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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鹿鸢笑了,她以为荧恕会哀求她宽恕几年,没想到人家这么豁达。

      荧恕本就是活到三十出头的命,她没说谎,也没狮子大开口,就是一时兴起,想唬一唬他。凡人不过百年寿命,原来活到三十,也能知足。

      鹿鸢跃上楼顶,一番施为,退去淮江境内的洪水。荧恕在下面接连收到好消息,水患平息,王城之危解矣。

      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鹿鸢从楼顶翩翩降下,荧恕抢上前去,想诉说感激之情,却张口无言。

      “拿张地图过来。”鹿鸢与荧恕错开,径直往楼里走。

      待地图呈上来,鹿鸢已在一楼大殿的主位坐下,她动动手指,地图自行展开,飘浮到合适的位置。

      荧恕亲自端来热茶,还有一盘匆忙凑出来,杂七杂八的果盘。鹿鸢倚在王座上,托腮看地图,眼也不转一下地对荧恕说:“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水患平息,后事纷至沓来,大臣们都在楼前翘首以盼,等荧恕拿主意。荧恕在堂下略站了站,默默退出去,他并未移步其他宫室,就在殿前的广场上,顶着日头听臣子汇报各地情况,再将政令一道道分派下去,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几次看到鹿鸢从王座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努力去抓果盘里的李子,荧恕哑然失笑,感觉在一次次回首间,他的心被一层层填满。

      金乌西坠,荧恕悄声吩咐侍从备下宴席,徐徐走到门后,想寻个机会进去,正逢鹿鸢坐起身,伸手去收地图,荧恕轻咳,从门后走出来,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见鹿鸢的身影变淡,眨眼的工夫,连着她手里的那副地图都消失了。

      荧恕大惊,冲进大殿,环视四周,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是不见鹿鸢的踪影,只有果盘下的几颗果核,能证明她曾再次停留。荧恕盯着空荡荡的王座,失魂半日,喟然长叹。

      他一步步走过去,坐下,轻抚扶手,感受上面的余温。神女就这么走了?她不是要指点他治水之法吗?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好好感谢她,还没,多看她几眼多跟她说几句话。

      荧恕茶饭不思,入夜辗转反侧,暗下决心,要为神女修社建庙,结一线香火之情,可转念想到,他对神女一无所知,连供奉的牌位都不知该怎么写,不禁捶榻,懊丧不已。

      直至深夜,荧恕才朦胧睡去,一觉不长,敲五更鼓的时候转醒。他索性不睡了,拿起枕边的剑往外走,准备下楼转转。

      此楼名为朝露,取自晨曦朝露之意,是整个王宫乃至整个王城最高的建筑,三层以上是为禁地。荧恕就寝的地方在第四层,房间里没有点灯,不过五更天已微微透亮,视物不算困难。

      行至中厅,光线渐明,也不知是曦光还是月光。风吹铃动,荧恕停下脚步,皱眉看向轻飘的薄纱帷幔,帷幔前面是两扇拉门,拉门后面伸出一块露台,可以观景。他睡前有个习惯,会把这道门关上,而现在,门却是开着的。

      天边的灰白和淡淡的月光洒进来,倩影摇扇,映上帷幔。

      露台上坐着个人。荧恕轻轻歪了下头,眼眸微眯,露出冷意,他一步步走过去,用剑挑起帷幔。

      咣啷啷——

      宝剑落地。

      鹿鸢坐在那儿,倚栏望月,团扇轻摇,身上的黑衣流光隐现。她转过头,扫了荧恕一眼,“醒了?”

      荧恕呆呆点头,“嗯。”

      鹿鸢挥扇,“你过来。”

      荧恕依言挪过去,伏地坐下。

      这一夜,鹿鸢可没闲着,她走遍淮江国的山川,想出一套应对水患的策略。

      “这幅地图......”鹿鸢用扇骨敲了敲摊在地板上的地图,忽然想起天色尚昏,这小国主未必看得清,于是招来一盏灯点亮,压住地图一角,“有几处画错了,这里......这里......和这里。”

      荧恕一看,这几处皆是要地,不禁暗叫大意。

      鹿鸢开始讲治水之法,哪里需要退耕还草,哪里需要退耕还湖,哪块地要种树,哪块地不能再滥砍滥伐,兴建水库的位置,以及河道的布置。

      荧恕伏地看地图,一动不动,半天也没个动静。鹿鸢讲完,就问他:“都记住了?”

      “记住了。”荧恕低声回答,颤抖的尾音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鹿鸢笑道:“既然你都记住了,那就没我的事了。”

      “我走了,但愿你我后会无期。”

      希望今后,淮江国风调雨顺,不再需要你跋山涉水,以身犯险。

      “别!”荧恕一听,急了,猛地抬头,失声道:“神女留步......小王还想求神女一件事。”

      “还有?”鹿鸢挑眉,故作不豫,“你使唤我使唤惯了?”

