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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0 ...


  •   你说这些,只是为了挽回面子;你会生气,只是因为事情不再如你所愿。

      如今看来,苏修曾经对自己的评价简直一针见血,可葛翼坚信人是会发生改变的,当自己接受了苏修对自己的评价的那一刻,按理说他就该潜意识去回避那些属于自己的特性了。假如说自己不再为了面子,假如说自己不再对未来有任何畅想,那么此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葛翼没有什么在树林里跑步的经验,只凭着月光的话前方路面的情况几乎看不清,但身后的脚步声明显在靠近了,他堵着一口气,勉强自己的双腿继续加速迈步。他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要跑去什么地方,按照刚刚刘任翔的说法,自己恐怕根本跑不出这个树林吧。逐渐的、他的双耳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了,前方的树枝无穷无尽,脚下的土地一深一浅,再跑下去是哪里呢。

      哈啊——哈啊——

      他张大着嘴,双腿开始不听使唤,恍惚之间好像看到前方突然窜出来个人,葛翼眯着眼睛,看到一个红色的光点在前方晃着。那是,激光笔吗?思维转到这里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的右臂被后方的人用力抓紧,整个人被朝右一拽,他根本来不及调整平衡,被拽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有“要摔倒了”这一种想法。

      意料之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在正要倒地的那一刻被一股外力制止了,葛翼判断着好像有人及时抱住了自己并转了个身,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听到前方传来“呯”的一声。所以刚刚那个红点是激光瞄准么,这么说这个抱住自己的人是救了自己么,难道说?他胸口一紧,感觉像是被人用力握住了心脏似的,紧张地扭过头。身后的人却是面无表情地松开自己然后把自己推到树后,“躲好。”

      借着月光,葛翼看到刘任翔面不改色地拔出手枪、拉动枪栓、举起手臂、开枪,一连串动作大概只用了一秒,他甚至没看清对方到底是从哪里拔出的枪,又是怎么进行的瞄准,只知道在震疼了耳膜的枪声之后,前方有一声闷响。回过神来时耳鸣还在持续,葛翼背靠着树干,冷汗遍布全身,但他没有避开视线,而是始终注视着刘任翔的一举一动,看对方收起枪拉起自己朝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这一次葛翼没有力气再拒绝,任由对方带着自己跑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周围的树木变少了许多。难道可以跑出这个树林了吗?他调整了下心情,发现前面有一栋建筑。

      “这以前是一家炼钢厂。”等到了那栋建筑的墙边时,刘任翔终于松开了他,可能是因为他还一脸的惊魂未定,就稍稍解释了一下,“组织是想把你引到这里来着。”

      葛翼理顺了呼吸之后,昂头看了看面前的工厂,他有点想不明白刘任翔到底想要干什么,单看对方的行动的话,觉得这人既不是想要把自己交给特警队,也不是想把自己送给组织。“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跑吗?”是啊,这个人甚至都没有任何疑问。

      “一定要问的话,我倒是更好奇你现在为什么不跑了。”在发现葛翼的脸色恢复不少之后,刘任翔安慰似的笑了笑。

      这么一问的话,葛翼竟然想不到什么答案,再仔细想想的话,他发现自己脑子根本就是乱作一团。自己为什么要跑,跑了又能跑到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不跑,不跑的话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结局?葛翼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随后就这么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突然捂住了脸,哽噎的感觉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抬起头直视着刘任翔:“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并没有什么要把我送给特警队的意思,你觉得呢。”

      这小子的骨气难道不是装出来的么,刘任翔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感受,但和以往的毫无感觉相比,他觉得现在心底暖乎乎的,这大概就是某一种欣喜吧,他想,然后平静地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是一家炼钢厂吗?”

