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与倪有梨》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3、关于审美

　　有梨一过去，就被刘樱单独叫进了里屋。在里屋，刘樱拿出刘庸的设计稿给有梨看。
　　“你觉得这个稿子怎么样？有把我想要的那些感觉设计出来吗？”
　　看着图纸听着刘樱的问话，有梨不知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她觉得图很烂，根本就是东拼西凑了一些最近的流行元素而已，没有整体的风格，对刘樱想要的那些感觉也完全没有表现。之前，有梨从来没有看过刘庸的作品，只是觉得公司既然能派他作自己的师傅，他就应该是到达了师傅应有的水平的。所以对于刘庸这近一年来对自己的各种挑剔看不顺眼，有梨一直觉得是自己太差了。可此刻看到了刘庸的作品，有梨此前对前途的颓丧感消失了大半，自信心瞬间就回来了。突然觉悟到，原来不是自己不行，而是自己的师傅不行。从这一刻起，有梨对自己以及自己的专业开始拥有了信心。刘庸的作品让她觉得，如果刘庸这样的人都能作上助理设计师的话，那么自己总有一天会作上设计师，甚至是首席设计师的。有梨觉得，自己只是欠缺知识与实践的积累，而刘庸根本是缺乏审美和创意的天分的。
　　但是这话不好明说，所以有梨只好回答：“刘庸是我师傅！我才刚进公司不到一年，年终作品还在我师傅那儿过审呢，所以我想我没有资格说什么的！”
　　刘樱听有梨这样说，知道也不好勉强，就叫有梨先出去到客厅，她自己则在里屋思索，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该怎么办。当初那个人让自己搬到这里来住时曾经对自己说，他会叫他们公司最好的室内设计师来给这套房子按自己的意思作重新装修的，但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处境中。干脆不装了，就用旧有的装修呢，还是继续装修下去呢，这真的是个需要自己谨慎考虑一番的问题。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有梨从里屋一回到客厅，刘庸就显得既紧张又贼兮兮地问她。
　　“嗯，没有说什么，就是让我看了看你的设计图，问我怎么样！”有梨。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不懂！我才是刚入职一年的新人，什么都不懂的！”有梨竭尽全力地让自己面不改色，生怕谎言会被识破，那自己就麻烦大了。
　　“哦！”刘庸发自肺腑地笑了，他对自己的设计是打心底里真诚地感到自信的。
　　10分钟后，刘樱从里间出到客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台便携照片打印机。
　　“我想你们俩帮我个忙，可以吗？”刘樱作出这样的开场白。
　　“当然当然，什么事？”刘庸殷勤地回应。
　　“我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但是我有点不能确定我应该怎么搭配我的衣服和耳坠，你们能帮我参谋一下吗？”刘樱。
　　“这有什么难的，没问题！”刘庸很是自信，觉得这是小菜一碟，而且对于美女向自己咨询此类问题，他的睾酮素会飙升，人也显得特别兴奋。
　　“那，电脑上有12件衣服和耳坠的图片，你们两个各自给我搭一套吧！搭好了，用这个打印机打出来就行！”刘樱把电脑和打印机交到有梨手上，回身去沙发上坐着了。
　　“来，我先看！”刘庸一把从有梨手中抢过电脑，翻看起图片来。
　　很快的，二人作出了选择，打印成照片放在茶几上。刘樱将四张照片排成两列，坐在那儿欣赏了一会儿。刘庸为她选的是一条豹纹的裙子配金色的耳坠。有梨为她选的是绿色的素裙配与她的口红同色的红色的耳坠。
　　“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可以走了！”刘樱抬起头来对刘庸和有梨说。
　　“唉，怎么我那设计图就没有一点儿需要改的地方吗？”刘庸不信地问。
　　“哦，我刚拿到，还得再看看！谢谢你们两个帮我搭配衣服！你把电话留给我吧，我看好了图给你电话！还有你，你叫有梨是吧？把你的电话也留给我吧！”刘樱。
　　“她就不用了吧，她只是个实习生！”刘庸。
　　“嗯，也留下吧，也许我还需要她帮我买个东西跑跑腿什么的！你不介意我这么用你徒弟吧？”刘樱。
　　“不介意，实习生嘛就是打杂的！你让她打杂是你给她面子！”刘庸。
　　“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公司？”
　　从别墅里出来，刘庸向有梨发出邀请。自从那次性骚扰事件后，刘庸第一次对有梨这么好的态度，这是给刘樱面子。
　　“哦，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就行了！”
　　有梨拒绝了刘庸，知道对方是流氓，可能的话还是离流氓远点儿，这是有梨的作人原则。
　　刘庸开着车走了，有梨也往别墅区外走。这段路要走很远才能有公交车站。
　　有梨正走着，手机响了，是刘樱打来的。
　　“喂，你好！”有梨接起手机说。
　　“你跟你师傅在一起吗？”刘樱问。
　　“没有，我一个人！”有梨回答。
　　“你现在方便再过来我这儿一趟吗？”
　　“方便！”有梨想着刘樱可能是要自己帮她跑腿，但无所谓了，反正回到公司也是改稿，改永远也通不过的稿。
　　等有梨再次返回别墅时，事情的变化是出乎她意料的。在刘樱说完了那翻话后，有梨依然张大着嘴呆滞着，半晌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是不愿意，还是觉得自己不行？”看着呆傻了半天的有梨，刘樱问。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有梨这才反应上来，激动地回答。
　　“那你是觉得你不行，可我觉得你的审美比你师傅强多了！”
　　“我行我行，我一定行！”
　　“我想应该对你来说不难吧？我基本上有自己全套的想法，所以不需要你作多少设计！只需要你有把我的想法用恰当的材料和作法具体实施的能力就可以了，对你这样在学校学过四年，又在公司里也待过一年的人来说应该可以作到吧？”瞧着有梨这仿似发誓的回答，刘樱继续想要进一步的确定。
