起身,星控和雪沫再度出现,托盘里摆着王冠和权杖。都是光华熠熠,昂贵的红金打造,一个镶嵌着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巨大血钻,一个镶嵌着两颗血红宝石。
      卡杜拉长老把血钻那顶戴在温德诺斯发顶,红宝石那顶戴在我头上。我跟着温德诺斯接过权杖,面朝贵族和平民们,并在他们安静的注视和致礼中坐上王座。
      “接下来,请让我们举行血界最神圣的献祭仪式!”
      献祭?
      把权杖放回锦盘里,温德诺斯起身,贵族们随之站起,坐回座位里。礼堂大厅空了出来,我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夹带着锁链和镣铐的撞击声,朝这边缓慢挪来。看向温德诺斯,他含笑紧盯着礼堂那侧,眼中带着染血的疯狂又有一丝诡异的冷静。
      有个魔法师走到大厅中央,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一个巨大的魔法图腾旋转着出现在地板之上。魔法师退下,礼堂一侧,两个卫兵押着一个罩着长袍的男子出现,押着他走到魔法图腾中央。
      “那是……梵雅?梵雅——”维多利亚被伊兰瑟尔按住,她奋力甩开,连滚带爬地想冲过去,被两个卫兵牢牢拦住。
      “兰古斯亲王,请您……”
      温德诺斯挑眉,悠悠笑道:“我可是听错了,伊兰瑟尔?你刚才叫我什么?”
      伊兰瑟尔一僵,眼含着血泪跪下,颤声道:“界王大人,请求您,梵雅年纪尚幼,他没资格成为祭品,请您用我吧。”她又慌乱地抬头看我,“王后大人,请您帮帮我,梵雅他曾经救过您,您还记得吗?求您让界王放了梵雅,我会让他离开,他不会再惹事……”她说着不住地磕头,就像一个卑微的奴隶。
      真傻啊,你求错人了,我身旁这个人,他毫不在意我也毫不在意任何人,又怎么会听谁的请求呢?
      我近乎木然地看着她对我磕头,视线迟缓地移开,看见缩在墙角吓得一句话不敢说的王云晴,又看见漠然旁观的末月、翡明洛、隐等人,最后看向温德诺斯。
      “他救过你么?哦,那我该对他友好些的,真遗憾。”他笑叹,语调里满是宠溺,眼神却冷酷得坚定不移。手一挥,唰一声,黑袍被扯下,梵雅戴斯那满是鲜血的身体裸裎在寒凉的空气里。他目光空旷涣散,头发乱七八糟,已经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了。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很委婉地阻止我自找难堪罢了。
      “这么脏啊……也许该清洗下的。不过,我还是觉得用最自然的面貌献祭,才是真正的尊敬呢。”温德诺斯笑道,听着伊兰瑟尔的请求,观赏着梵雅戴斯被人钉在地板上。尔后他转身,向墙壁上的家族图腾致礼。
      仪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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