      “是啊,是炼钢厂,具体地说曾经是你家的炼钢厂。”刘任翔看到对方表情有了变化,满意地点点头,“对,直到三年前这里都还是属于你家的一个重要的工厂。也是你爷爷年轻时建的第一家工厂。”

      葛翼对自己的爷爷没什么印象,似乎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吧,但自从爷爷跟家里断了关系就再也没有一丝消息了。不过这和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不过三年前发生了一场事故在这里,这里的厂长,呵说厂长感觉还有点搞笑,当时他确实是在管理着这家工厂所以就说是厂长了,这里的厂长被钢筋砸死了。”刘任翔的笑容戛然而止,说完这段话后用力地吸了口气,然后深沉地感叹了一句,“至少对外宣称是事故,毕竟很常见不是么,工厂里出现这种事故。”现在想想,那算是这一切的开端吗?刘任翔觉得不是,或许对于葛家的惨剧而言的确是开端,但对于这件事的身后所隐藏的巨大秘密而言,这只算得上是一个中间插曲。

      葛翼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三年前的话自己正是小学毕业升到初一那一年吧,那时候他的父亲还没有向自己透露任何有关于公司的事情。“所以,不是事故吗。”他小心地问着,得到的只是刘任翔一个眼神。

      “那个人对组织来说非常重要,那个过世的厂长。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的,就关上了这家工厂,现在进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吧,地面上的血迹,我猜还能看到,也许就是想把他葬在这里吧。说起来你父亲他,曾经和那个厂长还是朋友呢。”刘任翔越说声音越无力,好像还有更多的事情他选择略过不讲,而不讲的那些事才是整件事最重要的部分。

      “因为那个人最组织非常重要,所以组织来复仇吗。”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自己的父亲所背负的罪恶,牵扯到自己的一切恩怨,至少这一刻葛翼的心中没有任何疑惑了。

      刘任翔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不,现在应该说是年轻人,他不觉得他仍未察觉自身处境,而是单纯地在接受了一切之后正要去做出一个选择。他再次拔出手枪,这一次动作快到甚至让葛翼看到了残影,刘任翔抬手毫不犹豫地朝葛翼那个方向连开数枪。

      葛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惊慌也没有腿软,只是眼神坚定地看着刘任翔,再听着身后传来的□□声。

      “估计这里很快就会有更多人过来吧,毕竟也没有消音,我的手枪。”刘任翔走到葛翼跟前,再次抬起枪,这一次是抵着葛翼的眉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活着还是去死?”

      分明一个是杀手一个是警察,为什么这一刻葛翼突然觉得眼前的人竟然和苏修有一点像呢。枪口的余温烤灼得额头生疼,但葛翼没有皱眉,反而笑出了声:“刘警官,实话说,我很怕死。但我更怕从今往后,我不能再以自己的意志活着。”假如说自己有一天能够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的强大,那么于现在的处境就能有第三种选择了吧,但“假如”这个词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葛翼太清楚了。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无论自己再努力多少年,也没有办法变得多么强大。没有家族的事业,没有余留的财产,没有任何的人脉,葛翼竟然又在这一刻想起了他幼时的保姆,想着,心底的怒火涌了上来。“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刘任翔想起在多年前的某个夜晚,自己躺在血泊里盯着天花板,耳边的飞虫嗡嗡作响,鼻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合上眼的话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梦境,站在深渊面前向下凝视,他知道映在眼中的无形之物就是死亡。脚下的土地突然崩陷,身体突然失重下坠,他凭着下意识扒住悬崖边,咬着牙昂头看着上方,他知道头顶上方的飘渺之物便是生命。然而自己却是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挣扎,到头来如今自己真的活着吗?

      是呢,没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大概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刘任翔松开扳机,将枪身一转递向葛翼,“我没有资格说教你什么,至少开枪的方法让我来教会你吧。”

      葛翼一怔,浑身的血液开始上涌,他握了握双拳,最后决定接住手枪,“谢谢。”

      “嗯,你是该道谢,你还是我头一个徒弟呢、我主动愿意收的徒弟。”

      “刘警官。”

      “嗯?”