　　“可以，应该可以，没问题的！”有梨边说边重重地点着自己的头。
　　“那你明天就拿合约过来我签吧！”
　　“可是，可是我怕公司没人会相信，即使我们签了约！”
　　“那没关系，我可以打电话去跟刘庸说！”
　　“那真是谢谢你啦！”有梨的心中无比感激，她知道如果自己能拿下这个合约，那么刘庸就不可能找借口辞退自己了。自己就能过了一年实习期，成为优享生活家居公司的正式员工了。加油呀有梨，你一定可以作到的，有梨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有梨本以为刘樱给刘庸打个电话就完事了，哪成想刘庸还是不放过她。她才回到公司，就遭遇了设计部艺术总监黄进的召见。
　　“这是怎么回事？你连实习期还没有过，根本就不是设计师，客户为什么要把她的室内设计工作给你？你在你师傅和客户之间使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黄进开口就是一通猛烈的炮轰，并不想要区分青红皂白。
　　一听这个，有梨就知道是刘庸把自己给告了，她的脑袋嗡地大了，不知该怎么应对。
　　“你作为一个徒弟抢师傅的活儿，这有违行规和公司的规章！这不是一个工作问题，这是品德问题！无论作哪一行，你都要先学会作人！可是你连作人的基本道德底线都没有！”说到这儿，黄进啪甩出一封打印好的辞退信到有梨面前。“你这种人公司是不能留的，你去人事部结帐走人吧！”黄进的猛烈炮火总算是打完了。
　　有梨只剩下痴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那辞退信的信封在她的眼中越变越大，逐渐将她淹没。
　　“我，我没有抢活儿！”有梨喃喃地说，仿佛自语。
　　“你赶紧出去吧！我不想听你那胡搅蛮缠的解释！”黄进嫌恶地一挥手。
　　有梨觉得眼前发黑，但她并没有晕倒。她摸索着抓起面前的辞退信，起身晃晃悠悠转身去拉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出了那个门，有梨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个魂，飘飘悠悠地在空间中飘着。
　　“你没事吧？”
　　飘着，不知是撞到了谁，那人看她不对劲，操心地问了一句。
　　“我没有！我没有！是刘庸诬告我！”有梨也没看清那人是谁，自顾自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去找首席试试吧！”那人看到有梨手里的辞退信，明白了八成，提醒有梨。
　　那人走了，有梨清醒过来。对，刘庸是黄进的狗腿，所以黄进帮着刘庸，但首席是黄进的对头，去他那儿试试也许有希望。这样想着，有梨拔腿向首席设计师办公室跑去。
　　“唉，你不能进去！你有预约吗？”
　　秘书的喊叫未能阻止有梨的腿。有梨径直跑过秘书台，闯入了首席设计师的办公室。
　　“莫老师，我没有抢我师傅的活儿！我不能背这个黑锅！”有梨一闯进去就大声说出了自己的不公平。
　　“唉，你没有预约，不能进来！”秘书追过来，试图把有梨拉出办公室。
　　“莫老师，我真的不能就这么被辞退了！我不能背这个黑锅！刘庸是诬告我！我没有作过！”有梨扒着门不走继续大声说出来。
　　“你放开他吧！”莫言指示秘书。“你也别这么激动！坐下来慢慢说！”再反过来指示有梨。
　　“……你不信，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刘樱，问她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有梨激动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并在最后请求莫言去向刘樱求证。但是莫言并没有如有梨所请求的那样打电话给刘樱，而是坐在他的转椅上转了一圈。转回来后，莫言伸手按下座机的按钮给秘书说，让她叫刘庸过来一下。
　　刘庸来了之后，瞅见有梨也在，立即反应过来是有梨把自己给告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莫老师！”点头啥腰地问过好。
　　“坐啊！”
　　刘庸依莫言的指示坐了，满脸堆笑地：“莫老师，你别听这小丫头片子瞎说！”
　　“那你也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莫言。
　　刘庸笑了笑，把他自以为的有梨抢他活儿的故事又说了一遍：“你说这么没有道德的新人怎么能再用下去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干你说的那些事了？”有梨小声抗议着。
　　“是，我没有亲眼看到你干！但我拿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如果你没有动手脚，那刘樱只是个外行，她懂什么审美？居然说我的审美不如你！荒唐！太荒唐了吧！？”
　　“行了，你们俩也别吵了！”莫言制止二人，按下按钮叫秘书拿了两个平板电脑进来。“现在，你们做一下电脑上的测验！一刻钟就能做好！做吧！”
　　有梨打开电脑，发现是关于颜色搭配与造型搭配的测验，心里安下来，她知道刘庸的实力。
　　15分钟后交了测试答案，有梨以为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可立见分晓了。然而莫言只是看了看就关掉了电脑，并叫有梨和刘庸先回去等消息。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莫言觉得有点奇怪。从测试的结果来看，以他莫言的品味，他可以肯定有梨的审美高过刘庸太多，但刘庸的衣着打扮是没有问题的，而有梨的在他看来却糟糕极了。其实他只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刘庸穿的都是名牌套装，所以与其说他的着装是他的审美，不如说他的着装是名牌服装设计师的审美。而在他看来的有梨的着装打扮审美差，那其实不是因为审美，而是因为以有梨所付出的价格，她只能买到这种审美的服装。所以看起来似乎是两个人对服装的审美差别，实质上却是两个人所付出的置装费的差别。