      荧恕硬着头皮说:“求神女驱散瘟疫。”

      其实,是他私心希望她多留一会儿。

      鹿鸢沉吟,末了,轻轻摇了摇头,“天灾引发的瘟疫,可不是我吹口气儿就能消的,凡人需由凡人治。”

      否则,今天你免了他的瘟疫,明天他还不知道要得什么怪病呢。

      “我这里有个药方,你拿去尽心治病救人,争取早日康复。”

      说话间,鹿鸢拿出一条雪青色的帕子,摘下发簪在上面疾书几笔,然后将帕子扔给荧恕。

      荧恕捧着帕子,欣喜不已。

      鼻翼微微翕动,鹿鸢眉头一皱,举起团扇,在面前扇了两下,自顾自地说:“发了水,又闹瘟疫,邪祟之气少不了,入夜前该在房前屋后烧烧艾草。”

      这股味儿,冲得她不想睁眼。

      此时,第一缕朝阳冲破天际,鹿鸢和荧恕不约而同看过去,目光拉远,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哭天喊地——

      “王上!王上,不好啦!”

      荧恕又惊又怒,起身一步跨到栏杆前,朝下呵斥,“何事大呼小叫?”

      地面上,侍卫正与几个老臣纠缠,听到空中传来责问,双方皆是一滞,随后迅速分开,仰头找到荧恕。

      “王上,昨天夜里,有死人在城中吃小孩!”老臣声嘶力竭。

      荧恕一怔,下意识看向鹿鸢。死人吃小孩?他没听错吧。

      鹿鸢耸耸肩,表情并不意外。妖魔鬼怪嘛,什么都吃,纯净的幼崽显然更受青睐。

      “来的可真是时候。”鹿鸢叹了口气,整衣而起,神色懒懒的,行动却很迅速,“走,去看看。”

      荧恕再次体验高空降落,比跳楼稳,但不必跳楼慢。落地后,他很快站稳脚跟,问清事情经过。

      原来,有位王公家的长子染上疫病,于前日病死了,王公舍不得爱子草草下葬,便将尸体停在家中,待他寻副上等棺木,备些陪葬,再入土。就在昨夜,小儿子的奶娘被一阵咯吱咯吱的怪响吵醒,醒来看到已经死去的大公子站在幼弟的摇篮前,抱着什么东西大吃大嚼,奶娘嚎了一声,当场就吓昏过去了。这一次,她是被人摇醒的,府里的人听到她惨叫,以为遭了强盗,赶过来一看,屋子里整整齐齐,不像少了什么物件的样子,点上灯再一看,嚯!一串血脚印延到屋外,摇篮附近跟刚杀过猪似的,最要命的是,摇篮里的小公子不见了。

      奶娘将所见告知众人,众人将信将疑,循着脚印找到大公子的房间,也是停尸之地,死去多时的大公子安然躺在床上,只不过,寿衣变成了血衣。

      荧恕招来牛拉得王驾,被鹿鸢扫了一眼,立刻换成轻便的马车,最后,二人一道骑马出宫,去探查王公家的那桩怪事。

      王公老迈,又连失爱子,昨天夜里当场昏死过去,至今未醒。院子里的血迹都洗刷干净了,大公子的房间没人敢进去打理,天亮后渐渐散发出一股腥臭。

      侍卫长赶在前头看过尸体,回禀说“尸身异样,望王上三思”,荧恕不理,坚持亲眼一见,侍卫长劝说无果,只好拿来两条面巾请荧恕戴上。

      荧恕接过面巾,暗暗瞄了鹿鸢一眼,心说,神女肯定不会戴,那他也不戴。于是把面巾往腕上缠了缠,不动声色地地垂下手,背到身后。

      “我劝你还是戴上。”鹿鸢看穿荧恕的心思,悠悠说起风凉话,“万一染上时疫,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可别指望我会救你。。”

      说完,鹿鸢率先进了王公家的大门,荧恕愣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咧嘴轻笑,默默戴好面巾,大步跟上。

      大少爷的尸身已有些脱了人样,面目兽化,像狐又像猫,腹部肿胀如鼓,撑破了寿衣,肚皮起起伏伏。

      离停尸的床榻还有三步远,鹿鸢站住脚,皱着眉头往榻上扫了两眼,便撇开脸。

      哗——

      宝剑应声出鞘。

      鹿鸢启唇,正要说话,就见荧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剑劈开尸腹。黄褐色的尸水飞溅,尸腹差不多被掏空了,只剩外面一张薄薄的肚皮。

      豁开的肚皮翻到两边,一副婴孩的骨架从中滚落,同时,窜出三道虚影,是三只小妖。

      荧恕眼疾手快,将其中两只斩成两截,剩下那只,教它从后窗逃了。

      “追!”荧恕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立刻发动,分出一组去追逃跑的小妖。

      鹿鸢低头看着被溅上尸水的裙摆,很不开心。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神仙也会大意。这回,是她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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