      “你真的是警察吗?”葛翼看着对方教自己摆弄着枪和弹夹,无意间问出了口。

      “嗯,从一开始不就给你看过证件了吗我。”

      “但违背上面的命令……”

      刘任翔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作为一名警察的同时,我还是我自己,还有其他的身份需要去扮演。假如说上面的命令和我自己想要做的事冲突了,那就看心情来决定下一步做什么。”

      葛翼释怀地笑了笑,“谢谢。”

      “好了,那么,再见了,小徒弟。”

      “再见了,师父。”

      刘任翔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里竟然也没有什么空虚的感觉,反而像是有什么东西葛翼留给了自己。他插着口袋低头踢了踢周围的石子,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得不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正要出神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丝动静,不过对方没有先发制人而是躲起来观察自己的话……刘任翔朝树丛中喊着:“这里A队刘任翔。”

      树丛中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为首的走到他面前敬了个军礼,“特警第三支队王磊,来支援你的。”

      “王队,刚见面就有个不情之请实在是抱歉,”刘任翔很随便地回了个军礼,然后摊开双手,“分我个武器呗。”

      “这不是问题,”王队朝身后的小弟们点点头,见其中一个卸下自己身上的两把手枪跑过去别到刘任翔的腰上,然后继续道,“刚据高处站哨的兄弟传来的消息,又有辆车开到这附近了,西北方向吧,应该是跟咱现在这里正对着的工厂的那一头。”

      “那边没有自己人守着吗?”

      “没有,那边组织的人奇多,好像都在那边扎堆了,他们是也知道我们这边的动态和阵容吗?”王队皱着眉,发愁地咋舌,“啧,要说这犯罪分子,越来越有技术含量了啊。我记得以前的组织没有这么整齐划一啊,轻轻松松就能一窝端的感觉。”

      “使一个团队进步根本没那么困难,只要领导团队的人拥有脑子就足够了,”刘任翔毫不吃惊,但目光一直停留在刚刚葛翼跑去的方向,“王队尽管按照王队自己的节奏带队吧。”

      “你呢,你不撤退吗,你不撤退的话老翟又要数落我了。”

      说起来今晚还要回家吃饺子,刘任翔轻叹口气,“没事,马上就走了。对了我那两个迷路在树林里的队友呢?”

      “他俩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送出这片林子了,你自己一人行吗,我派人跟着你?”

      “哦那就好,谢了,不过不用了,”刘任翔握了握腰后的手枪,最后朝王队点点头,“我自己更方便。”

      他有预感,就在这个工厂里,让他充满执念的根源现在就在这里。刘任翔在走进工厂之前一秒最后一次抬头看向月亮,说起来那天晚上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天气吧,在他印象里,那一晚的月也是亮得吓人。

      而在工厂另一侧的人同时也在望着月,他靠着某棵树干昂着头,心里说不上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耳边传来引擎声时他才回过神,看到那辆车停稳之后下来两个人,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远远看着那两人好像在交流着什么,直到其中一个跑进工厂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既然你已经可以行动了,那么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恢复任务了呢,Ce。”

      Ce一脸平静地扭过头,他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到的,Ar。”

      “嗯我想想看,十分钟前?我还是搭车来的呢,司机比较急性子,早就已经跑进去了。”

      “葛翼在这里面吗。”

      “八九不离十。”

      “Ar,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早就不会对你能预测一个人下一步行动这种事大惊小怪了,但说真的,这次这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Ce深知自己是冒着风险来提问的,他直到Ar一直以来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外的理由不过就是因为自己从不多管闲事,但今天自己这个闲事管得有点越界了,不过尽管如此,“难道说就连让Cr拥有人性这种事都是你事先预测好的?”

      难道说对于Ar而言,Cr并不是一个冷血的工具吗。

      “你说了个很有趣的观点呢,”Ar看着苏修刚刚跑去的方向,沉默了一阵,“与其说是预测,说是期待更准确一些来着。”

      对,自己正在期待着,那个只存在于派瑞斯口中的苏修从噩梦里醒来的那一刻。

      当然苏修并不知道自己正肩负着来自Ar的这种期待,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空再思考了。他听到工厂内四处都有枪声,咽着口水整理呼吸的时候顺便观察着四周格局,可以用来掩蔽的地方还算很多,这里应该是废弃很久的工厂了吧。仔细去判断的话,枪声多数来自上层,他看着通向二楼的腐朽的钢质楼梯,然后深吸了口气冲刺着跑了过去。

      有意无意的,他在跑向那里的途中瞥见地面上有一滩不规则的黑色印记,苏修对血迹非常敏感,但也不能说那就是他会在意这块血迹的原因。毫无缘由的,苏修被那片血迹扯住了步子,他正打算附身去仔细观察的时候,就听到耳边一声呼喊:“苏修!”

