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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忧 ...

  •   “法渡,可记得这曲子?”

      站在风口,仅着一身单薄衣衫,日渐消瘦的枯竭身体已撑不起宽大衣袍。仁桓撂下手中的笛子,将将抬眼,逆着西沉的日头看向那一身袈裟的僧人。

      “记得,贫僧未入空门之时传授给你的。”

      微微侧脸,法渡负手而立,并不看仁桓。

      空中飞过几只大雁,屡屡行行排成了人字,秋意渐浓,想必是要回归温暖南方。仁桓顺着法渡视线的方向看去,轻声叹了口气,不自知脸上已浮现出释然笑意。

      “是啊,一晃……有二十载了吧。”

      一曲笛音,跨越如此之久,初学时仁桓还嫌弃难吹得很,蹲在河边只顾着片石子打水漂,偶尔揪树叶子捉野兔,好不悠闲。唯有当时仅十四岁的霍厌离逮住淘气的仁桓,一遍遍摁在身边强行教他吹奏。

      少时仁桓嫌弃曲子悠扬凄凉,苦求霍厌离换上一曲轻快的心境也不至于酸涩无趣,却不敌霍厌离的好耐心,直劝他学会了便教他别的曲子,为此仁桓下了苦功夫,只为饶过这凄凉涩曲整日萦绕耳边的煎熬。

      “如果贫僧没记错的话,该是二十一年之久了。二十一年,零三个月,又九天。”

      不急不缓地念叨着日子,仁桓回头看向法渡,唇角失控,竟如少年一般生出单纯笑意。抬起胳膊,借着竹笛的一头,仁桓用它轻点着法渡赤金正红的袈裟上,不再翠绿的青黄竹管尤为突兀,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系了结的位置。

      “不想厌离哥哥竟记得如此清楚,岂不是欲脱凡俗,没脱干净?真真对不起你这入佛门的二十余年,呵!可笑!”

      法渡轻轻拨掉竹笛,面上自两人相见便一直无悲无喜。他只是一脸木然地避着幼时挚友的挑衅,脚下也退了一步。

      “俗世万物,无非执妄。贫僧入沙门,只求个心净便可,强人所难,挖了那根深蒂固的回忆,想必也是错解了四大皆空的意义。有些事情,既存在,不忘也无妨。若强行忘却,反而是一种仍有执念的表象。”

      “哈哈哈!厌离哥哥这许多年可是大彻大悟了?怎得今日前来赴约?”

      即便面上强撑着,仁桓心下却深觉好不狼狈。二十一年前,想那日自己将这一曲《无忧》吹得顺畅了,欢欢喜喜前去霍家找自己的厌离哥哥,却发觉人去楼空,遍寻无果。两日后,城中盛传家世显赫的霍家就此分崩离析鸟兽四散,仅余一子已然出家。此之后,再见霍厌离,则是三年后。而那个曾经教他笛曲,眉头总是紧锁着丝丝忧愁的人,彼时已是国禅大师的弟子法渡。

      市井皆传法渡乃佛祖弟子下凡,恰如当年的玄奘法师,为普度众生而来,才得以在十六岁时开始开坛讲经佛法。仁桓尚且年幼,街头偶遇法渡竟一把将人拽住,喜不自持,眼含清泪无语凝噎。胸中有牵肠百转的思念未及倾诉,却只换来双手合十的霍厌离一句,“施主,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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