      苏修瞬间抬头,借着月光看到葛翼满脸焦急地跑向自己,很快他就反应到是自己身后有什么情况,转过头发现果不其然在十几米外的一处门口探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枪膛,红外线所指的方向,竟然是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苏修迅速跳开原地,快速地跑向葛翼那边:“跑,跑起来就很难被瞄准了。”话音未落,身后连续几声枪响,但两个人步子毫无犹豫,跑上二楼后拐进了某间办公处。

      空荡荡的几十平米之间回荡着两个人的喘息声,月光从破碎的窗户那里射进来,两个人靠着墙壁,愣神地看着那道银光。

      “你还真的在这儿。”苏修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同样的感慨送给你。”葛翼扭过头,突然笑了一声,“舍不得我啊。”

      苏修也扭过头,“是啊,毕竟,那可是一百万呢。”

      时不时他们可能也会在想,假如对方是一个正常的初中生,那么自己还会留意到对方吗。如果不会,那么如今他们对于对方的所有了解,全部都建立在好奇着对方与众不同的那一部分之上吧。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究竟过了多久呢,苏修听到断断续续的枪响,断断续续干扰着腕表的秒针声。

      嗒、嗒,苏修记得小时候自己非常恐惧这种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挂钟表针的响声,听久了他就会忍不住大喊大叫哭出声。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他只有很浅的印象,仿佛如今的自己站在儿时的自己身旁,看着床上那个因为秒针响声而崩溃的小男孩儿,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那就是自己了。

      “我家小修是个敏感的小孩儿啊。”苏修认为自己记得这个声音,回忆到的那一刻就觉得浑身充满暖意,背后有只大手轻轻拍着,富有节奏感地安慰着自己。“这说明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就像你生父那样。”

      苏修抬手握住手腕,沉重地呼出口气,表盘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将他拽回当下。“葛翼,事到如今我有句话琢磨着该是时候跟你坦白。”

      “停,你先停一下,”葛翼抬手打断他,然后也模仿着苏修刚刚地样子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这个场景这个气氛,这种惊心动魄的真实背景音效,我怕你这就要跟我告白了。”

      “啧,竟然这都能被猜中,看起来你也有类似的想法啊。”苏修觉得自己不能笑场,不然这样胡言乱语似的对话就要终结了。

      “苏修啊,”葛翼勾起嘴角,别过头不再看他,“苏修啊苏修。”

      苏修却依旧执着地看着他的侧脸。

      “告白这话,先由我说,”苏修猜不到葛翼现在正在思考什么,更是猜不到他手中的枪又是从何而来,最猜不到的就是他握着枪究竟是打算做什么,葛翼像是整理好了心情那样昂起头望着窗外,“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越是可怕的敌人,你就越是要努力靠近他。”

      虽然如今的自己无法理解,但苏修确实认为在听到葛翼这句话的时候松了口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多了另外一种情绪,那情绪从心口位置涌出来于全身之间游走,最后扯动着他的胃,引来一阵生疼。一声“哦”之后,苏修想不到还能继续说些什么。说什么呢,说“我最开始想要接近你只是因为上司的命令”吗,苏修扯了扯嘴角。

      葛翼恰时转过头,对上苏修就要转移开的视线,“我父亲一生都秉承着这种做法,十几年来都在努力地靠近着我。”

      诶?

      “所以我想,那大概是他潜意识的愧疚,但又不甘心自己一个人愧疚,所以又打算把这份愧疚感强加给我。”葛翼摸着手中的枪,轻声笑了笑,“我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苏修,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说我总会说些挽回自己面子的话,生气也只是在气事情没能如我所愿。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正确,精准得让我拼命想找个借口否定掉。到头来,兴许我没有接受父亲的遗产,反而是把那些钱给了别人,甚至还去承担什么责任之类的这一切一切,一切,都只是我为了挽回我自己的面子。”

      看那些媒体都在写些什么?他们描述的那个优秀、有担当的人是谁?

      “我不想离开这里,拿着钱到国外去重新开始别的人生?我不要,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就那么随随便便扯了个理由生下来我,再为了他们的理想去利用我?凭什么,我在这里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吗?我的想法就不值得称道了吗?我的话就不值得别人去听了吗?我的愿望我的梦想我想要成就的事情、就理所应当是幼稚的吗?”

      致葛翼,我们的儿子。

      “因为我只活了十五年,相对于他们几十年的人生,就不算作人生了吗?”

      予你生命,是我们一生当中,最大的错事。

      “那些所谓的大人们的所谓的正当言行,就一定是我要去听从的吗?”

      感谢你多年愿意称呼我们为爸妈,你不要难过,既然失去是指你曾经拥有过,那么这样看来,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我自己所做的选择,就一定是会被嘲笑的吗?”

      失去父母?葛翼垂下双臂。没有啊,自己没有失去,人要如何失去一个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呢。

      “人为什么要活着。”葛翼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

      “难道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对自己的死亡进行选择吗。”葛翼转过身,面向苏修摊开双手。
      就现在,葛翼以为自己抖得厉害,但怪的是那就只是他自己以为罢了。

      “就连我现在疯了似的跟你喊的这些不成逻辑的话,也都只是因为我在生气罢了。”葛翼歪了歪头,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枪。

      苏修一言未发,他靠紧墙壁,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苏修,”葛翼用枪指了指苏修的肩膀,“伤没事吧。”

      苏修摇了摇头。

      “苏修,我得让你明白,不是因为离开这里也依旧会有组织的人纠缠这种事,不是因为这种、这种即便活过今天也不一定活得过明天然后每天都要战战兢兢这种、这种事。不是因为这种事我才选择拒绝你们的。就只是,我突然觉得,就到此为止吧,我的人生。”

      葛翼朝他笑了笑,随即迅速拉开枪栓,朝苏修附近的某个方向毫无犹豫地开了枪。苏修木讷地侧了下头,看到自己身旁的门口处倒着的人——血在月光下看着像是黑色的呢,仔细听似乎还有咕噜咕噜的声音。苏修盯着那人制服上“特警”两个字,整晚空白的大脑逐渐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

      他要救他。

      “葛翼,现在总该轮到我来向你告白了吧。”苏修始终侧着头,嘴角带着一丝他从Ar那里学来的笑容,“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那把伞吗。”

      葛翼的笑容逐渐苦涩起来,他看到苏修附身去拾起了那个特警身上所带的枪。“嗯,我记得。”

      “我之所以会送你那把伞,是呢,我想想看,”苏修拉动枪栓,听着那清脆地金属声,他不是很想知道葛翼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完全不想,“因为当时组织上下来任务——”

      葛翼盯着黑漆的枪口,再越过枪口盯着苏修的双眼。

      “让我靠近监视你来着。”

      啊,又说谎了呢。

      苏修不确定幼时的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颗从小依手中逃离升空的气球在空中爆炸的那一刻,只是记忆中的响声和现实中耳边的声音重合。

      他最后还是靠回墙壁,再一点一点滑坐在地,苏修抱住手枪,枪膛的余温正巧可以暖着他的胃。他愣神地看着倒在眼前的人,看那弯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的一条腿,看那静静蔓延到月光下一滩黑色液体。

      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张开口,尽管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苏修蜷缩起身体,双臂抱住双腿,头深深埋了进去。

      雨天,便利店门口,苏修给他的那把伞,如今依旧被他好好放在更衣室的一角。苏修看到了,他决定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然后将自己这位朋友最后一丝善良紧紧抓住。抓住之后又能再用什么包裹起来呢,苏修抖着半侧肩膀,用什么包裹住才能永远珍藏起来呢。

      喂,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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